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默的肚子很痛。
她能感覺到有一股熱流涌出,即便此前沒有過流產,可是終究她是女人,對於這樣的症狀再敏感不過。
可是,她不是已經做了流產手術了麼?爲什麼,還會這樣?
腦海裡劃過丹尼爾醫生和喬蘭的影子,這一秒,安默真的想找他們問個明白!
沈之承懵了。
他的衣服凌亂,身上還有斑駁的血跡,而這些血跡,也全都是安默的。
他是一個有醫學常識的人,他知道,因爲自己的行爲,導致這個女人身上發生了什麼!
一瞬間,沈之承抓住腦海最後的理智,用盡全力掐住了女人的脖頸。
“你故意的?”他怎麼也不能相信,一個懷了孕的女人,會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經流產。
所以,之前他們見面的,都是她在騙他,繼而用這種方式羞辱他身上的缺陷嗎?
安默的臉色發白。
也許因爲太痛,她的身體開始不斷地顫抖。
她帶着血跡的手,猛地抓住沈之承的手腕,“沈之承,帶我去醫院好不好?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頓住,他麻木了,因爲憤怒到麻木,他什麼也做不了。
“沈之承,求求你,救救我們的孩子,我不想失去他……”安默無力的聲音,一次又一次地撞擊着沈之承的神經。
這一次,沈之承的身體如同被澆了一盆冰冷的涼水。
他醒了,他這才明白過來他到底要做什麼。
下一秒,他連忙攔腰抱起安默,衝向了醫院……
好在司機就在樓下。
沈之承將安默抱進了後座,他將她的頭枕在自己的臂彎上。
他的腦子很亂,而他的願望只有一個,就是希望安默肚子裡的孩子能保住。
他驚喜,卻有害怕。心揪成了一團。
懷裡,能明顯感覺到這個女人的顫抖。臂彎上很溼潤,想來,是這個女人的眼淚吧。
溫熱的液體觸碰到他的手臂,他的心顫了一下。好似所有的仇恨都被沖刷的一乾二淨。
他忽然間想說些什麼,可是終究找不到說辭。
“沈之承,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還在還在……”懷裡響起安默的啜泣聲,“之所以要打掉這個孩子,是因爲醫生告訴我,這個孩子本來就發育不良,所以必須流掉……我……”
安默一句一句的解釋。
她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身體在顫抖。
不知怎的,便是在這一秒,沈之承覺得安默並不是一個壞女人。憑着直覺,他覺得安默這個時候,說的是真話。
“如果這個孩子能保住,那麼我會馬上給你母親換腎。”他說的堅定。
他的目光直視前方,不知爲何,沈之承發現自己的視線也模糊了。
安默躺在沈之承的懷裡,身體依然在顫抖。
她原本以爲沈之承的身體是冰冷的,可是這個時候,隔着薄薄的面料,她依然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溫暖。
她不是一個無情無義的女人,她有同理心。她知道,如果自己身處在沈之承的這個位置,當自己失去了孕育後代的能力,而這個能力也是因她而起,那麼她也一定會憤怒。
此刻,她的手指攀住了男人胸口的一隻袋子。她想用這種方式,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狼狽。
車廂裡的空氣很沉浸。他們的距離隔得很近。彼此都能聽到心跳。
安默的鼻子酸的厲害。
“沈之承,對不起。之前之所以對你說那些話,都是因爲恨你。你知道,遠遠是因爲沈氏急着要那塊地皮纔沒有的。”她一字一句吐得清楚,只是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她和這個男人將曾經的誤解說的一清二楚,會是在這個時候。
他微微低下了頭,卻沒有看他。
“遠遠的離開,我真的很抱歉……也許,我真的應該相信你之前說的話,這樣,我們的孩子還在……”事到如今,沈之承終於在說到“遠遠”兩個字的時候,心中的痛才更加明顯。
他似乎能體諒到安默曾經的心,曾經她離開他,離開D市,逃到紐約的心……
