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綺凰到了冥界後,謝承宜便一直將她軟禁於房中,手段與啓零如出一轍,甚至比他還要強硬幾分。
如今,綺凰更覺得自己像只籠中鳥,在哪都被囚。
又一日,謝承宜現身。
綺凰試探性的勸解,企圖讓他回頭。“啓零到現在都未曾現身,看來未必會現身了。既然如此,你關着我也沒什麼用處,不如看在昔日情分,放我一馬?”
謝承宜抱着玩鬧心思,調侃一句:“我關着你並非全然因爲魔君啓零。況且,你何必妄自菲薄,淡漠你二人之間的情分,相信我,他一定會來的。”
對於此事,他相當篤定。況且,綺凰在打什麼主意謝承宜也自然是清楚幾分的,自然不會輕易隨她的願。
綺凰相當不解,問道:“你引他現身到底有什麼目的,爲了殺他嗎?你覺得他會那麼蠢自己送上門來嗎?”
謝承宜並沒有直接回答綺凰的問題,他有些好笑的摸了摸鼻尖,似乎在嘲諷綺凰的較真,不明不白道:“除此之外,你認爲我還有什麼目的?我已經在魔界部署天羅地網,只要他敢來,我就有把握他有來無回。”
聞言,綺凰疑惑更甚。此人如此大費周章,到底是爲了什麼?僅僅是因爲嫉妒嗎,因爲嫉妒,就能達到這樣的程度?
這是綺凰想象不到的事。“你到底爲什麼對他抱有那麼大的敵意?”
照理來說,他二人素不相識,應該不至於此。難道是眼紅啓零的魔君之位?
謝承宜認真了幾分,道:“我說了,想試試他到底有幾分實力,想看看他到底憑什麼能坐登頂峰,更想有個跟他公平競爭佳人的機會。”
什麼叫公平競爭佳人的機會,分明不過是個幌子罷了,也虧他能日日掛在嘴邊。況且,謝承宜真的覺得她這樣做合適嗎,將自己當作一種媒介和工具。綺凰突然覺得自己很倒黴,倒黴透頂。
邵坤爲了挑戰啓零的權威,接踵公示心儀她,如今謝承宜爲了引啓零現身讓他動怒,也設計擒住綺凰。
什麼喜歡她,他們真正喜歡的人是啓零吧......
綺凰突然覺得自己相當可憐,沒好氣的接了一句:“原來我不僅是你用來牽制啓零的手段,還是你和他之間的籌碼。”
謝承宜似乎不願意承認,故作無謂,虛浮一笑,道:“‘籌碼’二字,可難聽了些。”
“你做的事又好看到哪去。”綺凰冷笑着,讓人難以親近。
“說得也是,”謝承宜索性順了綺凰的話,不再做辯解,直言道,“總之,不管你在打什麼主意,我勸你還是趁早死心爲好,我是不會放你離開冥界的。”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看來是沒有什麼商量的餘地了。
但是綺凰並不打算就此放棄。她低下頭,似乎在猶豫着什麼事。
枕頭底下,藏着一片破碎的鏡子。如今,看來是要兵行險招了,但是,只有一次機會,她在斟酌自己到底該不該出手。不出手會被謝承宜一直軟禁,直到啓零現身,出手了還有一線希望,而一旦失敗後果不堪設想。
此人的手段與啓零比起來,未必溫柔。
片刻沉思後,綺凰已經下定了決心,她想明白了,謝承宜將自己作爲裹挾啓零的棋子,她又怎麼能連累大魔頭。既然如此,何不出手一搏。
綺凰迅速抽出枕下碎鏡,緊握在手中,將毫無準備的謝承宜撲到在牀上,一隻腿的膝蓋抵住他的胸膛,一手按住他的肩頭,防止他輕易反擊,而另一手攥着碎鏡抵在他的脖頸之處以示威脅。
這一舉動,無疑讓綺凰佔了上風。
碎鏡的鋒利程度於普通匕首相比也分毫不差,但綺凰緊握在手,一刻也不曾放鬆。
讓她沒想到的是,都這樣了,謝承宜臉上竟然未見毫分驚訝恐懼之色,反倒大笑了幾聲,眼角流露出幾分欣賞,但更多的是同情。
這樣的感覺讓綺凰相當不舒服,就好像自己被嘲笑了一般。
謝承宜率先開口:“仙女姐姐,你倒是很能給我驚喜。”
“別一口一個仙女姐姐,真拿我當小白兔了?你說我這一擊出手,你會怎麼樣?”綺凰的語氣並不好,謝承宜現在的反應讓她覺得自己被輕視了。她握着鏡子的手更加用勁,將其向前靠了靠,威脅意味更重。
那掌心已經開始淌血。一滴、一滴,落在謝承宜的脖頸和衣領上。
謝承宜察覺此時,心中定然是生了疼惜之情的,見她此舉未曾動怒,只關切道:“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何必呢?不如現在把鏡子放下,讓我瞧瞧你手上的傷。今日一事,一筆勾銷,我絕不會追究你的過失。”
綺凰相當不屑,並不將謝承宜的示好放在心上,只當他又起了詭計之心,毫不示弱道:“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可是相當厲害的戰術。況且,我不過是挨些皮肉之苦,你可是有性命之憂。要不要考慮考慮,放我離開?”
