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火”小酒館。
“老範，咱倆有很長時間沒來這裡小酌了？”陳淼與老範坐的還是過去那個位置，他背對着門口。
從外面進來的人，只能看到他的背影，而老範習慣低頭，兩人都習慣的做了些許的僞裝。
被認出來的概率那是極低了。
“那個一陣風，他可信嗎？”
“他的跟腳我很清楚，這一點你放心，至少他不會出賣我。”陳淼放下筷子，認真的說道。
“小七怎麼樣了，沒了他，我們倆之間真是溝通一點兒不順暢。”老範有些感慨的說道。
“小七我也用順手了，離了他，我也有一點兒不習慣。”陳淼點了點頭，一直以來他都很依賴小七，小七是他最信任的人，他分身乏術的時候，什麼事情都是交給他去做的。
小七的關係和觸角甚至要比他還要深，所以，小七是他身邊不可或缺的助手，比任何人都重要。
“老家來消息了，感謝你給弄的那些東西，幫了大忙了。”老範夾了一塊豬頭肉，“嗦螺”一下子吃進嘴裡說道。
“那就好，我現在跟哈瑞在做軍火生意呢，江北那邊兒想要的話，少量的可以。”陳淼小聲說道。
“什麼，你做軍火生意，膽子也太大了吧？”
“沒事兒，日本人都知道，我怕啥？”陳淼嘿嘿一笑，“德國要豬鬃和桐油，這玩意兒只有咱們有，我想弄一批武器給督察處，就以這個名義跟哈瑞做了一次軍火生意，他那邊手中還有一批武器，問我要不要，我還沒答覆他。”
“多少？”
“大概有一個營的裝備，輕重機槍是減配的，只有一半的數量，彈藥少了點兒，平均下來不到一個半基數。”陳淼說道。
“你要是吃下這批武器，那會不會惹人懷疑？”老範問道。
“不會，我會慢慢的做成平日的損耗，然後把賬面上抹平了。”陳淼解釋道。
“這需要時間吧？”
“當然，至少半年時間才能把賬做平，這是一個營的裝備，而且這批裝備不能馬上給他們，要等我把賬做平了才行。”
“嗯，這倒是個穩妥的辦法，可以試一試。”
“你同意的話，那我就着手做了。”陳淼點了點頭，雖然弄這批武器有點兒麻煩，可如果弄到了，那也是好事，至少不會給他增加什麼危險。
“戴雨農給我來電了，許我便宜行事的權力，只要我不違反軍統家規，我在76號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能打擊日僞就行。”
“他可是給了最大的自主行動的權力呀，這可是許多人想要而沒有的特權呀。”老範驚訝道。
“他是知道，我已經成功打入76號高層，未來可能發揮更大的作用，如果給我套緊箍咒的話，那什麼都做不成。”
“這麼說來，你成了他手中一隻王牌了。”
“可以這麼說，除非情勢危急，他應該不會給我下達具體任務，這是我最想要的。”陳淼點了點頭。
“老家這邊對你的態度也是一貫的，你的工作就是呆在日僞心臟裡，收集他們相關政治、經濟以及軍事相關情報，爲鬥爭提供有效的情報保障。”
“嗯，我又升官了，這並不是我想要的，我能接觸的情報和機密比以前多了，咱們小組的力量需要加強，要建立情報傳遞的備用渠道，一條不夠，兩條，三條都行，那怕最後用不上，但是要給我備着。”陳淼道，“我負責情報來源，你負責交通和傳輸，你看怎麼樣？”
“這麼說，咱們是一個組，兩條線了？”
“是一條線，你我是繩結。”陳淼糾正道。
“明白了，一旦我們倆之間這個繩結斷了，那這條線就算斷了，不管是誰先斷，都能保護另一邊的人，對嗎？”
“對。”陳淼道，“我這邊會大力栽培灰隼，讓他走上更高的崗位，我出了事兒，他就代替我的位置。”
“三水同志……”老範一下子被觸動了心絃，他終於理解陳淼爲什麼不願意把自己的身份跟灰隼公開，原來他是有這樣的想法。
“幹我們這一行的，誰都不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麼，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在我還有能力的時候，留下一顆火種，哪怕是備用也好。”陳淼道。
“你的想法要比我深遠多了。”老範驚歎一聲。
“你跟我不同，不需要這麼做。”陳淼道。
“是呀，我若出事兒，組織上自會派人過來接手，而你一出事，想要再派人打入進去，那就困難多了。”老範點了點頭。
“今天報紙上新聞你都看到了？”
