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淼雖然不是造假的行家,但在造假技術上那是很有研究的,要不然也教不出來小七這樣的徒弟了。
當然,小七的技術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陳淼除了偶爾那些東西拿出來把玩一下,免得技藝生疏了,一般情況下,他都不會去碰這些東西了。
他喜歡篆刻,並沒有對外隱瞞,只是知道的人不多而已,當然,也是他在篆刻界沒什麼名氣。
所以,大家都忽略了他這樣一個“大家”的存在。
特工跟僞裝、造假是不可能扯開關係的,普通人也許一輩子也沒碰到幾個假東西,可特工,那幾乎天天都在跟假的東西打交道,證件是假的,履歷是假的,甚至連人都可能是假的……
池內櫻子拿給自己的這份契約,他一上手,就知道是假的,但造假的人技術很高超,連契約紙張的年代感都造出來了,用的也是房契專用的契約紙,這種紙張新紙做舊,跟舊紙還是有細微的差別的,這種差別,只有經年熟悉的老手才摸得出來。
這又是池內櫻子的試探?
她是玩這種遊戲上癮了,樂此不彼?
一張假的房契,那上面的簽字有可能都是僞造的,那還有看的必要嗎?
當然,如果對方不是普通人的話,契約還是還是有看的必要的,陳明初身上發生什麼事情都不奇怪。
陳淼對陳明初的字很熟悉的,不光過去他們就認識,關係還不錯,而現在更是在76號內同事過大半年了,相互公文往來就不知道多少了。
雖然幹情工的,都有掩蓋自己本來筆跡的本事,但也要看情況,有些時候,爲了謹慎起見,很多時候,就連工作文件上的字體都是僞造的。
到那個時候,真假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確認筆跡是你的就行。
“三水君,怎麼樣?”池內櫻子看陳淼將契約放在桌上,仔細的看了足足有三分鐘,忍不住前傾一下問道。
“簽名倒是很像是陳明初寫的,但假的就是假的。”陳淼將契約拿起來,還給池內櫻子道,“它怎麼樣也不會變成真的。”
“假的?”池內櫻子一皺眉,“三水君,你確定嗎?”
“我不是筆跡鑑定專家,如果櫻子小姐不相信,可以找人專門的鑑定一下,這不費什麼力氣,上海有的是這樣的專家。”陳淼微微一笑,不管池內櫻子什麼路數,他就一個路數,說真話。
“這麼說來,這不能算證據了?”
“在我看來,如果把這個東西拿到陳明初面前,他一定會矢口否認並申請對契約的真僞進行鑑定的。”陳淼想了一下道。
“看來,我還需要另找證據來讓三水君信服了。”池內櫻子道。
“櫻子小姐,在我看來,找房子的買賣和租賃契約,還不如直接去找人證,這樣可能還會來的快一些。”陳淼建議道。
“我會的。”池內櫻子點了點頭,問道,“我聽說,‘霖’記遭遇襲擊,損失慘重,需要我幫忙嗎?”
“還好,除了人員傷亡之外,其餘的損失不大。”陳淼道,“詳細情況我已經對澀谷長官做了詳細的彙報,文字材料可能要等案子調查清楚之後,才能呈上了。”
“嗯,對於死傷的人,我表示哀悼。”
“謝謝。”
……
“怎麼樣,櫻子小姐,他怎麼說?”從陳淼辦公室出來,酒井就忍不住的追問了一句,當然,用的是日語。
“他直接說契約上的簽名是假的。”
“假的?”酒井吃驚一聲,“他是怎麼看出來的?”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們的試探又失敗了。”池內櫻子道,“也許,我的懷疑真的錯了,從一開始就被喜鵲的供詞給帶偏了?”
“現在所有證據都指向陳明初就是King,除了無法證明他跟喜鵲口中所說的那個方文有關係之外。”酒井說道。
“你說的沒錯,除了這一點,其他證據都證實了,陳明初就是軍統潛伏進入76號的間諜,但是他是不是King,這一點還沒有直接證據。”池內櫻子道。
“還沒有直接證據?”
“如果陳明初是King,他是怎麼跟自己的上線聯繫的,他的上線和下線又都是誰?”池內櫻子道。
“他的上線應該是Queen,下線就是劉國興呀。”
“可是劉國興並不知道這一點?”
“他當然不能讓劉國興知道,他需要隱匿自己的身份,暗中指揮劉國興的行動呀,而表面上他有可以奉命接近劉國興,隨時能掌握劉的動向,這個設計實在是太巧妙了。”酒井忍不住驚歎一聲。
“那上線了,他們是如何聯繫的,死信箱,還是密電臺或者其他什麼方式?我們現在對此毫無掌握?”池內櫻子道。
“也許他不需要跟自己的上線聯絡,因爲他的任務早就設定好了,只需要完成這個任務就可以了。”酒井分析道。
“什麼任務?”
