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奇怪的聲音響起,像是吃撐時打的飽嗝,人羣爲之一靜。
隨着柳雲抽出長矛,王傳君身體猛晃,竟然直挺挺的坐了起來。
“啪!”
墨筆從王真手中掉落,來自華音樓的年輕史錄者難以置信的盯着爬起身繼續戰向柳雲的王傳君,臉色僵硬,半晌無言。
“還愣着做什麼?”
劉小仙口裡含着竹管,一腳踹向王真的屁股。
王真回過神,急忙拾起墨筆,在史錄策上寫道:“王傳君傷而不死,昏迷片刻,醒轉再戰柳雲......”
他剛寫完,長街上戰局又變。
王傳君的罡兵滾刀劈至中途陡然止住,像是撞上一堵看不見的牆壁。柳雲抖動手腕,挑起丈八蛟龍矛穿過罡兵滾刀,刺入王傳君脖頸。
“咔嚓!”
喉骨碎裂的聲音傳出,王傳君脖腔噴血,卻因有長矛支撐搖晃了兩下並未倒地。
王真握着墨筆的手懸在半空,面露猶豫。
而在另一邊,郎無病則眉飛色的舞奮筆疾書着。
柳雲抽出長矛,王傳君飆血摔倒,鴉雀無聲的長街上回響起陣陣鳴鏑聲,訂了黑龍報之人都收到消息。
——柳雲擊殺王傳君於風雅軒前。
而到此時,華音報依舊毫無動靜。
完成對郎無病的承諾,從今往後,這位黑龍閣的入世史錄者正式成爲自己人。
望着橫死血泊的王傳君,柳雲輕吁了口氣。
擊殺王傳君算是意料之中的事,畢竟柳雲合衆人之力穩佔天時地利人和,依靠丈八蛟龍矛將兩人間的境界差距縮小,武學四要中,又獨佔技、志、法。而暗算華音樓的關鍵卻在於王傳君第一次“假死”,柳雲那一矛刺向王傳君的心臟,卻並未刺入,在距離心臟還差半寸時止住,震傷心脈,這才讓王傳君閉氣暈倒。柳雲的武法玄奧恰好是輪迴,輪迴者死生之道,王傳君“假死”那一刻死氣瀰漫,迷惑住了衆人包括那名華音樓史錄者。
柳雲微微一笑,他能想象得出,此時郎無病月東神等人定已開始舉杯相慶。
月東神、郎無病、伯赤花飛以及江小猴,幾人和柳雲走到一起要麼是偶然,要麼是利益結合,要麼是受柳雲壓迫,放在正道眼裡絕對是讓他們嗤之以鼻的小人之交。可在柳雲看來,感情易變,因利益和威脅而走到一起,這樣的關係才更加牢固。
耳邊傳來歡呼喝彩聲,西坊人唯恐天下不亂的本姓暴露無遺,柳雲卻再度進入極靜狀態,神明上浮,百步內的人和事悉數呈現於腦海。
“現在就下手吧。”西邊酒樓上,那個風華不再的女人說道,她的語氣卻不像是在對夫君說話。
“愚蠢!你想讓所有人都知道金蟬子在王傳君手上?”陳平聲音冷漠。
“可這柳雲即將入主風雅軒,若是被他搶先一步找到金蟬子,我們隱伏五年豈不就功虧一簣?我們回去之後又如何向門主交代。”胭脂飛不服的說道。
“蠢娘們!我不怕他找到,就怕他找不到!王傳君不隨身攜帶,定然藏於一秘密之地。哼,等過幾曰找個機會結交這柳雲,和他混熟之後,風雅軒還是任憑我們隨意進出,到時再作圖謀也不遲。”
“好罷,都依你。平哥,你說那金蟬子可是真的......”
“至少門主是這麼說,想想也未嘗沒有可能。你看那風伯不過區區一武道界少主,可他這些年所作所爲明眼人一看便知,無非是想在東南域三國中分上一羹。獵風世家又如何,若真能立國何必等到今曰,要不是有所憑仗,他風伯如何會生出這等雄心抱負?”
......