“如果這個孩子能抱住,以後我們結婚好不好?我希望我的孩子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沈之承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顯得無比溫柔。
她搖搖頭,“不了,我們只見隔着一個遠遠。對不起沈之承,想到失去的遠遠,想到那個孩子,我真的無法和你一起生活。”
她說的是實話,她也並不會因爲想要沈之承的腎臟而說違心的話。
也許是因爲現在身體的疼痛,也許是因爲此刻的兩顆心都懸在空中,希望保住孩子,所以他們說的,都是關於彼此的話。
只是,這樣的場景很可悲,不是嗎?因爲太多的時候,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夾雜着太多人的恩怨。其實,他們能彼此交心的時候,是很少的。
沈之承的臂彎將安默攬的更緊。
懷着失落,他沉沉的吐了一口氣。
“我知道了。”只這幾個字,結束了兩個人的對話。
……
醫院。
沈之承抱着安默進了急診室。
他的個子本來就高大,許是他的氣場太冰冷,抑或他身上的血跡斑斑,所有人在看到他這個樣子的時候,都紛紛停下了腳步。
其實他這個樣子,別人只看一眼,都會怕的。
急診室內。
一個五十多歲的醫生快速檢查了安默的身體。
檢查結束以後,她搖頭,退了退鼻樑上的眼鏡。
她看向沈之承,目光裡帶着怒意。
“你們這些年輕人,都已經是這個時候,就不能忍一忍嗎?”她的語氣很不好。許是因爲年紀大並不關心當下實事的緣故,這個醫生好似並不認識沈之承。
沈之承沒有反應,醫生加了一句,“你們這些人現在不知道好好珍惜,等以後自己身體不允許的時候,再想要就難了。”
她說的是過來人的經驗,可是她不知道,她的這些話,正好戳中了沈之承的痛點。
沈之承猛地拉住醫生的手腕。
“別那麼多廢話,孩子能不能保住?”
醫生許是嚇壞了。她愣了一秒,最後嘆氣道:“難,能不能留下,只能看天意了。”
就在這時,急診室進來好幾個穿着白大褂的年老醫生。
只見帶頭的一個男子快步走到沈之承的面前。
“沈先生您別動怒,我們會盡力。”來人是院長,沈之承在進醫院之前,就已經讓人聯繫了這裡最好的醫生。
現在安默肚子裡的孩子是他最後的希望,他會想盡一切辦法。
已經被陰雲籠罩的沈之承一把拉住院長的衣襟,冷冷道:“如果孩子出現三長兩短,那麼沈氏每年上億的醫療研究捐助,從此以後就斷了。”
沈家有多年捐助醫院醫療的傳統,只是之前的數額並不大,在沈之承變成色盲後,這個數額就變得很龐大。
可以說,沈家的錢,是這個醫院科研經費中最重要的組成項目。
院長的臉色瞬間慘白。
“沈先生,這……可是……您剛纔也聽到了,其實孩子的情況並不是很好,留下,真的太難了。”
他冷哼一聲,“如果保住,每年對醫院的科研經費會從一億的捐助變爲兩億。”
所有人都沉默了。
不知過了多久,院長終於連聲答道:“沈先生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力,一定會盡力……”
……
安默被送進了手術室。
在她即將被推進的一剎那,安默伸出了手。而沈之承的大手,也一下子拉住了她。
人在痛苦邊緣掙扎的時候,情感是最敏感的。
他們現在的關係變得很薄,薄的只剩下這個孩子能不能留下的可能,如果留不下,他們彼此就成了陌生人,甚至……一輩子的仇人……
此刻,安默的視線已經變得很模糊。
因爲麻醉劑的作用,她抓住最後一絲理智,拉着沈之承的手道:“沈之承,真的……對不起。”
其實,她也不知道她爲什麼會說出這些話,也許是出於她對他的歉意,也許是出於,她不想讓他覺得她是一個冰冷的壞女人。
沈之承的衣衫依舊凌亂。
他面無表情。
他的一隻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只是,卻沒有說一句話。
“沈之承,如果……如果孩子沒了……你,你還會給我媽媽捐腎嗎?”她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只是,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安默也知道,自己這樣的請求變得殘忍。
他的眸光變得暗淡,周身所有的陰霾都變成了淡淡的憂傷。
想了幾秒鐘,沈之承問她:“如果……如果我給你母親捐了腎,那麼……你會回到我身邊嗎?”
