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離的時刻總是來的特別快。
墨君羽瞧了瞧,與那人約定的時辰很快就要到了。
總是有些笑意的眼睛閃過一絲悲傷,很快又隱入到深邃幽黑的眼眸裡。
昨日,那人突然出現在他房中,他着實被驚到了。
他來的悄無聲息,連他什麼時候來的,又坐在那裡等了多久他都一概不知。
只知道當他畫完最後一筆,又欣賞了一會畫作上,明眸皓齒,明豔動人的嬌嬌女子。擡頭才發現房中竟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他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那人一襲黑衣冷俊不羈,幽暗深邃的眸子冷的如寒潭裡的千年寒冰,整個人散發着一種威震天下的王者氣息。
一頭白如雪的長髮隨意的散在背後,又給他平添了幾分邪魅。
久兒說過她只有一個親人,想必這人就是她口中的辰叔叔。
墨君羽不慌不忙的收起畫作,用一張白紙蓋上,起身抱拳行禮,並尊稱一聲其爲辰前輩。
態度不卑不亢,彥辰倒開始有點兒欣賞起他來。
拖着腮,定定的打量着他。模樣人品倒是配的上久兒,只不過……
“辰前輩,今日來找我有何事?”墨君羽問。
彥辰擺正身姿,睨了他一眼,清冷的開了口:“你可知久兒是何身份?”
“不知。”
“她是神族的公主,唯一的皇室血脈。”
墨君羽心中的驚駭猶如一記驚雷,劈的他久久回不了神。垂下的眼瞼,遮住了他愣愣出神的神情。
一直覺得久兒身份不簡單,卻不知她竟是神族公主。
墨君羽雖然心中如波濤洶涌的江水久久不能平復,可是面上依然是一片的雲淡風輕。
彥辰看着他毫無變化的表情,竟又一次的對他刮不相看,處變不驚,確實是個人才。
“我這樣說你應該明白了吧?”彥辰一直是個話少,又言簡意賅的。
這次他好像怕墨君羽不明白似的,又接着說:“你也無須介意,我並不是瞧不上你的身份。只是,倘若你能修煉也就罷了,可你並不能修煉。久兒的日子很長,而你於她而言只是滄海一粟。”
墨君羽聽後臉上終於露出一抹落寞的神情,即便他再淡定,也終是繃不住了。
“前輩,想讓我如何做?”
“你無需做什麼,我會今日送你走。當然爲確保久兒的安全,我會對你使用失憶術。”
“失憶術?”墨君羽驚訝的睜大雙眸,眸子裡的光忽明忽暗,深深的凝視着彥辰。
“放心,我不會取走你全部的記憶。只是你以後不會再記得久兒。”
“不記得久兒。”墨君羽在心中不停的重複這句話,越想越心慌,越想越不安,越想越害怕。
他焦急的上前一步,懇求道:“前輩,我不會將久兒的事情說出去,請您不要將我的記憶取走好嗎?”
說完,飽含期望的看着彥辰。
彥辰一雙幽深的眼眸看不出一丁點兒情緒,他只是換了個姿勢,用手托住下巴,似是在思考着到底要不要取走墨君羽的記憶。
許久,讓人絕望的話響起:“這件事無需再商量。”好像高高在上的王在宣佈着一個人的死期。
墨君羽挺拔的身姿好像一下子就萎靡下來,神情頹廢,好看的鳳眼裡盡是悲痛。
“辰前輩,我還有一事相求,望前輩成全。”墨君羽對着彥辰抱拳行禮,深深的鞠了一躬。
想他心中如此驕傲的一個人,何曾對着別人說過一個求字。
今日,他只爲了能在這多停留一日,放下了他的尊嚴,求了面前這個男人。
他想留給久兒一個美好的回憶,當多年後,她再回憶起他來的時候是快樂的,開心的。
日出日落,更迭交換。月亮圓了又缺,不斷輪迴。
離別的情緒千萬種,唯獨沒有憶相逢。
從此以後兩人將是陌路。
“師妹,那日的事你不必耿耿於懷。我墨君羽要娶的妻子,必是一心一意對我之人,可不是因爲什麼負責。師妹,你日後要嫁之人,也定要是他喜歡你,你也喜歡他,可不要再這麼稀裡糊塗的將自己給送出去了。”
之後的很多時候凰久兒都會想起墨君羽的這些話。這些他站在靈玉臺上,望着一大片籠在月光下,泛着瑩瑩辰光的千靈花海,說出的淡漠而疏離的話。
只有墨君羽自己知道,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心是被揪着的,每說一句,心就會更痛一次,痛得最後感覺連呼吸都是奢侈。
可是,以後他不會記得了。
說完這些話後他就被彥辰施了失憶術。
墨君羽感覺自己的眼神逐漸模糊,意識也逐漸混沌,連眼前小小人兒的模樣都瞧不清。
他努力的睜大眼睛想要看清她長什麼模樣,可是最後卻陷入了黑暗之中。
凰久兒扶住昏迷的墨君羽,看着他後方出現的辰叔叔擔憂的說:“辰叔叔,能否明日再送他走?現在天色已晚我怕他……有危險。”
彥辰深深的看了一眼凰久兒,丟下一句話,就消失了。
“在他醒之前送他走。”
凰久兒就這樣擁着墨君羽席地而坐,又將他的頭枕在自己的腿上,好讓他能有一個舒服的姿勢。
睡熟的墨君羽安靜的如同一個瓷娃娃,五官精緻的過分。光滑細膩的皮膚如同上好的美玉,瑩瑩透亮。
凰久兒可能自己都沒有發現,她此時看墨君羽的眼神柔情似水,顧盼生輝。
她忍不住擡起纖長的玉指,仔細的描繪着他的眉眼,鼻樑,最後是那薄薄的脣。脣瓣柔軟令人不能忘懷。
她自己都還不太清楚自己對墨君羽是個什麼樣的感情。
喜歡吧,又覺得沒有他自己也能過的很好。
不喜歡吧,又覺得很不捨,想到以後見不着他又會覺得難過。
果真,感情之事,最是複雜,說不清道不明。
天邊露出一肚紅暈之時,凰久兒剛好將墨君羽送到了迷林森林邊緣。將他靠在一棵古樹樹邊上,最後又再看了他一眼,就躍上樹藏了起來。
枝葉相覆,透過稀疏的間隙她就一直這麼盯着他。
過了幾分鐘,墨君羽才悠悠轉醒。他迷惘的睜開雙眼,眉頭微皺,好似不明白自己爲何會在這裡?
他記得自己被一黑衣人打傷,然後……
“嘶”一陣頭痛欲烈的感覺讓他被迫停止了回憶。
抿了抿脣,掃了一眼森林深處,轉身朝着澤豐城走去。
凰久兒扒開樹枝,看着漸行漸遠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野裡,心裡不知爲何頓時感覺有點空落落的,悶的慌。
她不敢多想,跳下樹,慢悠悠的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