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襄陽看着俞雨,覺得肩胛處的痛遠遠抵不過心痛。
但是他能說什麼呢?他只是擰了擰眉點頭,捂着流血不止的肩胛,踉蹌着轉過身……一道光芒折射,打在他的眼角,他側過臉一眼看見了遠處的頂樓匍匐着的狙擊手!
猛然喝道:“趴下!有狙擊!”
他說完轉身朝着俞雨奮不顧身跑去,肩胛處的血揮灑在地上,痛的撕心裂肺,他全都顧不得了,他邊跑邊大聲道:“快趴下!有狙擊手——”
“嘭!”
周圍的一切都像是忽然間變得安靜了一樣,只有槍聲。
誰也不知道那槍瞄準的是誰。
駱襄陽、雷嘯、周川幾乎是同時間都朝着俞雨身邊圍護而去!俞雨率先被最近的雷嘯猛然壓在身下,而周川則迅速攔在了雷嘯的前面,在駱襄陽還沒跑到他們面前時,子彈已經打過來了……
來不及了。
“媽!不--”
俞雨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幕,*實彈的就在眼前,鮮血就灑在臉上,滾燙的,堪比硫酸一樣,讓她痛的無法自己……但是,倒下去的,卻不是柳雅韻,而是——
羅啓!
俞雨睜大眼看着羅啓像是失去了控制的木偶娃娃,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他張開嘴想要呼痛,卻不想嘴裡流出汩汩的血來。
“羅啓……”
俞雨記起來了,羅啓那時把防彈衣給了柳雅韻!是她的錯!她不該,她不該讓羅啓把防彈衣脫下的!
“羅啓!”
俞雨猛地推開了雷嘯,衝向了羅啓。
羅啓倒在地上,臉色很蒼白表情很痛苦,他抓着俞雨的手,手在抖。俞雨道:“羅啓!羅啓,你別怕,我馬上叫醫生來……你一定會沒事的!”她說着要去拿手機,但羅啓卻握着她的手不鬆開。
“不……不用……嫂子……伯母……沒……沒事……事吧……”
他沒法動彈,看不見柳雅韻的狀況。都這個時候了,他卻還關心柳雅韻!俞雨手裡的手機啪的一下落在血中,她看着旁側抱着娃娃同樣身上沾着血,惶恐不已的柳雅韻,痛苦的閉上眼睛,淚水流下來的時候她搖着頭道:“沒事,我媽沒事……謝謝你,羅啓……謝謝……”
“沒事,沒事就……就好……”羅啓說着嘴角流出血來,還有他的脖子,他的鼻裡,都是血,他呼吸都有些困難,張大了嘴巴拼命的想要多留在這世上一會兒。
俞雨還從不知道原來人的血可以這麼多,這麼多。她痛苦的哭着,不知所措的只能哭着。
羅啓卻看向了雷嘯,嘴角艱難的扯出了一抹笑。
雷嘯的臉上也沾了不少血,他也是怔住了,他痛苦的搖頭不可置信的看着羅啓倒在地上,再看着血從他脖下不斷蔓延出來……再到他的笑,整個人懵了。
周川率先反應過來,他扶起雷嘯道:“雷少,你沒事吧?”
雷嘯一把推開了周川,站起來朝着羅啓走,不想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但是他沒有摔倒,他快步走過去,蹲在了羅啓的身旁——
“羅啓!”
他看着羅啓的笑,心中劇痛。
羅啓已經開始抽搐意識渙散了。但是看到雷嘯的時候卻又努力的笑了:“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似乎又有力氣了似得,說話都順溜了。
俞雨在一旁哭的更厲害了,雷嘯是頭一次聽他喊哥,卻也是最後一次。
他的眼眶紅了,雖然羅啓對他來說很多時候只是個什麼都得聽他安排的小屁孩,但是他早就把他當作親弟弟看待了。
“你別說話了,我送你去醫院。”雷嘯隱忍着淚水說着要去抱他起來,羅啓搖頭,血又一大汩的從口鼻中流出來,他費力說道:“不要白費力氣了……我……我已經……無憾了……能……當你的……弟弟……我……很榮幸……也很開心……只是我……我……想……我……”
羅啓拼了命的想要說出口,終於是又緩過一口氣來,斷斷續續到:“想我們來……世……再做,做兄……兄……弟……好……好嗎……”
羅啓說完瞳孔也跟着放大了一拳,嘴巴和眼睛雖然都張着,可是眼睛失了焦,嘴巴也一點氣息全無了,但是血還在流,但是,他的生命卻已經結束。
“好!我們來世還做兄弟。”
雷嘯握緊了羅啓的手,但是羅啓的手卻重重的往下墜,頭也緩緩地倒向了一邊去。
“羅啓,羅啓,羅啓!”雷嘯一臉喊了三聲,一次比一次大聲,到最後已然是大聲的聲嘶力竭喊着,可是羅啓沒有反應了。
周圍都很安靜,張龍扶着駱襄陽走過來,駱襄陽認得羅啓的,他道:“這件事,我一定會查清楚。我……呃,嘶——”
他說到一半,似乎說的太過激動而讓傷口痛起來。張龍擔憂道:“駱少,你少說兩句吧,你這傷也不輕啊……”
駱襄陽痛的說不出話來了,咬緊了牙,痛苦的閉着眼睛。
雷嘯攥緊了的拳頭,許久緩緩鬆開,輕輕擡起,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舉起來的手到底有多沉重——
周川和羅啓幾乎等同於他的左膀右臂,如今失去了一臂的他,心痛的彷彿和羅啓一起去了。
雷嘯將羅啓還睜着的眼睛合上,彎腰,抱起他——
也看到了那脖子上致命的傷口。
子彈沒有直接穿過他的脖子,而是擦過了喉間的動脈,導致大出血。
血還在滴,將他的衣服染溼了。
俞雨跟着哭着站起來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讓他把防彈衣給媽……都是我不好!”