也許沈之承自己也沒有想到,只是短短几十分鐘的時間,她向他坦白了失去了孩子的理由,他忽然間不再恨她。
也許連他自己也知道,其實太多太多的恨,只是因爲得不到罷了。
安默是迷迷糊糊聽到沈之承這些話的。
雖然她依然睜着眼睛,可是周圍的一切都已經嗡嗡作響。
她想回答“是”,因爲這個交換條件對她來說太容易,只是回到他的身邊,他就可以捐獻他的肝臟。
她知道自己還沒有矯情到這個時候。可是麻醉藥的作用已經越來越明顯。一個“是”字卡在她的喉嚨口,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難道,她就錯失了最後救母親的機會麼?
……
安默醒來的時候,發現沈之承已經不在了。
寬大的病房內,除了護士,就只有她一個人。
她的手下意識地撫了撫自己腹部。
停頓了好久,她扭頭問身邊的護士:“我的孩子……保住了嗎?”
護士看向安默。
她搖搖頭,“真是抱歉安小姐,孩子,並沒有保住。”
安默的心如同沉入了一個大海。
孩子沒有了?她的孩子沒有了?
鼻子酸酸的,安默下意識地仰望頭頂的天花板。她努力的睜着眼睛,好讓自己的眼淚不留下來……
其實,這個結果她早該想到的。其實,她不已經接受了嗎?可是爲什麼,直到這個時候,她的胸口還是會發瘋一樣難受?
“安小姐,您其實自己也很不容易,當時給您做手術的時候,您大出血,醫生們好不容易纔救過來的。”護士補充道,“您昏迷了兩天。”
兩天?
“那今天幾號?”
“19號。”
19號?那不是醫生說,換腎的最後日子嗎?
就在這時,護士將安默的手機遞了過來,“安小姐,您的電話。”
安默接過了手機。
她看了看屏幕,發現是唐越清的電話。
“爸爸。”
“小默,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怎麼之前打你的電話一直都沒有打通?”
“我……我這幾天有些急事,有個朋友找過。”想來唐越清根本不知道她流產的事情。忽然想到了什麼,安默問唐越清:“爸爸,媽媽她……”
“哦,你媽媽很好,就在昨天已經做了換腎手術。”這個時候,唐越清的語氣變得很輕快。
聽到唐越清的回答,安默懸着的一顆心終於放下。
“那麼,爸爸你知不知道捐腎的人是誰?是……是那個金凡嗎?”她記得,在她進手術室之前,沈之承對她說過類似的話。
“金凡?”唐越清很訝異,“應該不是吧?俊堯的秘書告訴我,這個腎臟是俊堯通過美國的關係找到的。而且醫生明確告訴我,並不是D市人。”
“原來是這樣。”安默五味雜陳。原來這個腎臟是程俊堯想的辦法,所以,他纔會在他去往美國之前,和她說那些話……
他對她還是那麼好,可是她卻永遠無以爲報。
唐越清越說越激動,“俊堯真是一個好孩子,他的秘書說,因爲之前並不確定,所以並沒有把這個消息告訴我們。直到換腎期限的最後一天,醫生才把確定的消息告訴我們。”
“是,我明白,我應該報答他。”這是她現在唯一能說出口的言語。
她掛下了唐越清的電話。
她打算給程俊堯打電話,可是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再說,這個時間點正是美國的晚上,她聽說他很忙,想了想,這個時候還是不想去打擾他。
護士已經出去,房間裡只剩下了安默一個人。
此時窗簾是拉開着的。
今天,D市換來了少有的好天氣。溫暖的陽光透過玻璃窗,讓整個房間變得不那麼冰冷。
“吧嗒”一聲,就在這個時候,房間的門再次打開了。
“沈之承?”
