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落在這漸漸恢復的京都之內,街道上還是一副人煙稀少的模樣。
“祖母!”門內傳來一聲焦急的呼喚,正要上馬車的將軍老夫人停下了腳步回過身來。
只見那名高大健壯的女子提着裙襬從大門內小跑而出,她焦急的來到老夫人的身邊,“祖母,嬌兒和你一起去!”
“噓!你這孩子,這是能囔囔的事情嗎?你去做什麼?添亂!”
“可是……”
“不過,你怎麼對三小姐的事情如此上心了?”老夫人狐疑的看了看眼前的公孫嬌,之前她不是還對那三小姐咬牙切齒的嗎?
公孫嬌沒有說話,只是緊抿着脣,隨後輕輕嘟囔了一句,“其實她也沒有那麼討人厭……”
自從上一次在宮中被公主羞辱,蘇依依站出來替公孫嬌解圍以後,她對蘇依依的看法已經有所改變,而且……如今的公孫嬌雖然高大健壯,卻相較之前收斂了不少。
她正在一步步的擺脫從前那讓萬人恥笑的身材,這張臉清瘦了不少,雖不嬌美,卻有一種身爲武女的英氣霸道。
從前的公孫嬌向來不屑那些整日塗脂抹粉的千金小姐,可是這一次……她卻改變了自己的想法,不爲別的,就爲了爭一口氣。
想起當日蘇依依的話語,她覺得自己是功臣之女,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祺國的事情,她甚至上戰場殺敵爲國,又豈容那些深養在閨閣亦或者宮中的小姐公主羞辱?
她要向世人證明,只要她公孫嬌願意,她也可以成爲那樣的窈窕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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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要因爲自己不修邊幅的身材,而給公孫將軍府蒙羞!而讓世人忘記了她的父親,他們公孫一族爲祺國做的貢獻。
人都可以殺,難道這身上的肉,她還減不下來?
而且另一方面,自己也想讓蘇依依看看,當初她所幫助的那個武將之女絕對不是任人欺凌的弱女子!
那些個公主,她公孫嬌不放在眼裡,下一次見面,她定要將那一日的羞辱加倍的討回來!
“好了好了,知道你想要和那三小姐交朋友,從前祖母不會攔着你,可是現在……”
“祖母,你這是什麼意思?”
公孫嬌心中一驚,昨日祖母入了宮以後回來便唉聲嘆氣,她隱約聽見了關於三小姐的事情,難道真的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了嗎?
只見眼前的老夫人深深的望了一眼天邊,也不回答公孫嬌的話,便吩咐了身邊的管家。
“帶小姐進去。”
“是。”
“祖母!”公孫嬌已經被四周的家丁攔住了,老夫人上了馬車,漸漸的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
夜凰樓在京都之外的臨時別莊裡,白先生面容深沉的立在蘇依依的面前。
“三小姐,鎮國將軍府的老夫人有要事求見。”
這裡可是夜凰樓的地盤,按理來說,白先生不可能讓朝中命婦踏入半步,可是這將軍府的老夫人處處是禮,讓人拒絕不得,並且她這一次更是爲了三小姐而來。
能探聽到三小姐如今人在此處,也說明這將軍老夫人的能耐。
其中牽扯的關係頗多,白先生便覺得賣這老夫人一個人情,且聽聽看,是不是朝中又在鬧什麼幺蛾子。
蘇依依的眼前一亮,不過心中一動,這將軍府的老夫人勞師動衆的來這兒找她……
很快,那名穿着嚴謹一絲不苟的老婦人便在幾名家丁的帶領下,來到了蘇依依所在的花園。
“三小姐!”
亭中那名美麗的妙曼女子很快吸引了老夫人的注意,她的臉上當即盪開了慈愛的笑容迎了上來。
“依依見過老夫人……”
“呀!三小姐,不敢當,不敢當啊!”
老夫人好不容易纔打聽到蘇依依的所在,本以爲她是藏在了有身份的人府中,派人一查,這兒可是江南首富南宮家的宅院!
而方纔在門口處,見過大場面的老夫人也分明感覺到了那一絲叫人望塵莫及的威懾感。
這裡的每一位家丁和丫鬟,都有種深藏不露的氣息,這又與普通的大戶人家有所不同,老夫人也說不上來這是一種怎麼樣的感覺。只是一跨進這宅院,她便清清楚楚的感覺到,這宅院的主人也不是他們鎮國將軍府惹得起的人物。
“老夫人何必如此多禮,許久不見,身子越發硬朗了。”
蘇依依的臉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看得老夫人不由得一愣,她細細的端詳了眼前的女子許久,只覺得三小姐似乎比之前更加的耀眼奪目,而且,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之感。
比起之前的活潑可愛,現在又多了幾分成熟和穩重。
老夫人的心中欣慰不已,然而,也有那麼一點點可惜。
看着對方的臉色,蘇依依一個眼神,四周的家丁和丫鬟便退了下去,亭子裡只剩下蘇依依與老夫人兩人,四周的爐火燒得暖洋洋的,給兩人之間的氣氛帶來了一絲緩和。
蘇依依淺笑的坐着,“老夫人今日來,可是爲了宮中之事?”
