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觸手可及

“怎麼不說下去了?”

發現了夏冉的明顯停頓,欲言又止,雪之下再次看了過來並且歪了歪頭。

她大概自己都沒有發現,這樣的動作很可愛。

“那個,今晚……”夏冉眨了眨眼睛之後,注視着她慢慢的開口說道。

今晚?今晚什麼……雪之下微微一愣,似乎一下子想到了什麼,不過她表面上努力的保持鎮定,只是表情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敢置信的成分。

“今晚的風兒甚是喧囂。”

“……”

“……”

一陣風吹過,樹葉沙沙地擺盪,在這靜謐的夜裡,聲音傳得特別遠,的確很是喧囂。

雪之下面無表情的收回了視線,沒有任何的言語,她只是輕輕嘆一口氣,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

只不過她那藏在身後緊緊地攥起來,用力握緊以至於指關節都有些發白的拳頭卻是下意識的鬆開了。

不是那句有名的話,這理所當然的讓她感到大大地鬆了口氣,因爲她的確是一點兒都沒有做好準備,甚至都做好了給予一個冷淡的迴應,然後就迅速離開現場的打算……在一開始便無牌可打的情況下,只能先戰略性撤退。

但是在鬆了一口氣之餘,她又莫名的有些奇怪的感覺。

自己剛剛到底是在想些什麼,那種事情本來就是不可能的吧?真是不成熟……少女繼續擡頭注視着夜空,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

“……”

“……”

在這奇怪的安靜之中,夏冉默默的走了過來,也沒有說些什麼,而且這種微妙奇異的氣氛他早就習慣了,也不會說感到尷尬什麼的。

反而只有一種習慣的舒適感,畢竟兩人的相處本來就一直都是這樣的畫風,所以他很是自然的同樣在仰頭觀望着星空,彷彿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嚴格來說,其實他剛剛的確有種莫名的衝動,不過在想了想之後,就非常果斷的摒棄了那個想法。沒有什麼別的原因,就是知道結果。

而且雪之下肯定知道那句話的意思,到那個時候想要解釋爲單純的感慨也很難……他當然很果斷的掐斷了這種苗頭,使雙方維持當前更加自在的關係。

滿天星斗在明亮的閃爍着,銀河霄漢宛若是一條閃閃發光的光帶,橫跨了世間的永恆。在這廣闊無垠的星海之下,對着漫天的銀光,兩人靜靜的站立着。

在這個時候,夏冉卻是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從未這樣認真的看過星空。

畢竟在以前的時候貌似也沒有什麼好看的。大城市裡光污染嚴重,看不到星星。

而他在現實世界裡的時候,也基本就沒有怎麼離開過大城市的範圍,最多就是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而已——

至於在夢境的時空之中,哪怕是有些時候流落野外,也基本上是在時刻掙扎,偶有將目光投向星空的時候,滿心思也都是思考關於方向、時間之類的問題,沒有閒暇工夫去欣賞什麼景色。

所以一直到了現在的這個時候,他似乎纔有心情在幻想鄉里面,靜靜的觀賞着繁星滿天的夜空。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

周圍的樹林偶有涼風吹來,樹葉也就隨之“沙沙沙”地作響,還有藏在草叢裡的夏蟲發出了鳴叫,在夜間涼風輕輕掠過的時候奏起了盛夏的交響曲。

凝望着夏夜那幽藍深邃的蒼穹夜空,夏冉突然低下頭來,輕笑着搖了搖頭,彷彿是一下子想通了什麼。

“你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在他身旁的黑長直少女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因爲她居然從那笑聲之中聽到了一絲絲釋然與放鬆的意味,甚至還有一絲絲隱約的雀躍。

於是她突然有些狐疑,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嗯?這麼明顯嗎?”

夏冉輕輕的笑着,不過他也不打算掩飾,只是非常誠實的這麼說道——

“不過我現在的確非常高興,從來沒有這麼高興過。”

“所以呢?是因爲什麼原因?”雪之下語氣看似平靜的繼續追問道。“難道是發現了這個地方纔是真正適合你的世界?打算留下來了?”

咦?