“不關你的事。就算穿了防彈衣他也躲不過。”雷嘯現在只想知道,到底是誰,要這麼做,而這目標……其實應該不是羅啓,而是,柳雅韻。
得不到,就要毀掉。
是誰……柳齊勝、駱峰、還是……這個駱襄陽?雷嘯現在滿心都是痛,痛從心臟週轉到了全身,他無法正常思考,努力的保持着鎮定,淡漠的說完,就看向了在一旁擰眉不語的周川,命令道:“找到那顆子彈。”
“是。”
周川點頭帶着人去尋那顆子彈了。雷嘯則抱着羅啓轉過身,就站在了駱襄陽的面前,駱襄陽的肩胛處流出來的血也不少,他的臉色更蒼白,身子也搖搖欲墜,需要張龍扶着才能站着。
雷嘯淡淡的掃了他一眼道:“此事最好與你無關,否則,我必不會放過你。”
雷嘯說完,抱着羅啓從他旁邊走了過去,俞雨哭哭啼啼的跟了過去,張龍扶着駱襄陽看着他們都離去了,擰眉道:“駱少,你對俞小姐做了這麼多,她卻看都不看你一眼,值得嗎!”
駱襄陽再也支撐不住,眼睛閉上倒在了張龍的肩膀上,整個人全部都倚在了張龍身上,道:“值不值得……我心裡有數。”
那邊,周川已經找到了那枚沾着血的子彈收好了,也離開。張龍在人都走完後,對着剩下的人道:“我們也走吧!”
“駱少,你撐住……”
“放心,我還死不……”駱襄陽緩了一口氣,睜開眼,從張龍身上起身走了兩步話沒有說完就一口血吐了出來,繼而重重的往前倒去!
張龍忙一把拉住他——免得他倒在地上傷口更深。
“駱少!”
……
遠處的房頂,一名黑色的影子,跟着繼續往前走去,但是雷嘯等人上了車她還沒來得及瞄準,只好拿出電話報告道:“義父,我失手了。”
“怎麼回事,你可是從未失手過。”
“當時有個人不要命的擋在了柳雅韻的面前,所以我……”
“行了,我知道了,那擋在她面前爲她受死的是誰?”
“我聽他們喊得是 ——羅啓。”
“羅啓?”
駱嘯天微微一愣,繼而哈哈大笑起來,“也好!行了,不用再追了,一個瘋女人……成不了多大的威脅。”
掛了電話,駱嘯天將這一消息又告訴了柳齊勝。
柳齊勝得到羅啓死亡的消息時,是開心的,因爲這代表了他們要準備葬禮,而葬禮起碼要一週吧?跟駱嘯天信誓旦旦的保證了自己一定一週內把秦地弄到手後,駱嘯天滿意的笑了。
M國,雷宅。雷嘯捧着羅啓的骨灰盒,上了飛機。
他們沒有時間可以耽擱。如果羅啓的死會造成秦地的易主,那麼他一定會死不瞑目。
來之前,是無比的激動,回去卻是心傷如絞。在周川的有意安排下,沒有人再提起羅啓。
雷嘯坐在機艙裡,想着羅啓生前的一幕幕,只覺得心裡痛的無法言語。
他輕輕的撫摸着那骨灰盒,一直壓抑着面無表情的臉上眼睛裡終於流下一行痛苦的淚水,滴落在骨灰盒上,發出啪的一聲。
他迅速用手抹去了,看着那盒子,忽然嘲諷的笑了道:“羅啓,你說,這是不是報應。”
“因爲之前我想讓俞雨專心拿下俞氏,不管俞夫人的死活,如今,便有你來償命。”
“痛失親人的滋味我已經很久沒有嚐到過了,羅啓……”放下骨灰盒。他道:“現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陪你了。”
“來世,生生世世,我們都是好兄弟。”
起身,雷嘯將骨灰盒收好,毅然走了出去……
俞雨打算將柳雅韻帶回雷宅,經過此事,她再也不放心把柳雅韻放在這裡了。
她要把柳雅韻帶在身邊。因爲芮歐兒也還有事情要忙,匆匆告別並未跟來。柳雅韻在小牀上抱着洋娃娃睡着了。俞雨看着柳雅韻的睡顏,這時候的她是看不出瘋傻的,羅啓的匆匆火葬,讓俞雨心裡很過意不去,但是秦地絕不能出意外。
所以羅啓只能匆匆火化帶回來。
僅此而已。
俞雨眼眶紅紅的給柳雅韻把身上的小毯子理好,剛蓋好,雷嘯走了進來。看着俞雨,低眸沉聲道:“先前一直瞞着你,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