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淼自然是做過功課的，如果僅僅是督察處領到了壞的蓑衣和雨靴等用品，那就說明總務處針對的就是他。
那反而不能擅動了，因爲一旦大功干戈，他沒有任何人呼應和後援，這在76號這種裙帶關係極爲嚴重的特務機構裡，那是很容易被誤讀的。
但是，如果其他各處都是這種情況。
那總務處就是犯了衆怒了。
就算葉耀新是林世羣的小舅子，那這些當一把手處長的，自己部門就這樣吃悶虧了，而只是一味的隱忍的話，那在下屬的眼裡，可還有威信可言？
“要不然，你給老馬也打個電話問一下？”
“老馬不是在南京還沒回來？”陳淼道，“我就算打電話給他有用嗎？”
“那餘傑也問題？”
“餘傑跟你比較熟，我問了人家也未必肯跟我說實話？”陳淼白了唐克明一眼，這傢伙這是把自己扛在前頭，自己縮在後面撿現成的。
“好，我打，我打，借你電話用一下。”唐克明無奈的點了點頭。
“喂，老餘，晚上有空……麗都呀，行，我這邊都收誰，我跟你，還有三處的裘君沐，督察處的……”陳淼衝他搖了搖頭，唐克明立馬改口道，“陳處說，他要回家陪老婆，不去了……”
“問你個事兒？”
“嗯，你也不知道，你們領了沒有？哦，領了……一會兒打過來，哦，好，我在陳處辦公室……”
“老餘一會兒打過來。”唐克明丟下電話道。
“你們倆都在，我正找你們呢。”傅葉文敲門從外面進來，“我這一回來，就聽說出事兒了，三水跟葉的少爺幹上了？”
“誰沒事找事跟他過不去，是他現在騎着咱們頭上拉屎。”唐克明生氣的說道，“監守自盜，以次充好，這老丁在的時候，可沒出過這樣的事情。”
“唐兄，慎言。”陳淼連忙乾咳兩聲，提醒唐克明一聲道。
“咋的了，到底咋回事？”傅葉文找了個沙發腳，一屁.股坐了下來，一點兒不見外的拿起茶几上的一盒煙，從裡面抽出一根來，點上，抽了起來。
“這不雨季到了嗎，總務處物管科給我們發放的蓑衣和雨靴都特麼是壞的，穿上還不如不穿，三水給發現了，找總務處理論，人家給的答覆是，物資發放之後，一概不管，也就是說，於是，三水就找了個由頭，借檢查防火設施爲理由，把物管科的庫房給查封了，這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剩下的三水你來說。”唐克明道。
“按照現在庫房內清查出來的物資，與採購數量以及發放出去的數量，再覈算應該有的數量，至少有一半兒的物資不見了，這其中還有大量質量不合格，甚至就是僞劣產品，但採購的價格還都不便宜……”
“這膽子也太大了吧？”
“總務處一直都是葉處管的，咱們過去領的東西，只要能用，過得去，也不會計較，但是這一次，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督察處要是不管的話，誰管，難道等主任親自大義滅親不成？”陳淼重重的道。
說話間，突然陳淼辦工作上的電話機鈴聲響了起來。
唐克明走過去，抄起電話機就道：“老餘，情況怎麼樣？”
“全都是壞的，好，我知道了。”唐克明掛了電話，“電訊處的老餘，他也領了，不過還沒發下去，讓人查看了一下，跟咱們的一樣，全都沒法穿，壞的。”
傅葉文也有些坐不住了，機要處雖然不用出外勤，可颳風下雨那是老天爺定的，他們也是要發這些防護物資的。
“老傅，你們可是親戚呢，別對你特別關照，給你的全都是好的？”唐克明也是陰陽怪氣兒起來。
“我回去看看。”傅葉文掐滅了手中的菸頭，站起來急匆匆的去了。
“三水，這事兒我是堅決支持你的，這葉公子也太欺負人了。”唐克明道，“咱們在外面風吹日曬的，他總務處是風吹不到，雨淋不着的，要不然，我跟你去找主任告他一狀去，主任不是回來了嗎？”
“回來了，今天一早回來的。”
“回來了？”唐克明驚訝道，“爲啥我們都不知道？”
“主任這一次回來不想勞師動衆，就讓我一個人去車站接的人。”陳淼解釋道。
“我說呢，你這麼氣定神閒，原來是早就胸有成竹了，這下葉公子要倒黴了。”唐克明哈哈一笑道。
“我不想把事情鬧大，是葉處覺得我在針對他，沒辦法，我總不能每次吃虧都忍了吧？”陳淼道，“這樣我這個督察處的處長還做的有何尊嚴？”
“三水，你放心，這件事我挺你。”唐克明拍着胸.脯說道，葉耀新的身份特殊，傅葉文也不一樣，他跟陳淼都算是外人，天然的盟友。
“謝謝。”
……
總務處，處長辦公室。
“這到底怎麼回事兒，宋然，你給我說清楚？”葉耀新十分憤怒，陳淼這麼不給他面子，這讓他騎虎難下了。
