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尾一走,大帳裡總算是安靜了一些,我有些混亂的思緒終於平靜了許多。
讓我所疑惑的,其實並不是這場戰爭的輸贏。當我和我母親帶着黃泉水牢中的六百囚徒東出大荒,摻和到這場紛爭中開始,這一場戰爭就已經沒有什麼懸念了,沒有什麼樣的陰兵能擋得住六百名天師級高手發起的進攻,尤其這六百名天師像剛剛從籠子裡放出來的猶如紅了眼睛的野獸一樣,更是無堅不摧,萬軍之中取敵將首級不在話下,若那些天道盟的修煉者以及鬼王倒在刀下,陰兵還不是當場潰散?
這場戰爭,大局已定,唯一的問題就是,對方出動的聖人,我們能留下幾個,如何最大化的給對方造成殺傷?!
真正讓我心裡忍不住犯嘀咕的,其實還是天道盟的圖謀!
內門進軍陰間,目的和目標這些我瞭然於胸,那麼問題來了——輪迴路上,到底什麼東西可以復活張道陵?
可惜,我沒有走過輪迴路,不瞭解那裡的情況,也做不出什麼實質性的猜測,只等豹尾一走,然後驅散了聚在大帳外面的囚徒後,我就提出了我的疑惑,希望我母親這個既走過輪迴路,又瞭解內門的人能給予我回答,當然我心底潛意識裡還是有一些其他的想法的,只不過那一絲想法終究沒說。
俗話說的好,知子莫若母。
我不說,我母親卻在僅僅看了我一眼後,就直接猜到了,她溫婉如水的眸子很深邃,輕嘆道:“看來你還是想多瞭解有關於輪迴路的事情。”
我沒說話。
沒說話,落在我母親眼裡,或許最後就是個沉默等於默認的結果。
不過我母親倒是再沒有呵斥我,沉默了一會兒,便說道:“黃泉路上,符文鋪地,一片荒蕪,沒什麼值得看的,那些符文與輪迴並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只是淨化靈魂,削弱一世的經歷對人的魂魄的影響,真正的秘密在黃泉路的盡頭,那裡有一道輪迴之門,高築於虛空之上,輪迴的秘密應該就在那道門的後面。總之,輪迴路上到底有什麼吸引了內門,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以前我還在天道盟的時候,也沒聽說過爲了復活張道陵在陰間做過什麼規劃。畢竟,輪迴路上度的都是靈魂還在這個世界的修煉者,而張道陵的靈魂怕是早就已經不在了吧?這是個很關鍵的地方,一個死去千年的人,他的靈魂早就去了屬於修煉者的世界,和輪迴路也不搭邊。”
聽我母親這麼一分析,我也犯了嘀咕。
是啊,只有一些壽元將近的修煉者因爲貪戀這個世界,不想去修煉者該去的地方,所以纔會去闖輪迴路,拼上性命想圖個下一世,從未聽說過死去千年,靈魂恐怕已經不在這個世界的人會圖謀着輪迴,完全說不過去!
一直以來,我忽略了這最重要的一點!
那麼,問題又回來了。
內門想幹嘛?
一統陰間?
這說不過去,陽人管陽間的事情,陰人管陰間的事情,陰陽兩分,這個規矩持續了無盡歲月,而且是一個已經得到所有人認可的規矩,內門如果想一統陰陽,就是壞了規矩,冒天下之大不韙是要把自己擺在衆矢之的的,而且也對他們實在沒有什麼好處,犯不上,要不然,他們早就已經做了,何必等到現在呢?實在是隻有壞處沒有好處的事情!而且內門一直致力於復活張道陵這件事情,也沒心思幹稱霸的活兒!
可現在,輪迴路如果對張道陵沒用的話,他們圖啥?總不能是抽風了,有勁兒沒處使,最後乾脆跑到陰間來撒氣了吧?
這事兒,疑點重重!
但又是我不得不考慮的事情,畢竟,我得站在一個高處來縱觀全局,那麼敵人的動機是什麼,就由不得我不慎重對待!
“根據我對內門的瞭解,既然連聖人都出現了,肯定是和張道陵有關係,這一點毋庸置疑。”
我母親一句話給我定了方向,然後說道:“只不過,具體他們在圖謀什麼,這個咱們暫時還不知道,但要我說,最後怕還是得應在青衣身上的,在內門的計劃中,青衣是復活張道陵很關鍵的一個人,算算修爲,他如今也九段了吧?到了逆天改命的節骨眼兒上了,也是時候了!不過,他到底在復活張道陵的過程中扮演着怎樣的角色,咱們目前爲止還不好說,但他既然出現了,八成與他脫不了干係!”
