趙寧肅邊吃邊說:“其實吧,我覺得你戒備心理還挺重的,今天表現就挺好。”
呂多多笑了一下,沒做聲。趙寧肅又說:“你可以試着卸下心防,跟人談個戀愛什麼的,不要老這麼勒着繃着,挺累的,要學會享受生活。”
“生活現在對我來說,還是個重擔,等我哪天徹底將它踩在腳下了,我再來享受吧。”呂多多看得很開。
趙寧肅說:“女孩子太要強不好,給機會給男生也表現一下。”
這天晚上,趙寧肅打聽到了呂多多的宿舍號,還問到了她宿舍的電話號碼,把自己的名片也留給了她:“有什麼事需要幫忙的可以找我,好歹我也算個地頭蛇。”
呂多多拿着他的名片,點頭:“好的,謝謝趙醫生。”
楊茜知道好友沒有回家過年,所以大年三十這天,特意跑到學校來帶呂多多回自己家過年,呂多多卻不想去,誰家過年不是全家團圓的,自己一個外人,去了不合適。
楊茜說:“走吧,多多,一起去吃飯,過年就該人多熱鬧些。”
呂多多說:“但是學校給我們留校的學生也準備了年夜飯,我已經報了名,不去不好。”
“有什麼關係嘛,不去了,去我家。”
呂多多說:“要不這樣好了,你哪天在家,我去你家拜年好了,今天就不過去了。”她雖然說得很委婉,但是卻顯示了自己的決定。
楊茜有些失望,但也沒有勉強。
呂多多年夜飯是在學校食堂的二樓餐廳吃的,學校給留校的學生準備了一頓還算豐盛的晚飯。吃完飯,呂多多回到宿舍,一個人對着空蕩蕩、冷冰冰的房間,聽着外面隱隱約約的爆竹聲,突然覺得有些寂寥,還是頭一次一個人過年呢,要什麼時候,她纔會有自己的家,有人陪着一起過年呢。
發了一會呆,呂多多拿出電話卡,給家裡打電話,程春蘭和她說了幾句話就被叫走了,她在電話裡聽見呂玲玲在那頭喊她媽去拿點心瓜子。只有呂銀鳳陪着她說了很多話,捨不得掛電話,直到電話卡快沒錢了,纔將電話掛斷。
呂多多回想着剛纔從電話裡聽到的背景音,家裡的年過得非常熱鬧,可惜跟自己沒有關係。她的傷感還沒持續一分鐘,就被電話鈴聲打斷了,呂多多抓起話筒,對面傳來一個醇和的男中音:“剛纔打電話呢?”
“趙醫生啊,過年好!”呂多多笑起來,她準備晚一點轉鐘的時候纔給楊茜和趙寧肅打電話拜年的呢。
趙寧肅笑:“一個人過年寂寞了吧,趕緊出來陪我吧。”
“咦?”呂多多有些意外,他不在家過年嗎,“趙醫生你在哪?”
趙寧肅說:“在你宿舍樓下。”
呂多多走到走廊上一看,門口果然停着趙寧肅的車,她穿上鞋子關門下去:“趙醫生,你怎麼不在家過年?”
趙寧肅笑笑:“回去了啊,吃了年夜飯就出來了。你吃飯了沒有?學校應該有聚餐的吧。”
呂多多點頭:“是的,已經吃過了。”
趙寧肅說:“走吧,陪我出去玩。上車。”
呂多多覺得這對兄妹都熱情得叫人難以招架,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趙醫生,不用麻煩你陪我過年了。”
趙寧肅看着呂多多:“你不願意陪我去?那我自己去吧。”
呂多多遲疑了一下,伸手去拉後車門。趙寧肅說:“坐前面。”
呂多多上了車,趙寧肅笑起來:“今年總算找到人一起過年了,不用一個人過。我給那些傢伙打電話,全都在陪家人過年,沒有一個肯出來的。”
呂多多有些意外:“你不在家陪家人過年嗎?”
趙寧肅無所謂地說:“他們都有自己的家,不用我陪。”
呂多多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接話,聽起來趙寧肅的家庭彷彿也很複雜,但是楊茜沒跟自己說過。
趙寧肅一邊開車,一邊說:“我父母很多年前就離婚了,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我從上高中起就搬出來住了,你去過啊,就在附屬醫院的職工宿舍裡。”
呂多多安靜地聽着,原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痛苦,雖然大家都在笑着,看起來很幸福光鮮的樣子,但是各有各的不幸,只不過,有人把這種不幸無限放大了,有人則一笑置之。那麼趙寧肅在不在乎呢,平時他總是笑嘻嘻的,一臉陽光的樣子,但是大年夜,卻獨自一個人出來過年。
趙寧肅開着車,出了校門,進入主車道,路燈上都掛着紅通通的大燈籠,亮着燈,看起來十分喜慶。呂多多說:“這麼多燈籠,看起來還挺喜慶的。”
趙寧肅就笑:“也就逢年過節的時候熱鬧一點,平時都是灰濛濛冷冰冰的。”
除夕夜,路上的車很少,大家都在家裡吃年夜飯、看電視,全家團圓。趙寧肅的車開得很快,很快便到了城市廣場,那兒已經有很多人了,絕大部分都是裹着厚外套、帶着帽子和圍巾的年輕男女。
趙寧肅找了個停車位,問呂多多:“你冷不冷?”