“利用一切資源在76號內往上爬,攫取權力。”酒井道。
“嗯,很合理的猜測。”池內櫻子點了點頭,“在他們隸屬關係中,King和Queen應該是平行關係,沒有誰是誰的上級,他們很有可能是兩條平行線,只不過我們把他們倆強行聯繫起來了,如果能將陳明初抓捕歸案,這一切就能真相大白了。”
“那您還懷疑陳三水嗎?”酒井問道,“現在看來,陳三水身上並沒有疑點,如果,他真是臥底,王天桓的事情,他完全可以順水推舟,讓軍統的人把人就走,而他不需要承擔一點兒責任,還有,在蘇州火車站,他的速度和反應夠快了,但還是因爲一絲小漏洞,放走了陳明初,其實他完全沒有必要跑過去,直接當自己沒想到,也不用承擔什麼責任,還有,今天在武定路上的刺殺,那些人是真的想要他的命,如果他真是臥底……”
“他是把樑雪琴留在賀氏診所,自己和那個小七先出來的?”池內櫻子打斷了酒井的話道。
“是的。”
“這麼說來,他已經發現有人要對他動手了?”
“他這樣的人,提前發現不對勁,這也屬於正常的。”酒井道,“櫻子小姐,您難道忘了,他對危險的感知異於常人嗎?”
“嗯,他的確是一個能夠提前預知危險的人。”池內櫻子點了點頭,“如果,這樣人成爲敵人,纔是最可怕的。”
“是呀,他們這一次傷亡不小,據說死了十五六個,餘下的幾乎過半的都帶上,重傷七八個。”酒井點了點頭。
……
池內櫻子如此反覆的試探,這是還沒有完全放棄對自己的懷疑,這個女人的執着真是可怕,難怪她能從銅牆鐵壁似的南京老虎橋監獄逃了出來。
不過,經過這一次又一次的試探,她的懷疑應該會慢慢的消失了吧。
“陳處,主任急電。”陳淼的思緒被莊瑩的一聲彙報給打斷了。
“什麼事兒?”
“主任今天下午四點半的火車,預計明天一早抵達上海。”莊瑩道,“陳處,主任是悄悄的回來的,電報中寫明,只能向您一人彙報。”
“我知道了,你安排一輛防彈汽車,就說是給我用的。”陳淼吩咐道。
“明白。”莊瑩點了點頭,林世羣拋下南京的事情突然回來,很顯然是上海這邊的發生的事情太大了,他不得不親自回來處置。
再一次被帶回76號,王天桓可就沒有那麼好的待遇了,不過在看守所呢,他還是有資格住單間的,起碼比那些普通犯人好多了。
“葉所長,辛苦了。”
“瞧陳處您說的,我這裡沒有風吹,沒有雨淋的,哪來的辛苦。”看守所所長葉冠鵬嘿嘿一笑。
“葉所長,想不想換個地方?”
“承蒙陳處您看得起,我覺得這裡挺好的。”葉冠鵬委婉的拒絕了陳淼的好意。
陳淼也知道,葉冠鵬跟林世羣的老婆葉玉茹有些關係,有些話點到爲止,說到這裡就夠了。
“我想見一下王天桓。”
“這是要提審嗎?”葉冠鵬驚訝的問道。
“不,就是見個面,說幾句話。”陳淼道,“葉所長帶我過去就行了。”
“行,您跟我來。”葉冠鵬沒有拒絕,王天桓是陳淼抓回來的,他就算提審犯人,都是有這個權力的。
其實,王天桓押在‘霖’記的時候,陳淼也基本上沒去探視過,他跟王天桓沒多少交集,見了面也沒有多少話可以說,所以還不如不見,這樣也省的被林世羣猜忌。
“桓長官。”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稱呼我一聲桓長官?”到底是做慣了牢的人,即便是在看守所,也是保持着鎮定和從容。
“您是陳淼的前輩,該有的禮遇還是應該有的。”陳淼微微一點頭。
“這是準備要過堂嗎?”王天桓一甩手,站了起來道。
“不是,我就是過來跟您閒聊幾句而已。”
“你想問什麼?”王天桓似乎看穿了陳淼的來意,嘿嘿一笑問道。
“您知道他們的這次行動嗎?”
“不知道。”王天桓回答的很乾脆。
“那您爲什麼還要跟他們走。”
“那種情況下,我不走行嗎,他們會直接把我殺了的。”王天桓幾乎沒有任何思考,直接回答道。
“救護車上的人,桓長官認識嗎?”
“領頭的,那個司機,過去曾經見過,但不知其姓名,你也知道,我雖然做過軍統上海區的區長,可實際上除了我從北邊帶來的人,就只有劉國興這一支人馬可以調用。”王天桓自嘲的一笑。
“陳明初呢?”
“他那會兒是內勤,管人事,因爲跟曹理君的關係不睦,所以跟我走的比較近,其實,我們之間的關係也算一般。”王天桓道。
“桓長官覺得,陳明初這個人會不會明面上投靠76號,暗地裡還在爲軍統做事呢?”陳淼問道。
“你什麼意思?”王天桓眉頭一皺。
“沒什麼,陳明初已經叛逃76號了。”陳淼輕描淡寫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