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聽到“風險”兩個字的時候,安默用盡全力睜開眼睛。
即便眼前一片模糊,她還是隱隱約約能看到唐越清的神情。
他的臉色很不好,也通過此,安默知道,這個手術的風險並不小。
唐越清抿着嘴脣沒有說話。
“只要活着就好。”安默卻在這個時候,安慰唐越清。
其實更多的時候,病牀上的人,是比病牀邊的人堅強很多倍的。
“吧嗒”一聲,就在這時,病房的門開了。
安默緩緩轉過頭,好讓自己的視線不是那麼眩暈。
她隱約看到有一羣穿着白大褂的人向自己走來,想來,一定是她的主治醫生吧。
“安默小姐。你好。”其中一個醫生道,“你感覺怎麼樣?”
安默腦袋嗡嗡作響,覺得在這個時候,連說一句話都很費力。
“很暈,腦袋像是要炸開了一樣。”
醫生點點頭,似是對唐越清交代了幾句,之後便走了。
似乎,有些話不想讓安默知道。
這個時候,唐越清湊近安默,輕聲問道:“小默,也許這個手術以後,你要睡一段時間,你……你有沒有什麼事情急着要辦的?”
他說的很委婉,但是安默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甚至,她已經猜到,要在頭部做手術,也許也不是簡單的“頭部淤血”這麼簡單……
其實睡了也挺好。
忽的,電話鈴聲響起。
只見唐越清將手機遞到安默的手上,“小默,你的電話,是小程的。”
安默在天翻地覆的視線中接通了程俊堯的電話。
“學長……”她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一些,不想讓這個男人知道,她已經麻煩他夠多的了。
“默默,怎麼?不舒服?”
“剛剛在睡覺。有事?”她雲淡風輕的說着,脣角強自扯出一絲弧度,好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是上揚的。
“默默……”程俊堯的語氣忽然變得沉沉,“我們……我們結婚好不好?”不知道爲什麼,程俊堯這兩天的語氣終是很着急,很不像他,像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爲什麼?”她問。
“沒有爲什麼。”他卻不想回答其中的緣由。
很奇怪,不是麼?
“其實,我已經打算這輩子一個人了。”安默說的斬釘截鐵。她覺得自己是一個招災體質,以如何自己和程俊堯在一起,說不定會連累他。
何雪薇從來都是以迫害她爲自己的樂趣,這種行爲也許有的人不明白,但是何雪薇從小和安默一起生活,恨透了安默得到了所有她想得到的東西,所以,這種恨,已經植入了一個人的骨髓,再改變,已經很難了。
更何況,現在何家和沈家已經強強聯合,如果有一天安默和程俊堯結婚,難道要讓程俊堯被何雪薇拉入其中的爭鬥嗎?
她不忍。
“對了,你到機場了嗎?還有三個小時就要登機了。”程俊堯催促安默。
“是。”她撒了謊。
掛斷電話後,安默第一次感覺到,和程俊堯之間的關係無比疲憊。
她希望他幸福,不希望自己連累他。就算所有人覺得她無情,她也認了。
她將手中的手機遞給了唐越清。
唐越清接過手機,卻什麼也沒有問。
很久以後,空氣裡再次想起他沙啞的嗓音。
“小默,你還沒有說,你有什麼事情急着辦的?或者,有什麼事情要對小睿暖暖、我還有你媽媽說的?”
安默抿了下乾澀的嘴脣,手不自覺地覆蓋在腹部。
“除了頭部,我的其他身上有受傷嗎?”她問。比如子宮。
“只是一些皮外傷,其他都很好。”
“那……喬蘭呢,她還好嗎?有沒有生命危險?”
“沒有。”
她“嗯”了一下,閉上了眼睛。
心中暗自數了十下,一再確定着自己的決定。
再次睜眼,她對着上空的天花板道:“爸爸,我想把我的子宮捐給喬蘭。”
話落,房間裡的空氣變得異常壓抑。
這一瞬,連着唐越清的呼吸聲,她都聽不到。她知道,唐越清一定以爲她瘋了,於是愣住了。
“爲什麼?”唐越清問,“難道你不知道子宮對一個女人的重要?”
“我知道。”她知道,她當然知道,就是因爲知道其中的重要性,所以她要把它捐獻給喬蘭。
因爲喬蘭幫過她好幾次,還爲此丟了工作,所以她並不覺得這是自己的施捨。這是報答。
更因爲她害怕了所謂“愛情”兩個字,於是乎,她需要逃離,帶着身體的殘缺,逃離出這片沼澤。
她下意識地低眸,看到了唐越清緊緊攥緊的拳頭。
他是她的父親,是他給了她生命,若是不捨,他也是不捨的。
“告訴爸爸爲什麼?”
“我累了,我想一個人生活挺好的。再說我已經有了孩子了,這個器官對於我已經沒有太多的意義了,可是,她對喬蘭來說,卻能改變一生。”她一字一句,道明自己的安排。
唐越清嘆了一口氣。
空氣裡傳來了他的腳步聲。
越來越遠。
他應該是走到了窗臺邊。
“如果這時你的決定,那我只能支持。”這時他最後無奈的迴應。
“爸爸,還有,別把我捐獻子宮的事情告訴任何人,尤其是程俊堯,好嗎?”她害怕他會傷害喬蘭。
“好。”
安默再次拿起了手機,她錄了一段語音,將發給程俊堯。
裡面的內容大致是:當初留下孩子是她的意願,和喬蘭沒有絲毫關係。希望程俊堯能夠讓丹尼爾診所留下喬蘭。
幾個小時以後,安默被推進了手術室。
……
幾天以後。
喬蘭從夢中醒來的時候,發現周圍一片黑暗。
她用手下意識撫了撫自己的眼睛,才發現綁上了紗布。
“你醒了。”耳邊響起一箇中年阿姨的聲音。
“你好,請問你是?”
“你叫我趙媽就好,是唐越清先生讓我來照顧您的。”
“謝謝。”原來是安默的父親。
“那安默呢?她還好嗎?”她記得當時和歹徒搏鬥的時候,安默被傷到了頭部。
“安默小姐手術很順利,不過現在需要休息。”
這時,房間裡傳來一陣腳步聲。
“喬蘭小姐你好。”
“你好。”
“你的手術很順利,另外恭喜你,你已經是一個完整的女人了。”
“完整的女人?”喬蘭在聽到這個詞的時候,心裡卻有些害怕。
“有人給你捐獻了子宮,而且現在並沒有什麼排異反應。”
“是誰捐獻的?”她的心跳很快。她接受了別人的子宮,唯一的子宮?她覺得自己的良心很不安。
“捐獻的人希望我們保密。”醫生笑笑,“喬小姐注意休息就好,半個月以後就可以出院了。”
醫生走了,而喬蘭卻愧疚的喘不過氣來。
不知過了多久,傳來一陣腳步聲,“你就是喬蘭?你的膽子可真大!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麼?”
是一個男人。
喬蘭身體緊繃,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全身,“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