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喬爾斯再次到法師塔租了一個通訊魔法陣。
馮那副兩鬢斑白卻精神矍鑠的面容如期出現在魔法陣當中。
“喬爾斯，你有什麼事？”馮問道。
喬爾斯簡單地說了一下關於獵殺風龍的事情，馮沉吟半晌後說道：“這件事情我也知道，只不過沒想到會讓你也參與其中。你自己是怎麼想的？”
喬爾斯說道：“我自然是願意去的，但是還有一些問題。”
然後他將自己的一些不太好的預感描述了出來，甚至還講了一下自己的噩夢。
馮說道：“有時候魔法師們的預感確實能昭示一些東西，看來你得多加小心了。”他沒有說的是，這種預感一般和某位神靈的力量有關，看來神靈們對於贊扎爾大陸的影響確實在慢慢加重。
喬爾斯點了點頭，然後虛心請教道：“那我這個時候應該怎麼辦？”
馮說道：“首先，你得確保好自己的安全。要知道風龍非常痛恨歐吉利特的血脈，這種情緒是深入骨髓當中的，你可以多準備一些卷軸和魔法物品。雖然有一位大魔法師和一位高階魔法師專門保護你，但是戰場從來都是瞬息萬變的，多一點準備總不會錯。
“其次，你現在也是凱里姆的貴族了，可以想辦法多招募一些人作爲你的私兵。帶出去倒是沒有必要，他們再強也遠遠比不上大魔法師，但是你可以安排他們到各個地方作爲你的‘接應’——總之是會用得着的。
“你還可以嘗試獲得多方面的情報，例如從貴族魔法師們那裡，和從勞瑞恩頓斯那裡，兩者的情報肯定會有些出入，能夠幫助你做出更準確的判斷。最後，孩子，不要被仇恨遮擋了雙眼。”
馮深深地看了喬爾斯一眼，他很清楚喬爾斯看起來溫和、斯文，但本質上還是一個非常衝動的人，尤其是在面對仇恨的時候。
喬爾斯沉默了一下，說道：“我知道的，老師。”
他沒有說“我保證”，馮就已經猜到了喬爾斯只怕不會乖乖地按照計劃來走。
“聽着，喬爾斯，”馮嚴肅地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但現在不僅僅是你的仇恨的問題——這麼多人，這麼多魔法師，如果他們因爲你的一些失誤而受傷甚至死亡，那你和親手害死他們有什麼區別？和那些殘暴的巨龍有什麼區別？”
喬爾斯說道：“我保證不會。”
他指的“不會”是別人不會因他而死，而不是“不會做計劃外的事情”。
馮嘆了口氣，沒有再多說。
“既然你這麼堅持，我可以告訴你一點消息，關於貴族的消息。”馮說道。
喬爾斯猜到這是特麗絲告訴馮的，畢竟特麗絲是皇族中的人，又是大魔法師，同時還是帝都城衛軍、禁衛軍的統領，知道一些消息很正常；倒是馮，除了特麗絲之外應該就沒有其他情報來源了，畢竟他在帝都連人都不認識多少。
“這次參加的家族有很多，不過主導這件事情的是兩個家族：卡佩家族和米切爾家族。你可能不太瞭解米切爾家族，這個家族的勢力比不上卡佩家族，但是他們族內有自己的魔法師學校，是效仿一些魔法家族建設的。此外，他們也弄了一些類似法師塔一樣的東西。
“米切爾家族並非是魔法家族，財力也遠遠比不上卡佩，但是他們對於魔法有一種執着。從他們族內走出來的族人，最差都是魔法學徒，初階魔法師和和中階魔法師數不勝數。這次他們出動了四十位高階魔法師，一百位中階魔法師，而卡佩家族則是六十位高階魔法師和六十位中階魔法師。”
“沒有大魔法師？”喬爾斯問道。
“米切爾家族的最大問題就是沒有大魔法師，他們試圖在這次行動中分走一部分巨龍的寶藏，還有一些魔法物品，希冀着以這些資源來培養一位大魔法師。卡佩家族自己沒有多少族人是魔法師，倒是效忠他們的魔法師有很多。只不過大魔法師又怎麼會屈尊向一個公爵家族效力？當然了，我聽說他們自己是秘密培養了幾個大魔法師，具體的我就不清楚了。”
馮的話精簡起來就是“這兩個家族都沒有派出大魔法師”。
“不過他們倒是有一些擅長魔法陣的高階魔法師，也算是出了不小的力氣了。”馮補充道。