呂多多下了車,感覺到有些哆嗦,嘴上說:“還好。”
趙寧肅拉着呂多多往一個24小時營業的商場走去:“陪我過年,不能凍着了。走,我們去買手套和圍巾。”
呂多多試圖掙開自己的手:“算了吧,沒事的。”
趙寧肅不爲所動:“現在才十點,等鐘聲敲響的話,還要兩個小時呢,太冷了,會凍出病來的。我可不冒險,大過年的,初一就感冒不是好兆頭。”
要守到十二點嗎?呂多多有些遲疑,還能回宿舍嗎?但也只是遲疑了一下,就跟上了趙寧肅的腳步,管他,趙寧肅總不會讓自己睡街頭的。進了商場,趙寧肅找到賣衣帽的地方,給自己和呂多多各選了一套帽子、圍巾和手套,他的是藍色的,呂多多是紅色的。
呂多多將絨線帽子戴上,繫上圍巾,戴上手套,終於和外面那羣人沒什麼區別了。趙寧肅也穿戴好,笑着說:“好了,走吧,現在不怕凍了。”
呂多多說:“沒想到這兒會有這麼多人,大家都不在家過年嗎?”
“這裡每年除夕晚上有新年焰火,大家都等在這裡看煙火呢。”趙寧肅說。
有人的地方就有商機,呂多多發現城市廣場周圍有不少店都開着,星巴克、麥當勞和肯德基,裡面都坐滿了人,廣場上還有不少小販在賣東西,熒光棒、圍巾手套帽子、燒烤麻辣燙。趙寧肅就領着呂多多漫無目的亂走,看熱鬧、聊天、吃東西。
滾燙的麻辣燙,散發着騰騰的熱氣,呂多多低頭去吃,然後兩個鏡片完全被熱氣籠罩住了,變成白色的,眼前一片模糊。趙寧肅忍不住哈哈笑起來,她尷尬地摘下眼鏡。
趙寧肅問:“你眼睛很近視嗎?”
呂多多搖頭:“還好,一兩百度的樣子。”
“那你完全沒必要戴眼鏡啊。不戴眼鏡好看多了。”趙寧肅說。
呂多多將眼鏡放進口袋裡:“戴了眼鏡,別人就不會注意到我的牙齒了。”
趙寧肅擡眼看着她:“其實沒必要那麼在意的,我見過很多牙齒比你難看得多的都有。要不你哪天有時間,上我們口腔科來參觀一下吧,找點自信。”
呂多多閉着嘴皺了一下鼻子:“太缺德了吧,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趙寧肅嘿嘿笑道:“其實我最大的樂趣,就是給人拔牙時聽見病人的各種慘叫。”
呂多多看着趙寧肅:“趙醫生,你好惡趣味。”
趙寧肅趕緊往四周瞧了瞧:“哎呀,我怎麼把我內心最真實的想法說出來了。”
呂多多威脅他說:“以後我要告訴你的病人,讓他們不去你那看牙。”
“呂女俠,你千萬手下留情,我還要靠着這門手藝吃飯的。你不去揭發,我以後給你免費看牙。”
呂多多說:“趙醫生,我已經知道你的惡趣味了,給我看牙就是爲了聽我的慘叫聲,那我還敢讓你給我看嗎?”
趙寧肅嘿嘿笑:“小姑娘,圖樣圖森破。我這已經算是程度很輕的惡趣味了,我們科室有個同事,他最大的愛好就是收集各種爛牙。還有一個女牙醫,她最喜歡收集牙神經,還拿去做標本呢。”
呂多多被他說得幾乎都想吐了,她哭喪着臉:“趙醫生,你們牙醫就沒有正常點的嗎?”
趙寧肅說:“我就很正常啊。”
呂多多以手掩面,比起收集爛牙和牙神經的嗜好來說,他確實算得上正常了。
趙寧肅說:“吃啊,怎麼不吃了?”
呂多多說:“突然覺得牙疼,吃不動了。”她想着那些爛牙和牙神經,就覺得自己滿口牙都痠疼不已。
趙寧肅嘿嘿笑:“放心,我不會收集你的牙齒和神經的。趕緊吃吧,說了不能浪費糧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