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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爲不端的人多半迷信,宋凡平也不能例外,他知道自己都幹了什麼,天天求菩薩保佑,別東窗事發。他當然不會知道,張歌的這些話是抓住了他求菩薩保佑的心理,自己編造出來的。他本來想,如果趙笑坤不最終妥協,李從軍不被他的權勢嚇倒,他就選擇放棄,他不能因違法別墅的事影響到他的仕途。張歌的一席話讓他改變了主意,更重要的是,他太瞭解楊本業了,他是見利忘義的無恥之徒,一旦觸及他的利益,他就不計後果了,這些年來,他就是這樣一步步地將其推向深淵的。

“好吧,我再跟趙笑坤談談,你馬上給崑山區政府打報告,申請補辦手續。”宋凡平已沒有退路,橫下心來說。

“他們要是不批呢?”楊本業問。

宋凡平一拍桌子,怒吼道:“你的本事呢?難道你就衝我有本事嗎?”

10李從軍敲山震虎,果然將楊本業震了出來,推土機和挖掘機擺在6號別墅樓的第三天,楊本業就親自將申請補辦土地使用及開發手續的報告送上門來。而就在昨天晚上,李從軍家的玻璃被不明身份的人砸了個粉碎,一塊石頭飛進臥室,砸在了他的下巴上。臺前幕後,軟硬兼施,李從軍被推到了風頭Lang尖上。而這個時候,趙笑坤卻遠在北京,羣龍無首,讓他沒有了主心骨。

這天,楊本業遞上申請報告,便仰坐在沙發裡與李從軍說話。

“李區長,這12幢別墅是東方德隆集團下屬的房地產開發公司開發的,事先我並不知道沒辦手續,所以造成了現在這種局面。可是,公司投資了幾千萬,也不能付之東流啊,還望您能高擡貴手。”楊本業開門見山地說。

李從軍下意識地撫摸了下有些青腫的嘴巴說:“楊總,我想你是知道的,土地徵用與開發不是一個人能說了算的事情。”

楊本業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麼似的驚叫道:“喲,李區長,您的嘴巴……”

“不瞞您說,昨天晚上,我家下起了碎石雨。”李從軍忍着疼痛,哈哈地笑出聲來,“楊總啊,無風不起Lang,你的社會經驗多,你覺得這雨來自何方?”

宋凡平讓楊本業拿出本事來,他只有投暗器放黑槍的本事,而且還是最拿手的。昨天晚上,他安排幾個手下在夜靜更深的時候襲擊了李從軍的住所,就是想給他點顏色看看。

“你肯定得罪人了。”楊本業走到李從軍的跟前,煞有介事地看着他的嘴巴說。

“是嗎?”李從軍做作吃驚地說,“我向來任人爲善,沒人跟我有什麼個人恩怨啊!”

“那你就工作關係上想。”楊本業提示道。

“我的同事?”李從軍繼續裝糊塗。

“同事?不對。”楊本業得意地搖搖頭說。

“哪你判斷是什麼人?”李從軍貌似真誠地問道。

楊本業真想告訴他這事就是我讓手下的人乾的,但是,他突然發現,李從軍是在裝糊塗,李從軍的眼神分明在流露着一種咄咄逼人之勢。楊本業希望李從軍能將飛石事件與違法別墅拆除聯繫起來,投石問路也好,給他個下馬威也罷,他最終的目的是讓李從軍退縮。

“我不是你,不在其中啊。不過,我還是要勸勸你,世事難料,災禍難測,小心爲妙啊。”楊本業說。

“謝謝了,不過,你可能對我不瞭解,我是個迎難而上的人,這種小伎倆反而使我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和目標。”李從軍話裡有話。

楊本業的眼睛不敢與李從軍對視,迅速轉移了話題:“李區長,崑山大道路燈改造的事進行怎麼樣了?”

“按部就班吧。”李從軍敷衍道。

“我看要加快速度,宋省長和趙市長都十分關心此事,他們都等着剪綵呢。”楊本業將手骨節按得叭叭響,“那片別墅還望崑山區能儘快補辦手續,我們爲崑山大道免費更換節能路燈算作回報吧。我實話對您說,宋省長和趙市長也是這個意思。你要知道,他們都是有一定地位的領導,話不能說得太明白。”

一聽楊本業拿着領導來壓他,李從軍就氣不打一處來,剛想說讓他們來個電話吧,他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迅速看了眼來電顯示,是老婆劉向陽打來的。今天凌晨,趙笑坤的養母突然停止了呼吸,經過醫生搶救才緩過氣來,醫生說,她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李從軍本想給趙笑坤打電話,看到她平穩下來才決定再拖一拖。現在,李從軍馬上意識到,老太太的生命已經危在旦夕了。

劉向陽在電話裡向李從軍通報了老太太的病情,心跳脈搏減弱,瞳孔放大,醫生讓趙笑坤馬上回來。

放下電話,李從軍就對楊本業說要馬上開會下了逐客令,然後他趴在窗前看着楊本業的大奔馳開出了區政府的院子,才急急地下了樓。到了醫院,他撥通了趙笑坤留下的新手機號,讓他馬上回來。北京到水城的班機一小時一班,不過三個小時,趙笑坤就會出現在養母的身邊。

李從軍安排劉向陽買老太太的壽衣去了,他就坐在老太太的病牀前,看着時慢時快的心電圖發呆。

實際上,李從軍現在比老太太更盼望着趙笑坤的歸來,黑洞的洞口驀然開啓,宋凡平、楊本業、張歌都粉墨登場了,而另一個重要角色卻北京安然學習,讓他成爲出頭鳥,茫然不知所措。坦白地說,如果不是趙笑坤以一個令人難以捉摸的角色出現在這個舞臺上,如果趙笑坤不是對他有知遇之恩的上級,他早就像孫曉剛說的那樣,推倒了這片違法別墅。在正義與邪惡的較量中,倘若正義敗下陣來,是多麼可悲的事情!當然,他也會想到副省長宋凡平,他如果真的強行拆除了這片違法別墅,他的仕途或許也就到了盡頭。李從軍是農民的兒子,他從小就喜歡打抱不平,現在,他的身份與地位都變了,但是,他的這種秉性並沒有變,捨得一身寡敢把皇帝拉下馬,他手握正義,肩負着水城人民的期望,他又有什麼理由向邪惡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