“三小姐聰穎,那麼老身也就不拐彎抹角了。三小姐可知道近日來京都之中關於三小姐的傳聞?”
只見坐在自己身邊的這小女子眨巴着歡樂的大眼睛,“不知道老夫人說的是花癡草包的傳聞呢,還是花癡草包的傳聞呢?”
“……噗嗤。”沒想到,一直打算以嚴肅態度對待的老夫人竟是忍不住破了功,“三小姐還是像以前一樣幽默可愛,這一點真沒變!”
終於在老夫人的臉上看見了發自內心的笑容,蘇依依知道現在纔是應該敞開話題的時候。
“依依只是不喜歡把事情想得太過複雜,人生苦短,與其整日唉聲嘆氣,不如沒心沒肺的笑着過個幾十年。”
“說得對!說得對!”老夫人伸出手去,輕輕的拍了拍蘇依依的手背,“依依呀。”
這一次,她竟是親暱的喚了蘇依依的名字。
“老夫人,有話直說吧,依依可是一直將老夫人當成祖母看待呢。”
這小嘴兒甜的,讓老夫人的心都要化了。她又何嘗不喜歡眼前這個小姑娘呢?
“這一次陛下舉行祭奠,依依,你就跟着老身一起入宮吧。”
“嗯?”果然是爲了祭奠而來。
“實話和你說了,昨日我入宮見了太后娘娘,她告訴我,那塊天石上刻的八字。”她的眼中一亮,已經告訴蘇依依她知道那八字與自己有關了。
老夫人神秘的四下張望了片刻,靠過來壓低了聲音。
“相府的二少爺……和外人說,蘇姑娘不久前離開了京都。也不知道是誰將那八字的事情流傳開來,現在,有不少人懷疑蘇姑娘是畏罪潛逃了!而正巧相爺今年久病不愈,就有人說相爺爲了護女周全才裝病臥牀,這些傳聞對你來說,可是大大不利。”
“所以老夫人想要讓依依出面,讓謠言不攻自破?”那個蘇盛,果然在自己的背後又在折騰幺蛾子了!
“其實這一次,是太后讓我來勸你入宮。不過這皇族之心,不是你我能夠揣測的。雖說老身此次來的動機不純,但有一部分,老身也覺得應該帶你一起入宮!”
老夫人不否認自己這一次是受命而來,可是見了蘇依依,卻讓她改變了想法。
這樣的姑娘如果被當成了妖女,那真是老天無眼了!
“丞相一生爲祺國勞碌,難免有人想要利用這一次的事情來打壓他。再者,三小姐避不見人,也會落人口舌。不如大大方方的入宮堵住悠悠之口,我將軍府,願意做三小姐的後盾!”
“老夫人……”
眼前的老婦人也覺得自己莫不是瘋了,太后娘娘分明對妖女一事十分介懷,畢竟這興許會動搖祺國的根基。她和太后之間的情分再怎麼深,怕也經不起這一次的考驗……
“依依,你可是救過老身的命啊……”她是向佛之人,這有恩不報,是會遭天譴的!
老夫人似乎找到了一個完美的理由來說服自己,她深深的回頭望了一眼。
“依依,你能住在這裡,說明你背後還有老身無法比擬的勢力。不過,我鎮國將軍府也能一盡綿力,畢竟,公孫家爲祺國死了那麼多的人,陛下和太后看在這個面子上,也會有所掂量。”
此時此刻,蘇依依覺得上天真的早有安排,自己當初的多管閒事,卻讓她得到了許多的支持。
將軍老夫人緩緩站了起來,“好了,老身也不能在此處多做停留,畢竟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也盯上了老身。依依,若你相信我,就隨我一起入宮吧。”
……
回京的馬車之中,老夫人輕閉着眼,下了決心的那一刻,她總算是平靜了許多。
只是她現在回想起來,依舊覺得那麼不可思議。
自己居然會爲了一個小丫頭決定冒這樣的風險,鎮國將軍府有今日的地位,多半來自於太后娘娘的庇護,而如今,自己真的是打算斷了自己與太后娘娘的姐妹情誼。
可是爲何,她卻覺得心甘情願呢?
只希望上天不要對三小姐如此殘忍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