說完,我母親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好了,現在考慮這些也沒用,先好好休息吧,集中精力打好這一仗纔是真的!關於張道陵和青衣,那是天道盟用了幾百年的時間才佈置下來的棋,錯綜複雜,到底怎麼回事,恐怕內門裡能明明白白說出個究竟的都不超過一巴掌,你要說自己一眼看個通透,那是做夢,慢慢來吧,格局到了,自然而然的也就看懂了。”
語落,我母親不再和我說這些了,擡了擡手,直接揮退了所有人,大戰在即,他們需要休養生息。
……
就在我們談話的功夫,豹尾那邊已經和其他的陰帥、神煞聯繫上了,他用的聯繫方式其實就是當初酆都大帝爲他們這些陰間的原始“神龕”製作的一個小玩意,上面鐫刻着符文,讓他們互通有無,想不到到了現在戰時,卻成爲了互相之間聯繫的一個方式。
豹尾大概已經知道了現在其他陰帥和神煞的位置,距離我們不算很遠,畢竟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就在黃泉路的中腹地帶,往前面是鬼王的地盤,被壓榨了一通以後,陰帥神煞們的活動範圍已經被壓縮的非常非常可憐了,就算是再分散,彼此之間的距離也不算很遠。
豹尾說,最多隻需要48個小時,他就能找到所有陰帥和神煞,五天之內,勢必能將大軍集結到我眼前,反正這片山區頗爲浩淼,藏納幾十萬陰兵不在話下。
我給了豹尾六天時間。
這一次,豹尾算是醒悟了一些,聽到我立下的此戰必勝的承諾以後,精氣神恢復了不少,甚至還給我立下了軍令狀,說六天之內如果不能帶着那些陰帥神煞歸來的話,提頭來見。
決心下的不小,當然我也不能真讓他自個兒一個到處跑,現在陰間環境風聲鶴唳,整個就一隨時會引爆的炸藥桶,他明晃晃一個陰帥在外面行走,指不定就被青衣的人發現摘了他的腦袋回去領軍功去了,所以,我讓他去那些囚徒中挑選了三十名精明強悍的高手貼身護衛。
三十個大天師貼身護衛,給豹尾爽翻了,隔着大老遠我都能看得出來他是美得冒泡的,最後帶了剩下那兩千名陰兵,偷偷摸摸的離開了這片山區。
一時間,偌大一個山區,就剩下了我和我母親,以及那些囚徒。
……
當日,在略作修整之後,我終於開始探測這片山區了,在光禿禿的荒山之間輾轉行走良久,最後登上了最高的一座荒山,在這裡,能看的很遠了,灰濛濛的陰間盡收眼底。
包括,青衣駐紮的地方。
豹尾說的不錯,我們目前所在的這片山區,確實是雙方交戰的最前沿。
這裡是兩片相距不算太遠的山區,遙遙相對,中間是一片開闊的平原。
只不過,青衣所在的那片山區,羣山環抱,中間形成了一片盆地,那裡就是青衣駐紮的地方了,陣勢很大,旌旗招展,營地很開闊,幾乎將那一片山區全都佔據了。
而我所在的這片山區,到處都是大山,星羅棋佈,只能在山溝子裡落腳,不過卻適合掩藏。
青衣約莫也是過度自信了,自以爲勝券在握,很少會來蒐羅周圍,我能看見他的營地裡面出出進進,不斷有成片的陰兵離開,離開以後就直奔遠方去了,估計是執行搜尋任務,很少會關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事情。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直都在那座最高的荒山上面觀察青衣那邊的動向,基本上已經掌握了一些規律。
或許,打死青衣也想不到,在他最沒有關注到的角落,在他的眼皮子下面,一把要他命的尖刀已經不動聲色的蟄伏起來了,正在散發這寒光,就等着撕裂他的胸膛!
……
事實上,豹尾沒有讓我失望,我給了他六天的時間,他只用了五天的時間就帶着白無常他們回來了。
他很謹慎,因爲大意吃了爆虧以後,終於變的小心了起來了,在找尋白無常他們的時候,到處兜圈子,輾轉不知道走了多少路才平安的聯繫到了白無常他們,最後帶着七殺盟約訂立後招募來的大軍回到了我這裡,大軍進山的時候,爲了避免引起對面青衣的警覺,他們甚至是分批次進來的,如果不是因爲我距離近,能感覺到背後的陰氣波動的話,甚至他們都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
整整用了一個下午,他們才終於完全進入了山區。
當時,我正在那座最高峰觀察着青衣他們那邊的營地,白無常他們幾個是一起過來的,經過這一場陰間的浩劫以後,我能感覺得到他們都有了一些變化,說不上來的感覺,只能說是歲月和風塵帶來的變遷吧,人如此,鬼也不例外,他們上來以後,直接就在我身後單膝跪地,喝道:“大帥,我們回來了!”
“噓!”
我沒有回頭,只是擡起手指放在自己的嘴脣上,制止他們弄出太大的動靜,然後我就問了他們一個問題:“現在,你們手下的陰兵,可戰嗎?”
白無常他們幾個面面相覷,過了挺久,白無常才說道:“可戰,陰兵不知疲倦,不懼生死,唯有主帥和全軍崩潰的時候纔會崩潰,這大概也是陰間戰爭的一個特點,我們雖然倉皇趕了好幾天,但軍容仍在!”
說此一頓,白無常問我:“大帥,現在就要發起總攻嗎?”
“不,現在還不是機會。”
我搖了搖頭,直接說道:“讓你們的陰兵在下面等着吧,總攻隨時都會發起,都給老子打起精神!”
說完,我就再不搭理他們了,盤坐在荒山之巔,陰間的陰風吹亂了我滿頭的白髮,但是,我的眼睛卻一刻都沒有脫離青衣的營地,經過這幾天的觀察,我已經瞭解了青衣的動向。
我在等待,等待最好的實際出現,然後……發起絕命一擊!
…….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