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一直在門外聽着,從蘇荔說要和自己除名號行,不除也行的話起,到現在胤與狗不得入內的牌子,她真的要和自己決絕了。默默的退出了永和宮,他還是沒想清楚,蘇荔爲什麼會這樣,早上提年羹堯,其實也是想着以這事爲由頭,讓年氏知道,蘇荔比她那小腦袋瓜子能想的更加有能力,讓年氏以後老實點,別再惹事了,至少別再惹蘇荔母子了。
沒想到兩個女人竟然都不是省油的燈,事情到後來竟然真的脫開了自己能控制的範疇。他還是想不明白,兩個女人之間的鬥爭,怎麼會到後來,蘇荔不恨年氏,卻恨自己。她無論在什麼時候都不會提年氏,她只恨自己,她的腦子到底在想什麼?
剛纔老爺子支開蘇荔,把自己留下,卻什麼話也不說,只是晾在那兒,胤因爲心情差,也懶得說話,腦子裡只想着,蘇荔退出時,眼睛裡沒有自己。
除了自己剛進來時蘇荔那一笑之後,她就再沒笑過。連正眼都不瞅自己一下,他還沒見過蘇荔議事議得這麼痛苦,以往每每有好的議見時,她都是神彩飛揚,一臉得瑟。而今天,她顯得無力,而精疲力竭。
“四爺!”李德全扯扯他的袖子,胤才如夢初醒,老爺子眼睛正剜着自己。
“又吵嘴了?”康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看來老爺子留下他,就是已經看出了端倪。
“沒有。”胤苦笑了一下,如果蘇荔肯跟自己吵,也許事情沒這麼煩。
“那又爲什麼?”
胤深吸了一口氣,想了半天,說因爲年氏懷孕?還是說年氏在挑釁?
“荔兒……”胤吐了一口氣,說不出話來。
“就是說荔兒又要在宮裡住幾天?”
“不知道。”胤老實說着。年氏早上說那話。荔兒應該不會在宮裡住了。再說也說了她會去李衛家。李衛在外地。可心那兒也就沒什麼話被人說。
康熙猛地一拍桌子。“這是什麼話?一個女人都管不住。朕還怎麼放心把大事交給你辦?”
胤沒說話。垂頭聽着。
康熙看他不作聲。也嘆了一口氣。“當然。蘇荔兒看來也不是一般女人。肯讀書、有見識、也識大體。很有些當年太皇太后地風範。倒真像咱們草原上地女中豪傑。”
胤還是不說話。太皇太后!他當年倒是見過地。那時地她只寵愛太子。對自己客氣得很。豪傑?幼年時地他還真是沒看出來。她並不管朝中地事情。有時他被佟氏帶到太皇太后宮裡請安時。老太太只談風月。一提及事非之事。不管是朝堂還是後宮。她馬上便裝聾作啞。那會兒。胤還覺得這老太太真是活成精了。現在看看。卻真是賢德。是啊。蘇荔有某些方面倒是真地像她。只在正確地時候做正確地事。不貪功。不戀權。原來。老爺子現在喜愛蘇荔兒。是因在蘇荔兒身上找回了那個扶着他走上皇位。卻一生不向他索取地老祖母了。
“說話!難怪你額娘說你是個石頭!”
“蘇荔很能幹,而且大度,她常說的就是她不和女人鬥,就算是有人要鬥她,她雖然不會一笑置之,但卻不會反擊。她其實很單純,單純的做人,單純的做事,只是想把事情做好罷了。所以這些年在宮裡,府裡,兄弟們之中,人緣倒一直很好。”胤想想說道。
康熙回味了一下胤的話,點點頭,“是個很本份的孩子。”
“是,很本份,只是……有時,兒子摸不到她地真心。”胤苦笑了一下。
“真心?”
“烏喇那拉氏與兒子是少年夫妻,相濡以沫;年氏跟兒子是青梅竹馬;李氏生的孩子最多;她最小!即使這樣,她也跟了兒子十多年了,兒子自問,對她們四個一直維持着公平,其實李氏最差,現在兒子身邊其實就她們三個而已。”胤其實也不知道要說什麼,雜七雜八的說着。他並不習慣跟老爺子談自己的家事。
“現在荔兒已經不像以前那麼安分了?”
“不,不是。”胤搖頭,想了想,“荔兒還是不爭不搶的,只是她的不爭不搶,兒子有些難過了。”
康熙愣了一下,不爭不搶竟然還會難過?他八歲登基,一生都是女人圍着他轉,女人在他這兒只是閒暇時光的點綴,他還沒有這種經驗。
想想看看也是一頭霧水的胤,想也知道問不出什麼的,但他也沒往心裡去,揮手讓他出去了,給不了建設性的意見,又沒法知道更多,不讓他走怎麼辦?再說了,他還是認爲小夫妻,耍花搶,玩不了幾天。
李德全看胤出去了,想想,有些遲疑,康熙回頭看了他一眼,自是知道他雙手合在一起,目光遊移代表着他知道什麼,可是不知道該不該說。
“怎麼啦?”
