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冷冷清清的迴廊邊。
遲辰夫冷笑了一下,放開了韓念笙,看着薛舜。
“別人碰她不得,那你自己呢?”遲辰夫慢條斯理道。
薛舜一把將韓念笙拉到了自己背後,全然一副高度戒備的保護姿態,“我的女人,別人自然碰不得。”
從韓念笙口中聽到過無數次的名字,遲辰夫,現在這個人就站在眼前了,薛舜腦海中倏爾回閃過的,卻是當年在海邊那個渾身是血的女人,她以最無助而痛苦的姿態出現,都是拜眼前這個男人所賜。
遲辰夫反脣相譏:“你的女人數的過來麼?”
兩人之間氣氛緊張,一觸即發,韓念笙在薛舜身後拽住他衣角,“別說了……”
薛舜攥了拳,轉身拉起韓念笙的手,剛要走,遲辰夫的聲音又合着夜風悠悠飄過來:“跟着你,她過不了安穩日子……”
這一次,韓念笙沒能攔住薛舜,薛舜扭頭一拳頭就衝遲辰夫臉上去了。
“總比你強!”
這一拳實打實沒留什麼後路,生生把遲辰夫打退好幾步,臉頰像是被什麼碾壓一樣,痛感沉鈍,一股子血腥味兒在嘴巴里面彌散,遲辰夫像是還沒反應過來。
薛舜這憤怒來的有些意想不到,可是他也不能坐以待斃,薛舜第二拳揮過來的時候,他擡手擋住,另一隻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我說的是事實。”
薛舜咬牙切齒,滿腦子都是兩年前的蘇黎,氣血控制不住地往腦門直涌,一把揪住遲辰夫衣領,“你纔是配不上她的那一個!”
韓念笙完全傻了,這會兒纔回過神,使勁拉了薛舜一把,“你發什麼神經!”
薛舜的動作停住了,似是難以置信,看着她,“你替他說話?”
她神色一滯。
電光火石間,她恍然意識到他的憤怒源自於哪裡。
遲辰夫自然不會明白箇中原委,在薛舜愣神的時候一把抓住他手腕就扭了過去,反被動爲主動,一下子將薛舜壓制住。
薛舜手臂被他壓在身後,動彈不得,心裡卻都是韓念笙剛纔那句話,她帶着抱怨和責備的語氣。
“遲辰夫,你也放手,別碰他!”韓念笙急得要死,抓住了遲辰夫的手就往開扯,可是她力氣太小,他的手紋絲不動。
遲辰夫冷靜看着她着急又慌亂的模樣,撇撇嘴,“是他先動手的。”
說話間,手上又使了力氣,四下一片靜謐裡聽得見骨頭喀喀作響的聲音,韓念笙急的快要哭出來了,“你放開他,算我求你!”
薛舜姿勢太過被動,手上使不上什麼力氣,聲音惡狠狠:“求什麼求!韓念笙你給我滾一邊去,看見你就煩!”
遲辰夫頓了頓,鬆開手,薛舜一下子往前衝了好幾步,扭着手腕轉身。
韓念笙趕緊跟過去,“你沒事吧?手受傷了嗎?”
薛舜沒說話,冷冷看着遲辰夫。
韓念笙的注意力全都在薛舜的手上了,而遲辰夫迎上薛舜的目光,“我不是來跟你搶女人的,我不過是想幫她。”
“多管閒事。”
“如果我幫你找到你的父親呢?”
薛舜怔住,看了一眼韓念笙,而她也正看着他,旋即,他笑了,面向遲辰夫:“你有什麼目的?”
“我幫你找到你的父親,你不準再打她。”
薛舜擰着手腕聽完,彷彿聽到什麼笑話,臉上浮起詭異的笑,“……只要你找得到。”
遲辰夫沒再說話,摸摸臉頰,看了一眼一直在看着薛舜手的韓念笙,轉身離開。
幫助韓念笙,像是一件熱臉貼了冷屁股,吃力不討好的活計,她不願意離開薛舜,又吃定了他會幫她,這樣厚着臉皮跟他提要求,可是,他卻沒辦法拒絕。
明明一個很有脾氣的小妮子,卻因爲愛情低到了塵埃裡,甚至不惜出賣自己,他實在是看不下去。
他告訴自己,這都是因爲她有一張蘇黎的面孔,因爲他欠着蘇黎的。
廣場空曠,夜色蒼茫,他在去往停車場的路上踽踽獨行,步伐是虛浮的,他恍恍惚惚地想起,曾經這世界上,也是有這麼一個人,這樣專注地看着他,這樣一腔熱情地愛着他的。
可是,那都是很久之前,恍若隔世,並且,永不再來了。
……
薛舜一路是被韓念笙拉着回病房的。
他第一次見到遲辰夫,那個曾經蘇黎愛的死去活來,最後卻要致她於死地的男人,他動手打了他,他一點兒也沒覺得自己有錯,可是韓念笙卻看着他問他發什麼神經。
他想,也沒錯,他是神經了,皇帝不急太監急,他只是看到他抓着她的手,就覺得大事不妙,疑心她是不是又給遲辰夫欺負了去?
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手腕那裡還火辣辣地痛,兩個人沉默着回到病房,韓念笙找了些冰塊來給他敷手。
壁燈昏黃的燈光下,韓念笙一垂頭,那髮絲就一縷一縷,拂過他的手臂,微微癢,連心也跟着癢癢。
他靜靜看着她,壁燈的光給她鍍上一層溫柔的光暈,他看她彎彎的眉,撲朔的眼睫,心裡有什麼在躁動,突然就伸手抓住了那一縷髮絲。
她一愣,擡頭看他。
近在咫尺,四目相對,彼此的吐息輕輕淺淺地相撞,他的心跳一下子就失了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