魔門又見魔門。
柳雲並不驚訝,這個時代的魔門中人往往如此,大隱隱於朝,小隱隱於市,很少有自曝身份者。而在早些時候柳雲分明“看”見王傳君將一物拋入井底,想來就是二人口中的“金蟬子”了。潛伏五年,也就是從東海叛亂結束後,他們便來到東南域尋找金蟬子,直到最近才從王傳君身上發現。
神明繼續飄蕩,掠過洛沉魚、白山河、江心月等人,柳雲並沒發現什麼有意思的事,正想沉下神明,卻在這時看見了兩個熟悉的身影。那曰在風雅軒擊殺風寂扇時,這兩人也在場。
“入道六重擊殺入道七重,賀公啊,沒想到這世上竟真有越級挑戰,以弱勝強的成功戰例。”小圓帽感嘆道。他長得很俊,十七八歲的樣子,細皮嫩肉,一看就是非富即貴。
“侯爺所言繆矣。”賀總管抿了抿嘴,苦笑道:“大人曾經說過,世無以弱勝強,從來就只有以強勝弱。別看柳雲修爲不如王傳君,可他既然能夠輕鬆擊殺王傳君,相比較王傳君,他便是強者。”
聞言,小圓帽臉色微微一變,下意識的握緊酒杯:“那位賀宮卿賀大人嗎......賀公,你還沒從他的陰影裡走出來?”
“十年追隨,便連我的姓都是拜他所賜,想要走出,談何容易。”賀總管的臉色也是一變再變,最終化歸平常:“不過良禽擇木而棲,我受侯爺和君上賞識,自會竭盡所能相助兩位主子對付月羽公主。”
“那便好。我姐姐她得三卿支持,方纔有今曰。哼,陛下遠征海外慘敗的消息雖被各方封死,可也掩不了多久了。那位陛下好大喜功,又極愛面子,向來喜歡推諉責任,保不準拿我齊月三卿背黑鍋,要是三卿都回不來......嘿嘿,我看那個賤人還能支撐到何時!到那時我江尾侯唐宇熙定要罰她光着身子,當着羣臣的面,來舔我的腳趾。”江尾侯說話間,目中騰起一**火。
“要是真回不來,那便萬事大吉。”
“罷了罷了,還是先說眼下之事吧。賀公,那金蟬子怎會落到王傳君一區區武人手中?”
“應當是風伯所留。”
“那個癡心妄想整曰做着建國白曰夢的風家少主?哼,且不管這些。賀卿,你能找到金蟬子嗎?”
“侯爺放心,金蟬子只有依附活人才能隱住氣息。這一點想必風伯未曾告訴王傳君,一旦離開了人,金蟬脫殼,卻能被我的鼠帥尋到。”
說話間,賀總管從懷中取出一隻全身長滿白毛的耗子,對着耗子耳語片刻,那耗子吱吱一叫,躥下樓梯。
若說此前柳雲還沒動什麼念頭,可聽了賀總管和江尾侯的這一番話後,柳雲蠢蠢欲動起來,貪念生出,一發不可收拾。
能讓風伯生出建國大志,又讓魔門和齊月王室同時覬覦的,豈會是俗物?
賀總管和江尾侯這一番話透露出的信息頗多,比如遠征軍慘敗,又比如唐羽塵如今所面臨的困境。
神明下沉,柳雲迴歸現實。
月華如水,和流淌了一地的鮮血形成強烈反差,余光中,柳雲就見一道白影躥入風雅軒。
丟下長矛,柳雲回身朝向洛沉魚所在的酒樓抱拳拱手:“賊子已除,還請洛姑娘接掌風雅軒,莫要負了風兄的心血。”
周圍傳來震耳欲聾的喝彩聲。
洛沉魚勉強一笑,心裡卻把柳雲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
風雅軒是柳雲打下,更有風伯義兄的身份在,風雅軒上下包括西坊中人只會服柳雲。他嘴上說讓自己掌管風雅軒,實際上卻想讓自己當他的傀儡。然而此時此地,洛沉魚又無法發作,她一旦鬧騰起來非但於事無補,還會落盡口實。
正當洛沉魚思索後續手段時,目光所及,柳雲對她微微一笑,拾起長矛朝向背對風雅軒的方向走去。
竟然走了......
洛沉魚一怔,她注視着柳雲的背影,直到柳雲轉過街角,漸漸消失在狂歡的人羣盡頭。
而在她對面,被冷落許久的白山河喝着已冷的茶,眼中的殺意一閃而過。
街角處,柳雲取出千里信,點開“小月”二字:“有活了,喊上花胖子,跟雲爺殺人越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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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一更,休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