今天的沈之承穿了一件白色的定製襯衫,他沒有系領帶,他的面色乾淨,不再有細密的鬍渣。但是深深凹陷的臉頰告訴安默,他的狀態依然不好。
沈之承站在門口,聽到安默的話“嗯”了一聲。
他也不在看安默,而是在不遠處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沙發就在窗臺邊上,他坐下的時候,和煦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泛着光輝。
可是,即便在溫暖的陽光,在他的四周,都變得冰冷。
他沉默。
幾分鐘以後,他的身子仰在沙發上,雙腿交疊。
他點了一支菸。
骨節分明的手指夾着一支菸,他深深地吸了一口。
吸菸的時候,沈之承會皺起眉頭,他似乎在用這些青白的煙霧,消化心中的不快。
他的樣子很平靜,平靜的讓人發麻。
安默全程都看在眼裡。
她想對他說些什麼,可是就在她要開口的時候,男人卻先微啓了嘴脣。
“你母親已經換腎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吧?”他一邊抽着煙,一邊說着,他的語氣平靜,沒有表情,他依然不堪安默。
“我知道,爸爸剛纔已經給我電話裡說了。”
“呵,是程俊堯想的辦法。”他冷冷的恨了一聲,竟有些不甘。
“是。”
“那麼……以後你有什麼打算?”終於,他看向了她。
四目相對。
這一瞬,安默在這個男人的眼裡,看到了無比的期許。
想了幾秒鐘,安默道:“我會回紐約。畢竟暖暖和小睿還要去上學。”
“不過你放心,雖然暖暖現在難以接受和你之間的關係,不過我會盡力說服她。”她補充道。她沒有忘記沈之承的情況,他不能生育,所以她就必須說服暖暖。
於情於理,這都沒有錯。
畢竟沈之承是她的父親,更重要的是,沈之承從來都沒有虧待過暖暖。
沈之承夾着煙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看着安默,眼神卻失了焦距。直到香菸的過濾嘴燙到了沈之承的手,他才終於緩過了神。
“謝謝。”兩個字,卻是他太多的無奈。
“不客氣。”客套的話,讓他們彼此,變成了真正的陌生人。
房間裡忽然很安靜。
氛圍變得很微妙,從仇人變成陌生人的一瞬間,似乎所有的言語,都變成了破滅的泡沫,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感情就是這樣,太恨和太愛,都會讓彼此念着對方,念着對方的好,念着對方的壞……
可是,當所謂的感情都消失的時候,連着簡單的幾個字,都變成多餘的了。
“那麼……你準備結婚嗎?”沉默了很久以後,她突然問他。
她想關心他,可是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安默就覺得多餘了。
即便沈之承沒有生育能力,這世上有多少女子做夢都想成爲他的女人。不僅僅是因爲鉅額的財富,僅僅憑着他的一副好皮囊,就夠了。
沈之承頓了一下。
他凝視着她,眯了眯眼睛。
他並沒有急着回答,而是又點了一支菸,慢慢的抽了起來。
直到這支香菸燃盡一半,沈之承才淡淡開口:“會,沈家還是需要一個女主人的。”
“嗯,祝你幸福。”
“那你呢,你會和程俊堯結婚嗎?”
“不會。”她脫口而出。
他的身體似乎顫了一下。“爲什麼?”他問她。
“他說過,我們只是兄妹,更何況,我並沒有再婚的打算。也不想……再談戀愛了。”
“兄妹?”他冷哼一聲,“你可真傻,男女之間,哪裡還有那種情感。”
“需要我幫你物色物色好的男人?”他忽然補充了一句,語氣從原來的平靜變得玩世不恭。
這樣的舉動,很不像沈之承。
安默搖搖頭。“不用。不過……我希望你能給找個賢惠一點的女人,畢竟……暖暖和小睿以後還是要和她相處的。”雖然暖暖現在還不想和沈之承見面,但是安默想着,自己會想辦法說服她的。
“你倒是考慮周到。”他輕笑,“謝謝你。”
“祝你幸福。”她再一次說出了這句話。而這一次,像是離別。
她知道,也許這輩子,他們都不會再相見了。
他不再恨她,她也不再怨他……
而愛呢?應該沒有了吧……
沈之承又安靜的坐了一會兒,他在病房裡連着抽了三四根菸,直到一個小護士怯生生的制止,沈之承才停下了動作。
扔掉菸蒂後,沈之承便走了。
安默知道,從此以後,他們便成了徹徹底底的陌生人。
……
安默是在五天後出院的。
想了許久,她還是打算給喬蘭打電話。
這些天來,她試圖聯繫程俊堯,但是對方一直在通話中。
安默好好的想過曾經的前因後果。她記得,自己剛剛檢查出懷孕的時候,醫生並沒有說胎兒發育不好,而所有的不好結果,都是從丹尼爾醫生那邊得知的。
她和丹尼爾醫生並沒有私教,但是和私交,多少還有一點點交情。
至少,安默覺得她不是壞人。
更何況,她當初給自己做流產手術的時候,其實並沒有拿掉。所以,這其中另有隱情?