她的目的一直很明確,離開冥界。
謝承宜知曉綺凰心性高傲矜持,不肯輕易低頭,卻還是對她的倔強生了幾分不滿,道:“你真覺得這些凡物能傷得了我?”
看來這丫頭,以後還得治治,否則實在是太囂張了。
綺凰嗤笑一聲:“傷不傷得,試試不就知道了。”
正當綺凰有所欲圖之際,謝承宜一個發力將其反撲在身下,此時二人的地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謝承宜在上,綺凰在下,只是他未曾如綺凰方纔一般抵着她,卻足以給她帶來完全無法逃脫的禁錮。他的動作相當快,快的讓綺凰有幾分吃驚。
一時間,綺凰再次感受到了絕對的力量壓制,那種無能爲力的感覺讓她心生悲涼。
謝承宜似乎有意激怒綺凰,調戲着道:“你說,現在這副場景,若是被啓零看到了會怎麼樣?”
舉止輕浮,態度得意,綺凰不得不再一次面對自己的失敗和不堪。
但她很少將挫敗感表現在臉上,因爲她知道,這無疑會給敵人帶來更大的滿足感。
綺凰不動聲色,佯裝鎮定道:“你就這麼想激怒啓零?那你可就太不瞭解他了,他沒那麼沉不住氣。”
謝承宜直言反駁:“是你太不瞭解他了。”
“要不你把我殺了試試?說不定啓零會真如你所願動怒。”綺凰冷嘲熱諷,表情淡薄,相當扎人。
果不其然,謝承宜見她這般,似有幾分不滿,皺眉賣乖道:“姐姐,我不喜歡你這樣,一點都不可愛。我那麼喜歡你,你爲什麼要這麼討厭我呢?剛剛還想殺了我。”
這會倒撒起嬌來了,綺凰一陣作嘔。“巧了,我也不喜歡你這樣,大概是因爲,你太虛僞了吧。說什麼想試試啓零到底有幾分能力,配不配得上他所得到的一切,實則不過是嫉妒罷了。嫉妒他要什麼有什麼,嫉妒他比你高尚得多。”
謝承宜臉上多了幾分慍怒神色,卻不甘輕易示人,只有意的嘲諷道:“高尚?可笑,看來你對他的評價很高嘛。”
綺凰雲淡風輕,無所謂道:“那倒也不是,高尚是與你相比。他在我看來也是個相當麻煩的人。”
“看來你是真的不太瞭解他。啓零其人,可比我心狠手辣多了,別忘了,他可是個殺人如麻的魔君。”謝承宜聽聞綺凰如此評價,相當不服氣,心中吃味的緊。
綺凰絲毫不懼,道:“殺人如麻不假,心狠手辣不假。不過啓零要殺的人殺便殺了,可從來沒有聽說他曾用老弱婦孺做人質威脅。真要論起來,他是真小人,而你卻是個僞君子。”
爲什麼,她明知道自己動了怒,卻不肯有哪怕一絲的示弱,甚至還火上澆油,她到底在想什麼?她到底是什麼人?究竟是有恃無恐,覺得自己不會對她下手,還是真的無所畏懼,連死也不怕?
謝承宜變了臉色,試探道:“仙女姐姐,你膽子很大嘛,就不要我真的殺了你?”
