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一次葉玉茹、於愛珍她們來過後，楚晴萱捱過了這幾個女人的折磨後，督察處就再也沒有對楚晴萱過堂。
就好像把這個她這個人給遺忘了似的。
她在裡面，待遇倒是不錯，那比起其他犯人好的不知道多少倍了，當然，也是因爲她的身份特殊。
否則也沒有這個待遇。
明天什麼事也不幹，就是吃完飯，坐在牢裡發呆。
而且沒有人跟她說話。
這種坐牢法，其實對一個人來說，折磨更痛苦，人是一種羣居生物，要是讓一個人離開族羣，單獨生活，即便他有這個能力養活自己，那精神上的寂寞和空虛也會讓一個人失常的。
當然，不是沒有人能做到，但那都是極少個別的存在。
楚晴萱是不是，暫時還不能下定論，但她是一個活躍在上海灘名流圈的交際花，每天都在外面跟各色人等周旋。
這樣的一個人，突然禁錮了自由，讓她不能夠跟任何人交流，這無疑是一件非常殘忍的事情。
“三哥。”
“她怎麼樣？”陳淼過來視察督察處優待室的裝修進展，雖然要軟禁的人跑了，可林世羣也沒有叫停這個工程，那既然都開工了，自然就不好停下來了，倒是工期不那麼趕了，慢慢來，還能剩下一筆錢。
“吃的不多，起初身上的傷太重，不能動，這兩日，傷好了不少，可以下牀走動了，特意給她換了衣服輕的腳鐐，還纏上了棉布。”
“你倒是挺憐香惜玉的？”
“我來76號這麼長時間，見過的女犯也有不少了，基本上還沒等用大刑，就嚇的什麼都說了，唯獨這位，真是有些讓人敬佩，換做我，都未必能做到。”吳天霖頗爲感慨羞慚的說道。
“現在外面爲了她的事，那可是吵翻了天，每隔兩三天就來這麼一篇，說什麼的都有，那些報紙也真是大膽，什麼都敢寫，真是不怕死。”
“是呀……”吳天霖訕訕一笑。
這要是刊登反日和詆譭汪氏的和平運動，那76號還可以種種理由給租界方面施壓，查封這些報社。
可是，人家現在寫的是桃色緋聞之類的東西，就算是涉嫌誹謗，那也只能走司法程序，再不行就只能暗地裡派人打砸。
可是丁默涵手底下沒什麼人呀，林世羣不鬆口，76號的對這些報道自然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任憑輿論不斷的炒作和發酵。
丁默涵的名聲越臭，對林世羣來說越是有利，他怎麼會去幫他呢？
周福海跟丁默涵早年就有嫌隙，周對控制76號也十分有興趣，丁對他可不如林世羣恭敬聽話，他自然也是偏向於林世羣的。
林世羣這個人，太善於僞裝了，這一點陳淼已經看出來了，甚至他能預見到，林跟週日後也有翻臉的時候。
當然，這需要時間來驗證了。
“楚小姐的飲食必須專人負責，所有吃過的飯菜，都要留份，以備檢查，十二小時後才允許另行處置。”陳淼吩咐道。
“三哥，用得着這樣嗎？”
“小心無大錯，能關到咱們這裡的人，那肯定都是重犯，上頭沒有下命令處決之前，咱們都必須保證犯人的安全，這又不是什麼多難的事情，制度上都是寫了的。”陳淼解釋道。
“明白。”吳天霖嘴上答應着，其實還是覺得陳淼太過於小心了，督察處內，還有人能給楚晴萱下毒不成？
“開門，我要跟她單獨談一談。”陳淼吩咐道。
“是。”吳天霖點了點頭，沒有猶豫，換來獄管，打開鐵門，讓陳淼走了進去。
“你們都別待在門口，到外面等我。”
“是。”
“楚晴萱，擡起頭來看着我。”陳淼望着這個背靠牆壁，穿一身紅色棉囚服的女孩子，其實，她的年紀應該跟樑雪琴差不多，但是現在看上去，老了許多。
嘴脣開裂，手腕上可以看到縱橫交錯的傷痕，那是捆綁造成的，右手的手指全部紗布包紮着。
於愛珍這個女人下起手來是真的狠。
楚晴萱微微一擡眼眸，看了陳淼一眼，又耷拉了下去，沒有理會他。
“晴萱，你不要怪我，有些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己。”陳淼嘆了一口氣，“現在，我給你兩條路讓你選，你聽好了，承認自己是中統的殺手，簽下悔過書，我立刻釋放你回家，與你父母團聚。”
楚晴萱沒有任何反應。
“第二條路，那就是送你去監獄，你預謀刺殺政府高層人員，罪大惡極，如果按照現行的法律，你會至少判處十年以上的監禁，甚至死刑。”陳淼緩緩道，“這兩條路，你可要想好了，自由或者坐牢？”