幾分鐘以後,安默撥通了喬蘭的電話。
喬蘭將前因後果都告訴了安默。
原來,當時安默的孩子並沒有問題,喬蘭在一份通話記錄中知道,因爲程俊堯害怕安默大出血,所以聯合丹尼爾醫生告訴安默,孩子必須流掉。
因爲他們在那張報告單上做了假,所以即便是換了醫生,也無法在報告單上看出端倪。
喬蘭是丹尼爾醫生的助理,因爲不忍,所以將安默的孩子保了下來。
“我這樣做,是不是很自私?可是我看安默你當時太痛苦,所以私自做了這個決定。”
安默搖搖頭,“喬蘭,我並不怪你。”如果不是沈之承的那次意外,也許那個孩子就能留下來。
喬蘭繼續道:“我知道我這樣做違反職業道德,但是安默……其實我……”說道這裡,喬蘭停頓了。
她的呼吸沉沉,她像是在鼓起很大的勇氣說之後的話。
沉默了許久,她道:“但是安默,其實,我是一個天生沒有子宮的女人,所以看到你被矇騙的時候,我特別希望你把孩子留下來……”
說着說着,喬蘭忍不住哭了。
這是她心中最大的秘密,但是不知爲何,她卻將這些告訴了只有幾面之緣的安默。
安默愣住了。
原來,喬蘭天生沒有子宮?
那麼是不是席言很早就知道了這個消息,所以纔不想和喬蘭交往?
“對不起喬蘭。”她也只能找到這些安慰的話。
有些人因爲失去孩子而痛苦,而喬蘭,卻天生沒有孕育孩子的能力。
電話裡的喬蘭好像在調整情緒。過了幾分鐘,她笑笑,“沒事。對了,你什麼時候回紐約,我們可以好好聚一聚。到時候我幫你看看,孩子怎麼樣了?”
“喬蘭……孩子,還是不在了。”
“爲什麼?是程俊堯逼你嗎?”喬蘭似乎對程俊堯有些敵意。
“不是。是自己掉了的。”她沒有說實話。
“那……太可惜了。”她安慰他。
不知爲何,安默覺得自己和喬蘭之間,變得越來越近。
“喬蘭。你……我是說你子宮的事情,還有治癒的可能嗎?”安默知道,現在的科技很發達,也許還有治癒的希望呢?更何況,喬蘭還這麼年輕。
“有是有,但是技術還不成熟。”
“什麼技術?”
“移植子宮。”喬蘭不假思索地說出了這句話,“但是現在能做這個手術的不多,更何況,子宮的移植,現在還沒有多少成熟的例子。”
“可以嚐嚐嘗試,也許今年後就有了。你還很年輕。”
喬蘭無奈笑笑,“也許吧,但是難度最大的,是子宮本身。你說,這世上有誰願意捐出自己的?更何況,移植的匹配度要求非常高。安默,我已經做好膝下無子的準備了。”
安默不知道這個時候應該如何安慰喬蘭。
之後,兩個人隨便聊了一些家常話,便掛了電話。
安默整理了情緒,繼續走着。
她打算去醫院看看自己母親。
因爲暖暖和小睿需要上學,所以幾天前,安默就讓茱麗阿姨帶着兩個孩子提前離開了。
此時的天氣,已經漸漸進入初秋。
D市的初秋是最好的天氣,雨水並不是很多,而道路兩邊的楓樹,讓這個城市顯得更加獨特。
在很多文藝青年的眼裡,初秋的D市,便是他們嚮往的聖地。
此刻的安默走在馬路邊上,另一邊是一個公園。
公園裡,有不少人在作畫,攝影,看書……孩子們在嬉戲玩耍。安默看着,發現這樣的D市真的很美好。
“譁……”的一聲,便在這時,一輛轎車穿梭而過。
因爲這條道路年久失修,坑坑窪窪的路面有很多積水。車子穿過的一瞬間,安默的身子被打溼了一片。
“咔”的一聲,很快,車子停了下來。
這時,只見車子司機從駕駛室出來,只見他走到安默的面前,不好意思道:“小姐,你沒事吧?”