“處座，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兒，就是我們前些日子採購的一批蓑衣和雨靴質量不太好，這不是雨季到了，各處就來把物資領了回去，這不過是一點兒小小瑕疵，督察處就大做文章，非要找我們總務處的麻煩，我一看情況不對，就把倉庫裡的一些有不太好看的，在外面找了個倉庫先挪了過去……”物管科的宋科長避重就輕的解釋道。
“就爲了這點事兒？”
“就是這點事兒。”宋然道。
“那你把那些挪走的物資再運回來不就是了？”葉耀新道。
“處座，那些大半兒都沒法用了。”宋然尷尬的一笑道。
“什麼意思，庫房保管不利，還是，你們採購的時候買的就是劣等殘次品，以次充好？”葉耀新變了臉色。
“也不完全是……”
“你們是不是瘋了，這要是讓我姐夫知道了，你們有幾個腦地可以掉？”葉耀新不是傻子，一看這手下人這幅表情，就明白了七八分了，陳淼也許是有向他發難的意思，但是這一次是絕對抓到了總務處的把柄了。
“除了督察處，你們還把這批蓑衣和雨靴發給誰了？”
“情報處和電訊處，還有一處和三處，四處他們單獨採購，不走我們這邊，所以就沒有從我們這邊領，警衛總隊那邊給的是好的……”
葉耀新一拍腦門兒，這要是單獨給督察處一批劣質的蓑衣和雨靴，那還賴的過去，反正，其他人都沒問題，就你有問題，分明是故意找茬。
但是這不是一個部門領導了劣質和不能穿的蓑衣和雨靴，這就說不過去了，總不能這些部門聯合起來故意的找督察處的茬兒吧？
有的部門跟督察處也沒有那麼深的交情呀。
“孫副處長呢？”葉耀新這纔想起來，總務處還有一個副處長，這物資採購和發放不是這位孫副處長負責的嗎？
“孫副處長今天喉嚨疼請假沒來。”
“打電話，把人叫過來。”葉耀新一拍桌子，喝令一聲。
“是。”
……
虹口，一家日本料理店。
孫副處長，孫時霖正跟一個穿和服的小鬍子的日本人對坐飲酒耍樂呢，還叫了兩個歌舞伎作陪。
“松本君，你放心好了，只要我在76號一天，凡是防護具之類的物資一定會採購你們松本商行的。”
“喲西，孫桑是我的朋友大大的，你的那一份我是不會少給你的。”松本商行的經理松本宏開心的說道。
“松本君客氣了，乾杯！”
“乾杯。”
“孫桑的酒量大大的。”
“松本君，這清酒的味道太淡了，下次，我請你和我們中國的白酒，那纔是真正男人喝的酒……”
“男人喝的酒，吆西，我一定要嘗一嘗。”松本宏已經喝的滿臉通紅，舌頭也有些打結，那雙手忍不住在身邊的歌舞伎身上游走了。
孫時霖嘿嘿一笑，也有樣學樣起來……
呼啦！
推拉門從外面被人拉開，衝進來兩個人，一把將人架起來，拖了出去，而那松本宏嚇了一跳，正要開口詢問怎麼回事兒。
“喝你的，玩你的，別多事，否則……”一把鋒利的長刀橫在他的脖子上，嚇的他立馬酒醒了大半兒。
……
一間寬敞的屋子裡，牆上掛滿了各種刑具，孫時霖睜開眼的時候，着實嚇了一跳，自己不是跟松本商行的松本宏飲酒作樂嗎？
好像是有人衝進包廂，然後將他給拖了出去，不對，是綁架……
他被綁架了！
“孫副處長，酒醒了？”眼前出現一個人，聲音很熟悉，那張臉似乎也見過，怎麼有點兒重影，閉上眼睛，再睜開後，看清楚了。
“楊，楊……”
“楊宸，孫副處長。”楊宸嘿嘿一笑，自我介紹道。
“你是督察處的楊隊長？”
“孫副處長總算是想起來了。”楊宸嘿嘿一笑問道，“知道我們把您請回來做什麼嗎？”
“你們督察處想幹什麼？”孫時霖已經覺得不對勁了，可現在自己人已經落在對方手裡，說話底氣自然是不足了。
楊宸一揮手，兩名督察隊員將一堆蓑衣和雨靴等防雨的用品拿了進來，放在了孫時霖的面前。
“孫副處長，這些東西您應該很熟悉吧？”
“這是蓑衣和雨靴，誰不認識？”
“孫副處長，這些東西可是從你們總務處採購的物品，您該不會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吧？”楊宸道。
“總務處採購的物品那麼多，我哪能一個個的都記得？”孫時霖額頭上的汗珠下來了，這些東西很明顯就是有人以次充好弄進來的，可總不能把已經壞了的爛東西也當成好的送過來吧，這物管科和庫管在入庫的時候都沒有檢查嗎？
“孫副處長，這份採購合同是你親自談的，而且合同上的字也是你籤的，最終讓庫房直接接收，連檢查都沒有，也是你親自打招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