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還有一個妹妹,“蘇青”的瞳孔微微的收縮了一下,可能站在單面鏡後面的楊宸等人看不清。
但是陳淼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而且,她的右手食指有個輕微的撓勾的動作,這個小動作一般是人緊張之下無意識的動作。
“你一定很想知道她的近況吧,還有你的母親,當年你的父親爲了現在的妻子,讓你們姐妹倆分開,已經有十多年沒見了,你不想她們嗎?”
“你的母親住在鄉下,她生你們的時候落下了病根,一到颳風下雨就膝蓋疼,疼的那叫一個死去活來……”
“別,別說了……”“蘇青”終於控制不住情緒大聲吼了出來。
“你還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包括你父親的近況,他似乎身體不太好……”陳淼並沒有停止。
“我沒有他這個父親。”“蘇青”的情緒終於爆發了出來,陳淼的話,將她內心深埋的東西勾.引了出來。
一般犯人出現情緒化,這就是突破的關口。
這所有搞過預審的人都知道,尤其是經過專業培訓的科班出身的人更清楚,而野路子的雖然也知道,但那都是他們的經驗,並沒有形成理論。
“蘇青,你父親可是把你養育大的人,供你吃喝,還供你讀書,一直讀到中學,這可是許多女孩子都夢寐以求的事情?”
“他的眼裡從來就沒有我這個女兒,當年他原打算是一個不要的,可爲了一樁從小定下的婚約,所以才把我留了下來,爲了不過是維繫他的利益而已,等到我沒有利用價值,我在他眼裡,就什麼都不是了。”“蘇青”無比怒道。
這是完全把自己帶入到“姐姐”的角色裡了,這個蔡柔還真是非一般尋常女孩子。
“可他畢竟還是你的父親。”
“夠了,我不想再聽你說這些。”“蘇青”臉色鐵青道。
“你不想聽這些,那想聽什麼,你母親和妹妹的近況嗎?”陳淼呵呵一笑,“這恐怕需要你付出點兒代價了。”
“你把媽怎麼樣了?”“蘇青”臉色驟然變了。
“你還記得你.媽媽嗎?十多年過去了,她已經老的你都不認識了吧。”陳淼突然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照片來。
輕輕的在“蘇青”面前晃了一下,照片裡一個雙鬢灰白的老婦人坐在一張竹椅上,背景是一個小院子,牆角還有一個石碾子,這可不是記憶中的家嗎?
“你們見過面了,是嗎?”
“不,沒有。”
“你的母親告訴我,一年前,你的妹妹蔡柔帶你去你.媽媽住的地方,偷偷的見過一次,對嗎?”
“蘇青”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陳淼,如果不是有人把她的身份信息泄露的話,眼前這個人怎麼知道這麼多。
“你以爲你去見你母親的事情,你的父親不知情,對嗎?”
“不可能,這件事他不可能知道,你一定在騙我,對嗎?”“蘇青”情緒激動起來,她今天聽到的一切,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一個陌生人對她居然如此的瞭解,除了姐妹倆互換了身份這個最大的秘密之外,他幾乎對自己的一切瞭如指掌。
他是怎麼做到的?
就算是軍統方面,也不可能知道這麼詳盡。
“你的父親是一個精明的商人,你覺得你的這些小動作會瞞得了他嗎?”陳淼呵呵一笑,“雖然他現在落魄了,可你畢竟是她的女兒,你從小就喜歡把心思藏得很深,這一點,倒是跟他很像。”
“不,你再騙我。”
“你跟仝崢的婚姻其實也是你父親一手安排的吧?”陳淼道,“仝崢比你大十歲,你嫁給她,不過是爲了掩飾自己的身份而已,你們之間毫無感情可言。”
“不,不是的,我很愛他。”
“你很愛他,可你爲什麼處心積慮的要毒死他呢?”陳淼掏出一個褐色的藥瓶擺放在桌子上,“這個東西你不陌生吧。”
“這是我買的藥的藥瓶。”
“裡面的確是裝的大部分都是你治療你經常反酸的藥物,但是,在藥瓶的底部,你還用紙張包裹了一枚藥片,還故意的壓上了吸溼的藥棉,做什麼,是怕紙片裡的藥片滲透進入你的藥嗎?”陳淼笑問道。
“蘇青”聞言,一下子臉色慘白,她以爲自己做的很隱秘了,一般人不會察覺到自己藥品內還有混雜另外一枚藥片,而這枚藥片是毒藥,是柳仁杰給她的,她不敢藏在家裡,一直隨身攜帶。
“這枚藥片如果不是給你丈夫仝崢的,那就是給你了,難道你想自殺?”陳淼繼續問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的藥瓶裡的都是治病的藥,沒有什麼其他藥片。”
“CE-5,軍統剛剛從美國人那裡弄來的毒藥,這麼一小片兒,可溶於水,無色無味,吃下去,會死的很安詳,然後,連法醫就檢查不出來,不是嗎?”