“一羣妖魔鬼怪沐猴而冠，這些漢奸，賣國賊遲早會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老範憤憤不平的說道。
“我覺得德國在歐洲馬上就要動手了，我跟哈瑞的接觸不少，能從他的談話中聽到一些有關德國國內的戰備情況。”陳淼說道。
“有確切的消息嗎？”
“這個可沒有，就算有，哈瑞這種層次也未必能接觸到，我只是說個人的一種直覺判斷。”陳淼搖了搖頭。
“這都是你的臆測，可不能作爲情報往上報。”老範惋惜的說道。
“沒關係，我相信首長們掌握的消息比我多的多，我能看出來的，他們肯定能看出來。”陳淼呵呵一笑道。
“日前得到消息，第11軍司令官岡村寧次已經調任華北，任派遣軍參謀長，繼任者是關東軍第七師團師團長園部和一郎中將，岡村寧次是個對華強硬派，主張武力解決中國問題，長沙會戰失敗後，一直都在積蓄力量，準備跟我們再打一場，達到以武逼降的目的，我接觸的一些通報，從年初開始，日軍就開始從華北運送大批的糧食往武漢，分批存入一些倉庫，而軍糧一般都是跟軍隊駐紮而移動的，或者說建立一箇中轉站，待需要的時候，再往前方調運，而我發現，他們在往信陽方向徵調大量的糧食，按照現在的日軍兵力部署的情況，信陽方向的日軍只有第三師團一部，而信陽地區囤積的軍糧至少夠一個師團吃上三個月以上，這隻有一個解釋，那就是日軍又從北面入川的打算，這也是蒙古滅亡南宋的路線……”
“看來在棗隨地區要打上一仗是無法避免了。”
“這也是中央的判斷嗎？”
“嗯，如果你的糧食運輸情報屬實的話，基本上接下來日軍進攻的方向是確定的了。”老範點了點頭。
“我無法確認這些，畢竟這只是我看到的一些零星的通報，從中歸納分析得到的結論，具體情況還需要查證覈實才行。”陳淼道。
“你給的那份有關汪僞政府的附逆名單已經發回去了，比我們從其他渠道瞭解的還要詳細。”
陳淼點了點頭，組織上不可能只有他一個情報員，定然還有其他人跟他一樣，工作在敵人的心臟，他們可能就是一個不起眼的普通辦事員，但也能發揮無可比擬的巨大作用。
“歐戰爆發，會產生一系列的連鎖反應，日本一定會調整對華的政策的，我覺得，日本高層對結束對華戰爭有一定的迫切，尤其是海軍方面，他們根本不關心這一點兒……”
陳淼說了很多，他畢竟是做情報分析的，這是他的專業，自然在這方面有比較多的思考。
他也希望他的分析和思考能夠給中央的首長們一個參考，給予一定的幫助。
“你打算把陳明初怎麼樣？”老範問道了一個讓陳淼必須要面對的問題，陳明初的生死現在就掌握在他的手裡。
“他知道的太多，活着對我威脅太大了，就算把他送去重慶關起來，那也不保險。”陳淼道，“重慶那邊軍統內部有日本間諜，這一點毋庸置疑。”
“你怎麼知道？”
“池內櫻子總能知道一些連我都不知道的重慶方面的情況，如果不是有內鬼的話，怎麼會這樣呢？”陳淼道。
“那你就要殺了他嗎？”
“我能做出什麼樣的選擇，跟處理喜鵲一樣，將他交上去，他可是在毒蛇手裡，不在我的控制之中？”陳淼反問道。
老範點了點頭，該殺的時候不能手軟，因爲一時的仁慈，那帶去的可能是無法承受的損失。
陳明初是漢奸，賣國賊，雙手沒少沾染無辜者的鮮血，他該死！
“那陳明珠呢，你又該如何面對她，她看上去是一個很有民族自尊心，且正義感的姑娘。”
“先關一段時間，讓這件事冷卻下來再說。”陳淼道。
“這倒也是個辦法。”老範點了點頭。
……
陳一凡有一點是陳淼最欣賞的，他已經知道陳淼不是單純的當76號的督察處的處長，甚至連漢奸的身份都是假的。
“三哥，你纔是那個King吧？”陳一凡開着車，行駛在回家的路上。
“我以爲你會一直憋在心裡不問呢。”陳淼呵呵一笑，沒有真面回答。
“陳明初被你設計了，他成了你的替死鬼，對嗎？”
“老五，你不是不喜歡過問政治的嗎？”
“是的，不過，我至少還是一箇中國人。”陳一凡道，“三哥，你是我見到的最可怕的人，沒有之一。”
“你會怕我嗎？”
陳一凡沉默了一小會兒道：“有那麼一點兒。”
陳淼笑了笑，沒有接這個話茬兒。
“三哥，你放心，我會替你保守這個秘密的，絕不會告訴第三人。”陳一凡忽然扭頭來了一句。
陳淼眼睛已經閉上了，一道細微的鼾聲傳出來。
陳一凡不由的咧嘴一笑，這比任何回答都讓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