夏冉下意識轉頭望向了她,卻是發現少女依舊仰望着星空,宛如剛剛的話語根本就不是她說的。

“不是因爲這個,而是……雖然這一次出了不少的意外,但是就結果來說,反而是歪打正着的幫我縮短了至少三……三次麻煩的過度期的時間。”

魔術師這麼笑着說道,眸光卻是悠遠而深邃,他看着天上的星空伸手出去,握住了拳頭,彷彿要將整個世界握進自己的手中的樣子。

“這還是我第一次確切的感覺到了命運觸手可及,不再是什麼都控制不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死在不知道什麼地方的那種。”

他的眸子裡似乎隱約閃過光芒,彷彿是縱橫交錯的線條組成的玄奧軌跡。他現在已經能夠看到時間、空間的幻滅,能夠簡單的觀測到無數的類似線條般的軌跡線分佈整個世界。

——這是他的感知能力已然開始涉足到因果、時空的層面,觀測到了少許的“命運”的體現。

既然掌握了能夠開始觀測平行世界的能力,本身就不可能還是被限制在狹窄的三維宇宙當中的視界,可以說這都是第二法帶來的巨大加成,哪怕是很多比他還強的人,也遠遠做不到這一點。

不過這個也很正常,主要能力的不同,總是會導致某些人在某些方面極具優勢的,但也就僅僅是某些方面領先……就像是曾經的八雲紫,她能夠看見境界、操縱境界,而風見幽香就沒有辦法做到,只能夠隱約感應境界的變動。

但是這並不意味着前者就絕對勝過後者,只能夠說她在境界這個方面更有優勢,就是這麼一個道理。

夏冉也是一樣的情況,因爲能力的原因,他能夠在感知力上領先很多同階的存在,甚至是開始觀測時空、因果,乃至是平行世界的可能性。

不過他也還是感到非常滿意了,即使本身的真實戰鬥力偏弱,他終歸是走到了這一步……境界的魔法使帶來的東西,其實除了基礎屬性的強化增幅,也就是能力體系的整合梳理。

這幫他大大節省了本來應該要卡住他很久的時間,而真正的重點還是成就了第二魔法,使得他突破到了這個高度,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有掌控命運的機會……

最直接的體現就是,死亡的恐懼不再如影隨形、揮之不去,這件事使得他真正的有了一種放鬆下來的感覺。

已經很久很久了,他的神經真的是一直繃緊了太長太長的時間……

不過心情大好之下,說話自然也就隨意了一些,雪之下也是驚訝地轉過頭看着他的臉,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整個人都完全愣住了。

她看着他在月光下的側臉,發現對方的神色非常自然,似乎剛剛的那句話是真的理所當然那樣說了出來。

什麼都控制不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死在不知道什麼地方……少女緊緊的抿着嘴脣,原來他一直面對的都是這樣的危險嗎?

“怎麼了?”

夏冉沒聽到聲音,轉頭一看,然後馬上就明白了過來,有些歉意的輕輕用拳頭敲了敲自己的額角——

“抱歉,我剛剛說話有些不過腦子……不過那都是之前的事情了,至少現在就像是我說的那樣,已經比之前好很多了。”

“……”

“……”

雪之下仔細的盯着他的臉看了好半晌,似乎確定他沒有說謊之後,才輕輕的點了點頭,只是略帶憂鬱地嘆一口氣。

接下來又是難言的安靜,盛夏的昆蟲在歡快的唧唧叫着,隨着夜色越來越深,寒意也逐漸明顯。不過依然是沒有什麼尷尬的感覺,兩人都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氛圍。

夏冉稍微踟躕了片刻,又組織了一下語言,方纔開口說道:

“說起來,我是來送你們回去的,本來按照慣例,明天博麗神社這裡要舉行宴會……不過我覺得吧,他們現在大概也沒有那份心情,就連世界觀都還沒有調整到位,留下來大概每多一秒鐘也是煎熬……”

他儘可能的說得比較委婉,有些事情雖然是事實,而且自己也是一片好意,但是很有可能會因爲說得不清不楚的,讓人反而誤會。

“哦,我明白了,那要我去通知他們嗎?”雪之下低頭踢着腳邊的碎石,語氣非常平淡的這麼問道。

“可以,不過最好就先說明一下,明天大家都會在博麗神社慶祝,舉辦宴會這件事情,留下來也沒有什麼問題……”夏冉點點頭,“如果他們實在是覺得很勉強的話,再告訴他們現在就可以回去了,我來安排。”

“嗯,那你是準備留下來參加宴會?”

“總要處理一下今天的事情,讓那羣人找回場子才行……”夏冉點點頭,這件事總歸還是要自己處理的,不能夠就這樣子撒手不管了。

“哦。”雪之下的語氣仍然平淡的點點頭,似乎沒有其他的什麼問題了,她轉身就往身後的雙層建築走去。

“那個,雪之下同學……”夏冉開口叫住了她。

“嗯?”

“我沒有準備留在幻想鄉,最遲也是明天就回去了。”

少女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馬上恢復正常,她收回視線,似乎很是冷淡的說道:“知道了,不過你想不想留下來又不關我的事……”

拋下這麼一句話,雪之下沒有一點猶豫的轉身離去,只是在轉過身去的一瞬間,她忍不住的嘴角上揚。

原本彌散在心頭的那層淡淡的霧霾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就像它無聲無息地出現時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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