“奴才聽說早上蘇福晉是坐着寶寶小主子地車來的,連丫頭也沒帶。而且,四福晉今兒也急匆匆的遞牌子求見德主子了,引她進去地小太監說,今兒德主子把內室所有人都遣了出來。”
“就是說這事小不了?”
“哦,對了,前兒太醫院來報說四爺府要添人口了,奴才還忘記跟萬歲爺說了。”
“你說過,朕還記得。”李德全怎麼敢忘記,只是變相地在提醒康熙,看看兩者之間會不會有什麼關係。
康熙想了一下。搖搖頭,專心地看摺子。
蘇荔晚上吃完飯才走地,德妃派車送她去了可心家,想想起身去了南書房,康熙還在看摺子,桌上還縲着一打,看來老爺子今晚又沒法早睡了。親手給他端上茶。才坐到了炕邊。
“荔兒走了?”
“嗯!”德妃苦笑着搖搖頭,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這點事本不該來煩着您,只是今兒臣妾倒是沒法了,來跟陛下討個主意。”
“這次爲什麼?問了老四,老四也弄不清楚。”康熙想想,總得爲點什麼纔會鬧吧。
“被人欺侮狠了,荔兒又玩不來那些下三濫地把戲,老四那個石頭人。他知道什麼?”德妃不禁一臉厭惡。
“荔兒說的?”
“她會說,就不會等到今天了。她什麼人您不知道,向來是報喜不報憂地,老四家的來說地。即便如此,荔兒還是什麼也沒說,只說她不爲難女人,她不想鬥。”德妃輕嘆了一口氣。
“她想幹嘛?總不能讓老四休了她吧?真這樣,寶寶怎麼辦?這可是落人話把的。”康熙白了德妃一眼。
“她倒是個明白人,說了,她不做讓皇家丟臉的事兒。只是不想再住府裡了。住宮裡總也不好;住園子,臣妾要想見見,又難;於是想求陛下要不在近處賞老四個小院子。讓荔兒住。”
“搬出來還不是話把兒?你也是越老越糊塗了。孩子們鬧鬧由他們去,過幾天老四賠個不是。荔兒又不是那不通情理的,過去就過去了。真賞了宅子。荔兒怎麼回去?”康熙沒好氣的瞪了德妃一眼。
“話是這麼說,只是……”德妃苦笑着搖頭。康熙一想也是,這是德妃的親兒子,和她最心疼的媳婦兒,她怎麼會想真的分開他們,想是問題已經嚴重了。
“賞了宅子,荔兒就有理由不回家了,這麼別的府上地側福晉們怎麼看?”康熙話鬆動了一些。
“其它人怎麼能跟荔兒比?臣妾只是心疼,她向來是心寬的,現在她都忍無可忍了,想是也實在是受不住了。她想的都是怎麼對咱們好、老四好、對孩子好,可是其它人還是不放過她們娘幾個,看看荔兒這些年,人家越來越胖,荔兒是越來瘦,看看都乾巴什麼樣了?今兒下午在永和宮歇午睡,臣妾看着都心痛,小臉白得跟紙一樣,再說寶寶這麼大了,天天看着她額娘被人欺侮,只怕性子會變壞的;心肝也說,平日裡,揹人時,其它人對他們都惡形惡狀的。要不怎麼荔兒天天跟老媽子一樣,把兩孩子掛在身邊,從不敢鬆懈。”
康熙沉默了,他自是知道女人們之間的戰爭最容易傷害的就是孩子了,現在看來老四府上的形態越來越差,年氏懷着孩子,自是不能動,那麼蘇荔想躲出來倒也是情有可源。總不能爲了她肚子裡的那個,傷害了寶寶。
“現在荔兒住哪了?”
“去了老四那個奴才家。叫……,他媳婦是原先老四家的大丫頭,她男人現在在外統籌軍糧。”德妃可記不住李衛,她只記得可心。
“李衛!”康熙一聽就明白了,想了一下,笑着搖搖頭,“還不如在宮裡陪你呢,真笨。”
“有些人嘴巴賤,荔兒能住當然更願意在永和宮住了。”德妃冷冷地一笑,這種機會她當然不會放過。
“李德全,去,派人去老四府上,把那嘴巴賤的杖斃。”康熙猛的一拍桌子,真是勃然大怒。德妃一開口他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這話都敢說,那他終於明白爲什麼蘇荔不肯回家了,那個家還真是回不去了。
“萬歲!”德妃拉住了康熙地手,看康熙平靜了一些,才搖頭,“荔兒不肯說,老四家地也含含糊糊的,咱們這會去打那臭嘴,不是沒事找事,落人口實?再說,這麼一來,只怕老四還得怪荔兒。”
“原來看着老四管家好,看來也不過如此。”康熙冷笑了一下,德妃沒作聲,康熙定定神,“李德全,你去內務府,撥一所宅子給鈕祜祿氏。”
“喳!”李德全這才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