楚晴萱還是沒有理會陳淼，大概是懶得跟他這個“漢奸”說話吧。
“還有一件事，我得跟你說一下，你弟弟爲了營救你，不惜編造了你跟我們丁主任荒唐可笑的故事，現在正在外面攪的滿城風雨，他這樣的行爲，是在挑釁我們76號，雖然我們現在迫於輿論不能把他怎麼樣，但是這件事終歸會平息的，到那個時候……”
“無恥，卑鄙！”楚晴萱終於有了反應，看着陳淼，眼中噴火。
“是他先惹我們的，晴萱，別犟了，這對你沒好處的，還是承認了吧，這樣對你我大家都好，不是嗎？”
“我一直以爲你還是那個站在講臺上，爲我們講授我們祖國大好河山的老師，您是那麼的熱鬧自己的祖國，熱愛我們的這個國家，可是，我錯了，您根本就不愛，你就是一個騙子，一個徹頭徹尾的僞君子，還有，懦夫。”楚晴萱站起來，面對陳淼，激動的罵道。
陳淼臉皮有些掛不住，自己還是頭一次被人指着這樣罵呢，罵的他心臟都隱隱的生痛，礙於身份，有些話他不能說。
“好好想想吧，你不承認自己的身份，會付出代價的。”陳淼撂下一句話道。
“以前我還會喊你一聲老師，現在，我覺得，你玷污了老師這個名詞，你不配。”楚晴萱大聲道。
“好，很好，罵得好，我不配，那你就等着坐牢吧。”陳淼怒而一個轉身離去。
“三哥，怎麼樣？”出來後，吳天霖忙迎了上來詢問道。
陳淼臉色鐵青：“還是冥頑不寧。”
“這個楚晴萱太頑固了，您爲了她生氣不值當。”吳天霖忙勸慰道，“要不要我安排一下，給她一個教訓？”
“算了，我跟一個小女子置什麼氣，那不是顯得我沒這點兒肚量？”陳淼搖了搖手，“以後，我是再也不願意見到她了，你們給我看好她就行，等上面的處置命令吧。”
“是。”
……
“三水，我要去一趟日本，家裡這邊，我打算交給和葉文兩個人，葉文主內，你主外。”林世羣忽然將陳淼和傅葉文叫了過去。
“主任，您怎麼突然要去日本呢？”陳淼詫異的發問道。
“這個我不是把兒子送去日本唸書了嗎，一年沒見了，我和玉茹都很想念孩子，剛好梅機關的慄原君要回國一趟，有一架專機，我就想去一趟，反正也沒幾天就回來了。”林世羣解釋道。
“哦，原來是這樣。”陳淼點了點頭。
“三水，我知道你跟大塊頭之間有些不愉快，但他是什麼人，你別跟他一般見識，我不在的這段時間，有什麼事兒，可以直接去請示周先生。”林世羣吩咐道。
“明白。”
“楚晴萱的事情，我跟周先生彙報了，他覺得你的建議很穩妥，既顧及了76號的顏面，也讓老丁有個體面的臺階下。”林世羣吩咐一聲道，“三水，你儘快把這個案子給了結了。”
“是，主任。”陳淼答應一聲，楚晴萱的事情暫告一個段落，對他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兒。
只要林世羣不逼迫的緊，那就可以再想其他辦法。
“兆豐總會和錢仁龍副處長這兩個案子，目前重要的人犯都在逃，追查是肯定的，但不能耽誤了還都的工作，這是重中之重，對重慶分子的打壓要持續進行，不能有任何的鬆懈，這是我們立身之本。”
“……”
“老傅，主任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去日本，一點兒徵兆都沒有？”從林世羣辦公室出來，陳三水小聲問道。
“噓，去我辦公室說。”傅葉文拉過陳淼，小聲道。
“好。”
“三水，喝茶。”傅葉文是總務處處長，位高權重，辦公室可比陳淼那個小地方強多了，還燒了壁爐，屋子裡暖烘烘的。
“老傅，到底咋回事兒？”陳淼接過茶杯，坐了下來問道。
“聽說，我也是聽說，主任這一次去日本，是打算在影佐將軍的引薦之下，拜訪日本軍方和政界高層。”傅葉文小聲的說道。
“哦，那這次隨行的人？”
“秘密，我也知道會帶誰，這一次是秘密出行，行程不對外公佈的。”傅葉文道，“就是在咱們內部，也是要保密的。”
“明白了，老傅，你放心，我不會對任何人提起的。”陳淼點了點頭，“主人不在家這幾天，家裡的事兒，我聽的吩咐就是了。”
“別，主任吩咐了，我主內，你主外，有什麼事情，還是咱們倆商量着來。”傅葉文嘿嘿一笑。
“主任什麼時候走？”
“那我就不知道了，估計就這一兩天吧。”傅葉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