“那就是說大魔法師都是從皇家法師塔調配出來的？”喬爾斯心中瞭然，凱里姆帝國還有一層含義就是，大魔法師全是皇家的人（除了艾蘭閣下，但勞瑞恩王國是本姓親王的領地，所以她也算是皇家的人），這樣子在“分蛋糕”的時候，皇族就能拿到最大的一塊兒。
也有可能是皇族對於那些貴族也不是這麼放心——即使皇室的力量遠遠超過這些貴族。
心中一動，喬爾斯問道：“斯奎·卡佩也會摻和這次的事情嗎？”
馮說道：“斯奎最近返回了帝都，知道這件事情的時間應該不長，卡佩家族的調動應該是他父親一手安排的。”
喬爾斯總感覺自己遺漏了一點什麼東西，皺着眉頭沉思不語。
馮說道：“不過你可以稍微放心，這些貴族就像是荒野上的鬣狗，哪裡有肉就跑到哪裡，他們在這件事情上不會動手腳的，免得影響到自己的那塊兒‘肉’。況且這次參與的家族衆多，卡佩家族的人也只佔不到三分之一。”
“那就是足有兩百個高階魔法師參與？”喬爾斯心中瞭然，稍微放鬆了一點點。
馮說道：“你剛剛說，法師塔的人擔心那個逃走的‘夢魘’會對勞瑞恩頓斯下手？他的等階大概有多高？”
喬爾斯說道：“不清楚，但是那麼輕易就被抓住，可能最多就是高階魔法師吧。”
馮冷笑道：“他的逃脫也很輕易。好了，這件事情我會親自想辦法瞭解一下。現在還有兩個星期的時間，做好準備吧。”
結束通訊後，喬爾斯感覺自己的心稍微安穩了一點，那種大禍臨頭的感覺減輕不少。
獨自漫步在校園中，有一些奇異的、會發光的小昆蟲趴在樹葉上，柔和的光芒照亮着道路。這種蟲子叫做“夜燈”，是一種沒有攻擊性的、人工培育的魔法生物，唯一的作用就是照明。
喬爾斯忽然看見前面有一個人影，仔細看去是一個女性。
“嗨，喬爾斯。”那個人顯然也看見了喬爾斯，從她的方向看倒是能看清楚喬爾斯的樣子。
喬爾斯從聲音認出來了這是誰。
“嗨，格林小姐。”
喬爾斯忽然想起歐佩珊的最大目標、最大願望，就是有朝一日奪回她父親的公國，重建那片她父親傾注無數心血的土地。但現在皇族和貴族們要主動出擊了，要將格林公國的領地、出產瓜分。
等到這次行動結束之後，這位少女要實現自己的願望便是千難萬難了。
喬爾斯的心裡泛起了一點點難過，但他很快就將這種情緒壓了下來。
“喬爾斯，你這麼晚了還在這裡？”歐佩珊說道。
喬爾斯隨口應道：“只是隨便走走。”
“真巧，我也是。”
“再見。”
“再見。”
歐佩珊的身影顯得有些孤單，惹人憐惜。喬爾斯再三告誡自己，還是硬着心腸與歐佩珊擦肩而過了。
……
馮的情緒顯然很激動。
“冷靜一點，霍華德，你以前不是這樣的。”特麗絲說道。
馮直接抓起她辦公桌上的文件，狠狠地揚到了天上，一張張紙頁飛舞起來。
“你騙了我！你沒告訴我喬爾斯也會摻和進去！”馮說道，“你讓我冷靜？我早就將他視爲自己的骨肉了！”
特麗絲伸手一揮，漫天的紙頁迅速回到文件袋中，然後放回到了桌子上的原位。
“如果你想的話，我們可以有自己的骨肉。”特麗絲盯着馮說道。
遇到這麼露骨的描述，馮卻完全沒有理會其中蘊藏的含義，繼續說道：“你讓一箇中階魔法師去當誘餌！你真覺得一個大魔法師能保住他？你以爲雷埃是莉莉安嗎？”
特麗絲也提高了音量，說道：“這不是我讓他去的！這是皇家法師塔的計劃！你以爲我能干預嗎？再說了，我也沒有騙你，我只是沒有告訴你。”
“這和騙我有什麼區別？”馮冷笑一聲。
“如果我沒猜錯，喬爾斯自己也同意這個計劃。”特麗絲說道。
馮忽然間站了起來：“不對，你是怎麼知道的？喬爾斯的血脈是誰知道的？”
特麗絲說道：“這是秘密。”
“很好。”馮丟下兩個字，轉身離去。
在門外有兩個在偷聽的魔法師，聽到馮出門的腳步連忙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一樣。
特麗絲默默地看着辦公桌上的一杯還冒着熱氣的茶，忽然間一擺手將它和幾份文件一起掃到了地上，茶水將紙頁染成了青色。
特麗絲右手一揮，這次卻沒有收拾地上的殘局，而那個僥倖沒有摔碎的茶杯則“啪”一聲碎成了幾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