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佛爾斯料想的那樣,這是一羣流民。
他們的家鄉在北面,拖家帶口的逃到了此間,至於此間究竟是什麼地方,他們同樣懵懵懂懂。
他們只知道,逃出家鄉的時候,還是去年的秋天,他們收穫了爲數不多的最後一點秋糧,打點行裝開始上路,到現在,已經超過五個月了。
逃出家鄉的時候,他們前前後後還有好幾萬人,但是到現在,已經只剩下幾百。
“你們逃到這裡,有什麼打算?”佛爾斯皺眉問道,心裡動了點心思,東方鎮上,正缺更多幹活的人呢。
“有什麼打算?”逃荒者被佛爾斯問的一愣,“當然是墾幾畝薄田,蓋幾間草房,就此安頓下來了?”
“安頓下來?你們……不逃了……”佛爾斯疑惑。
逃荒者則更加疑惑,甚至都有些惶恐了:“您不是法師公會的大人麼?行經我們家鄉的吟遊詩人說,只要逃到東海聯邦的地頭,法師大人們自會給我們安排田地,房舍,讓我們住下,而且免我們三年的稅……”
這個地方,看起來是帕維爾帝國與東海聯邦的交界處。
這裡法令佛爾斯聽說過的,當時法師公會與波拿巴帝國關係不洽,便在兩國交界之地,下達了這條挖人牆腳的法令,艾蘭多領也在法令區域,由於靠近海邊,接收的多是海上漂流去的難民。
不過隨着波拿巴帝國的和親政策一出,公主與世家之子的婚事一提上日程,這項法令也就壽終正寢了。
佛爾斯並不知道,自己走的時候,把法師公會攪了個天翻地覆,海因裡希家族因此落下神壇,奧蘭多世子的光環也隨之消失,這門親事,也就隨之而作廢了,間接導致了這個法令的再度啓用……
看着一幫人盡數面有菜色,皮包骨頭的樣子,佛爾斯心中動了惻隱,從包裡掏出了肉食。
這個時候,原野蘭和梅也都下來了,幫着生火起竈,頃刻之間,熱氣騰騰的篝火升起來。
篝火之上,有鐵鉤鐵架穿着大片的鯊肉燒烤,有吊着的鍋盆裝了水蒸煮。
柴火噼裡啪啦的燒着,肉的味道毫不掩飾的四向飄散着,沒什麼調料,更加談不上什麼風味與烹調手藝,所以這味道聞起來也乏善可陳,不過,對於不知飢餓的多少天的難民們來說,已經是難以想象的美味了。
這些人一個個抑制不住的圍在火邊,眼睛綠着,口水流着,那副尊榮神情,比剛纔見到原野蘭與梅時更加猙獰恐怖。
女人再美,也填不飽肚子呀,於這些餓殍們來說,此時此刻的世界上,食物纔是最美的!
水漸漸燒開,鯊肉漸漸變色,香味漸漸濃郁,眼看食物就可以進嘴了,一幫流民們情不自禁騷動起來,不過,幾乎就在他們剛剛就要伸手的時候,遠方一陣奔雷般的聲音響起,由遠及近,速度極快……
那聲音入耳,流民們一下愣住了,美味彷彿也對他們失去了吸引,一個個宛若木雕般不動。
一瞬之後,這些人終於魂魄歸體,到了嘴邊的肉都顧不上了,抱了頭躬了腰開始鼠竄:“不好了,不好了,巡山遊騎追來了!”
只是瞬間,一幫人如鳥獸散去,原地裡,篝火還在燒着,湯鍋還在沸騰,什麼都沒有變,只是沒有了圍觀的流民,讓方纔一切彷彿只是一場大夢。
“隆隆隆……”一男兩女還沒有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山道的另一端,塵煙滾滾,土屑翻騰,長長的兩列騎兵,攜着一往無前的氣勢,風馳電掣向這邊馳來。
只不過,他們跨下騎的並不是馬,而是一種四腿粗壯,小眼小耳,狀似犀牛的怪獸。
這怪獸身體比馬可重的多了,所以跑起來聲音分外的激烈,“嗵嗵嗵”簡直就像在敲戰鼓。
“你是法師公會來此地接應的法師?停!”將要到篝火堆前,最前方的騎兵遙遙發話,一揮手,兩隊騎兵彷彿急剎車一樣停下了衝鋒,不過……
顯然訓練還不算有素,這一下急停拖泥帶水,前排擠後排,後排擠前排,原本很是整齊的長隊,頓時歪七扭八成了一團,怪獸嚎叫,士兵抱怨。
這兩隊騎兵約略百十來人,訓練雖然不怎麼樣,一個個身手倒是不錯,差的有鬥師,最頭前這個,甚至是個鬥宗。
他們顯然與流民們生出了同樣的誤會,最頭前的騎兵輕按獸鞍,輕飄飄的跳下獸背,打量打量篝火,繞過火堆走向佛爾斯,看到梅和原野蘭的時候,面上露出驚豔之色。
不止是他,後面那些漸漸整起了隊形的騎兵們,一個個也都拿驚豔的目光看着兩女,議論紛起。
騎兵隊長來到佛爾斯身前,一幅鎮定自若的樣子,不說話。
佛爾斯壓根不明白怎麼回事,也不說話。
一秒鐘,兩秒鐘……
十秒鐘,二十秒鐘……
騎兵終於覺出不對來了,擡手指指佛爾斯:“你新來的?懂不懂規矩?”