“蘇青”雙手輕微的顫抖,嘴脣也被牙齒咬破了,她感覺自己完全就跟一個透明人一樣,毫無秘密可言。
“你以爲,你不開口,不說話,我們就不知道嗎?”
觀察室內,楊宸奇怪的問道:“這個CE-5是怎麼回事?”
“這個是昨天晚上長官親自檢查了蘇青的隨身物品後發現的,然後命我送去化驗室,應該是今天一早拿到的結果。”小澤解釋道。
譚文斌臉色羞慚的紅了一下,自己光顧着審訊了,卻把重要的證物放在一邊,以爲沒搜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就沒再過問了。
“CE-5是一種致命毒藥,溶於水後,無色無味人一旦吃下超過一定量的話,五到十分鐘內就會死亡,死後解剖後,會呈現心臟病突發的情形,基本上很難發現。”小七解釋道。
“小七兄弟,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是我陪三哥去化驗室的,化驗室的姚主任這麼說的,我不過是複述了一遍。”小七嘿嘿一笑。
“原來是這樣。”
……
“你覺得你一個普通的公共汽車公司的調度和檢修,能弄到這種毒藥?”陳淼道,“你可以不說,但到了我這裡的人,不說話的,那就永遠都沒機會說了,我給了你一個晚上的時間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不說的話,你會怎麼做?”
“你在軍統臨訓班的時候,測試你們應對審訊的教官沒對你說過嗎?”陳淼呵呵一笑,“他說的,我們都可以給你來一遍。”
“那就來吧!”“蘇青”一咬牙。
“但是,他沒說的,纔是我們想要對你使用的。”陳淼問道,“你想讓我們把你母親帶到你面前嗎?”
“不,你們不能這麼做!”
“我們也不想這麼做,但是,如果你不配和的話,我就沒辦法了,打壞了你,下一步的工作就沒辦法做了。”陳淼道。
“你們想知道什麼?”
“你的具體身份,隸屬那個行動組,上線和下線都是有誰,他們的具體身份又是誰,任務是什麼,我需要你一五一十的說出來。”陳淼道。
“我要是說了,我也會沒命的。”
“你說了的話,或許能保住你和你母親一命,但是你不說,你鐵定會死,就看你怎麼選擇了。”陳淼道,“我的耐心有限,你還需要我給你多長時間考慮,或者說,你想嘗試一下我們對督察處的對犯人的手段?”
“如果我說了,你們會保護我的母親的安全嗎?”
“你不擔心你自己嗎?”陳淼奇怪的問道。
“你也是軍統出身,難道不知道軍統的家規嗎?”“蘇青”擡頭看了陳淼一眼,奇怪的問道。
“對,我是知道軍統的家規,凡背叛軍統的人,他的父母妻兒都可能會被株連。”陳淼點了點頭。
“所以,如果你們能承諾保護我的母親,我可以告訴你們我知道的。”“蘇青”緩緩說道。
“這是你的條件?”
“是的。”“蘇青”點了點頭。
“好,我答應你。”陳淼點了點頭。
“再沒有見到我母親之前,我不會回答你的任何問題。”“蘇青”道。
“可以,但希望不是你在故意拖延時間,這對你沒有任何好處。”陳淼考慮了一下,點頭答應下來。
“我知道。”“蘇青”點了點頭。
陳淼摁了一下桌下的電鈴,審訊室的門從外面打開,進來兩個女警管教,吩咐道:“把人犯帶回去,好生看護,另外,一日三餐,不要短缺了。”
“是。”
“蘇青”被從椅子上帶了下來,戴上手銬腳鐐,然後被送出了審訊室,返回牢房。
“楊宸,去把‘蘇青’的母親帶回來了,她住在郊外的……”陳淼出來,走進觀察室,把楊宸叫到跟前吩咐一聲。
“是,三哥,我現在就帶人過去,保證天黑之前把人帶回來。”楊宸沒有多問,領命而去。
“長官,剛纔的審訊真讓小澤大開眼界!”小澤走到陳淼跟前,十分尊敬的一鞠躬。
“小澤君客氣了。”陳淼微微一笑,“我不過是利用信息不對等,一舉突破對方的心理防線罷了,做到這一點,不難的。”
“在我看來,長官爲了達到這一點在背後做了很多的工作,這些工作只怕是不爲人知的。”
“我喜歡把未知的人和事掌握在自己手中,凡是謀定而後動,方能一戰定乾坤。”陳淼道。
“在我看來,長官剛纔的審訊已經把這門技藝上升到藝術的層次,看長官的審訊,我有一種在聽音樂會的感覺。”小澤道。
“小澤君,你是越說越誇張了,我還有別的公務,先走了。”陳淼呵呵一笑,這小澤拍馬屁的功夫也不是跟誰學的,實在是太肉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