綺凰依舊雲淡風輕,即便謝承宜話都說到了這份上,臉色仍然掛着敷衍的表情,道:“殺了我正好,反正我也不想欠啓零人情。與其被你當做用來威脅啓零的棋子,倒不如直接殺了我來的痛快。”
事已至此,倒不如真讓謝承宜動手殺了自己。反正她也累了,受夠了當人質,也不想欠啓零人情,更不想連累任何人。
“既然你這麼想,我偏不。我偏要看啓零爲你動怒,爲你癡狂。”謝承宜道。
綺凰長嘆一口氣,有些欲哭無淚。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
不過,她越想越覺得自己虧大了。這幾次她遭的罪,哪一次不是因啓零而起?
綺凰萬般無奈不解,道:“你對啓零有意見,你找他去啊,找我幹什麼?我是啓零嗎?”
他們是不是都有病。綺凰心頭咒罵了幾句。
“你不是啓零,但你對啓零來說,意義非凡。”謝承宜鄭重答曰。
她算是明白了,怪不得那魔頭要當衆承認心儀自己,爲的就是這個目的啊,將針對他的矛頭轉到自己身上來,這招實在是高!
謝承宜起身,理了理衣襟,道:“不論你怎麼說,我都是不會放過你的。”
綺凰萬般頹然,甚至連起身的慾望都沒有了,只靜靜攤着身子,聽他還要說些什麼。
這時,謝承宜注意到綺凰那隻握着碎鏡的手仍在流血不止,有些心疼的皺了皺眉,道:“手上的傷我會派人來替你包紮,好生休養。我本以爲撤走了女紅物件便能安然無恙,卻沒想到別的姑娘家用來梳洗打扮的銅鏡,在你手中竟成了反擊的武器。這倒是我疏忽了。你放心,接下來我一定不會給你機會了。”
聽聞此言,綺凰來了氣,憤然起身,將手中鏡子摔在地上,迸發出一陣清脆冷冽之聲。
綺凰坐直上身,毫不示弱,冷然對上謝承宜的目光,一字一句道:“那你也大可放心。這屋裡的物件隨你撤,但只要還剩一磚一瓦,它們都是我反抗的武器。就算只剩一張牀、一條椅,我也會拆了。要麼你乾脆就殺了我,否則,只要我還在冥界,你就別想安心。”
謝承宜冷笑幾聲,心中思緒萬千。
這丫頭果真是不識擡舉,這麼不怕死的人,他還是第一次見。不過,這樣的綺凰倒是讓他第一次真真實實的感受到了什麼叫“人氣”。從前來往冥界的,都是些已死的亡靈,要麼頹然不堪,死氣沉沉,要麼不甘長號,讓人心煩。
他早就對這一切感到厭煩了,他想看看真正的人,真正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哪怕是爾虞我詐,哪怕是人心不古,他也想體驗一次。也正因如此,貴爲冥王的他纔會選擇去人間走一遭。
謝承宜發現,綺凰似乎和他以前在人間見過的那些人極爲相似,一樣的熱烈張揚,一樣的不甘命運,一樣的善良正直。然而,她好像又有什麼地方是完全不一樣的,卻又說不上來是哪裡。她太特別了,特別的讓他不自覺的想要靠近。
或許正因如此,從來不近女色的魔君啓零纔會對她動心吧。但是,憑什麼一切都是啓零的?他不甘心。
回過神來,謝承宜壓低聲音迴應了一句:“如此說來,我是攔不住你了?不過,我倒有幾分期待了。”
期待是真。他真的想看看,這丫頭能把這死氣沉沉、幽暗寂靜的冥界折騰成什麼樣。來吧,讓他好好感受感受這股熱鬧。
就算是因爲這個理由,謝承宜也要將綺凰留在冥界。
二人交談之際,一冥府侍衛在門外高聲宣呼:“報!冥王殿下,前線來報,有人擅闖冥界,來路、目的不明。”
聞言,二人一愣。
片刻後,謝承宜得意的看向綺凰,道:“看到了吧,你的啓零還是來了。”
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沒想到魔君動作這麼快。
綺凰似調侃似嘲諷道:“不,是你的啓零。比起我,你更想見他。”
她一直知道他會來,只是不希望他來罷了。不過,聽到這個消息,還是莫名徒生一陣安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