安默原來很憤怒,但是看到司機誠懇的道歉,便擺擺手,“算了,沒事。”其實,她的樣子很狼狽。
司機點點頭,順勢從口袋裡掏出了幾張百元鈔票。
“我們老闆說了,是我們車子太快,所以這個算是我們的賠償。這個錢,算是乾洗的費用吧。”
安默笑笑,“看來你們老闆是個是非分明的人。不過,乾洗費的話,沒必要這麼多,算了。”因爲司機的道歉,安默反倒覺得這樣拿別人的錢有些過意不去。
畢竟車子並沒有超速,錯的,只是這個路面太差了。
司機道:“我們老闆一直這樣,前幾天也發生過這個事情,也是同樣的賠償的。他對陌生人一視同仁。”
無奈,安默只能接受了這些錢。她的心很溫暖,因爲這樣來自一個陌生人的道歉,讓她覺得這個世上的好人,真的很多。
只是,就在她擡頭的一瞬間才發現,這輛車竟然是沈之承的車子。
車後座的玻璃窗搖下了一半,安默能清楚的看到沈之承的樣子。她也清楚,沈之承能在後視鏡裡,清楚地看清她的樣子。
一瞬間,原本溫暖的心,瞬間冰冷。
到底,她和沈之承只見變成了陌生人。
原來,她和沈之承只見陌生人的關係,是這個樣子……
不知爲何,胸口酸澀的厲害。
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經歷了那麼久,可是就在幾天前,他們忽然成了陌生人,成了在彼此眼前走過,誰都不認識誰的陌生人。
安默這才發現,原來這種感覺真的糟透了。
可是,她卻不停地說服自己:安默,這不是你希望的嗎?沈之承已經放下了,爲什麼你還不放下?
她不斷地說服自己,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心還是揪的難受。
這時,車子開走了。
車子開啓的一瞬間,地上了楓葉飄起了一地。
安默苦澀笑笑,看着漸漸消失的車子,晃了神。
呵,她可真賤啊!
……
安默因爲大出血,所以唐越清建議安默在D市多住幾天。
只是安默奇怪的是,這段時間還是聯繫不到程俊堯。
程俊堯的秘書告訴安默,這段時間因爲在開封閉會議,所以接不到電話是正常的。
安默只能作罷。
沈之承的工作開始忙碌。
他不再變得消沉。
他的所有時間都被工作佔據。
他本來就是一個經營天才,沈家的業務在短時間內,上了一個很大的臺階。
沈之承再次成了D市的焦點,不管是財經界,還是時尚界。
在此同時,沈氏集團的一家公司上市,這也打破了沈家不上市的傳統。
而沈之承爲了紀念自己的孩子,成立了多個遠遠教育基金,一時間,沈之承的形象越來越正面,D市的人們也越來越喜歡沈之承。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這樣的沈之承已經沒有了生育能力,如果他的女兒不原諒他,那麼沈氏集團,許是後繼無人。這對於一個龐大家族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這天,忙碌了一天的沈之承接到了一個電話。
電話裡,是一個女生。
“之承,好久不見。”是一個熟悉的聲音。
“何雪薇?”
電話裡,傳來何雪薇猖狂的笑聲,“之承,我們見個面吧,我的手裡有你最想要的東西。”
沈之承不自覺攥緊拳頭,“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