“規矩?什麼規矩?”佛爾斯訝然道。
“老規矩啊,一個人兩個金幣。”騎兵眉頭大皺,“連這都不知道,你是混法師公會的麼?”他仔細看了看佛爾斯的衣服,徒然發現,這傢伙穿的雖然是正兒八經的法袍,卻並沒有法師公會的徽章。
佛爾斯隱隱約約已經明白了,此地屬於波拿巴帝國與東海聯邦交接,此間的貴族領往往倒伏不定,這幾年還是東海聯邦的,另幾年又屬於波拿巴帝國了。
由於兩邊在此交界,屢有爭端,有這麼幫東西做緩衝倒也合適,所以這邊的勢力,往往與兩邊都有勾連,眼前應該就是這麼一出了。
東海聯邦頒發了吸引巴拿巴帝國百姓的策略,這些邊境領地於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流民從領地中穿過,只不過……過了邊境卻需要按人頭收費。
“那條法令不是已經廢除了嗎,怎麼?”佛爾斯還想隨意盤問兩句,沒成想,騎兵隊長看到他身上法袍不對,注意到他的徽章沒帶,眼睛從梅與原野蘭身上掃了一圈,臉色登時變了:“竟敢冒充法師公會的人來與我們交接,你找死!兄弟們,抄傢伙,上!”
衆騎兵慨然而喏,抽刀拔劍躍下了怪獸,此間山路狹窄,怪獸既然已經停下,想再度啓動衝鋒是不可能了。
這個時候,騎兵隊長已經一步跳到佛爾斯身前,手中重劍毫不留情的力劈下來,眼中閃動着火熱。
管這個小法師真是法師公會的還是冒充的,怨就怨,他竟然把法師公會徽章收起來沒有帶上,怨就怨,帶的這兩個小娘皮太漂亮了吧!騎兵隊長這般轉念,大力揮擊之下,似乎已經看到了佛爾斯分屍兩處,他身後那兩美人被嚇的瑟瑟發抖,任自己爲所欲爲的場面……
然後……然後他霸氣的揮砍就凝住了。
他是鬥宗,佛爾斯也是鬥宗,但是,同樣的鬥宗之間,實力也有高低起伏。
其實騎兵隊長在鬥宗裡真不算是低的,也稱得上中等水平了,可問題是,佛爾斯實在太高了呀!
如果是初晉級者是低谷,鬥宗巔峰是高山,那麼佛爾斯就是天空,天空之下,高山低谷實無差別……
佛爾斯右臂瞬間粗壯了一圈,伸出兩根粗的跟小蘿蔔一樣的指頭,穩穩的夾住了騎兵隊長的重劍:“你想幹什麼?”
騎兵隊長已經徹底呆住了。
他這就像看着桌上一盤豆腐又鮮又嫩,迫不及待的拿起來放進嘴裡一咬,才發現那是花崗岩……
驚的連滿口牙繃碎的疼痛都忘記了……
騎兵隊長呆住了,其他人可沒有呆住,但是同樣,他們也不像騎兵隊長那樣,直觀的意識到,佛爾斯並不是他們可以欺侮的角色。
這些人甚至沒想,爲什麼隊長一劍砍下去就此不動了,一個個夾槍帶棒,呼呼喝喝的砍殺過來。
“滾!”隨着舌戰春雷一聲叱,佛爾斯抖手一拳,拳影虛幻,拳勁卻是真實,一瞬間打到後進者的身上,登時打的對方凝住不動,呆如木雞的佇立那裡。
佛爾斯的拳勁高度凝結,那真是一絲一毫力道都不帶浪費的,所有衝擊全部被敵人身體所吸收,一絲一毫不曾再轉成動量,把對方打的倒飛回去。
“砰砰砰砰……”一瞬間也不知多少拳,直到篝火那邊,飛快的已經壘起了一堆,一干騎兵終於意識到不對,發一聲喊向後潰逃而去。
“還想跑!”脾氣暴躁的梅早已經不奈,哪裡會讓這些人從容離去,迅疾飛行術一瞬間來到逃兵們頭頂,將手一招,大型元素,煉獄惡魔,殭屍骸骨,頓時佈滿山路。
騎兵們一邊驚恐大叫,一邊無可奈何的與這些召喚鬼物大戰起來,除奮力揮砍外,也指揮着他們胯下怪獸,進行魔法攻擊。
那怪獸叫做雷獸,是一種能夠釋放閃電的騎兵坐騎。
這廂裡,喊殺聲終耳不絕,慘叫聲此起彼伏,佛爾斯聽着那些聲音,就彷彿聽到雞飛狗跳,毫不在意,但是轉瞬,他注意到,一股新的喊殺聲加入進來,傳來的方向,卻不是山路。
不是山路,那是哪裡?
佛爾斯疑惑扭頭,然後就見,剛纔逃入林間的流民們,此刻已經哭爹叫孃的跑了出來,他們身後,胖大的食人魔一邊流口水一邊大踏步的追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