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妹妹的哭聲從屋外傳來,少女匆忙跑到屋外。
小女孩身上沾滿泥水的站在原地大哭,邊上是一堆積水形成的水坑,不遠處一個隔壁家的小男孩正在躲在他家大人的身後,探頭小心翼翼地看着哭泣的小女孩,那種怯懦的模樣,少女大概猜到了剛纔發生了什麼事。
“曦月啊,我們家柯柯剛纔在和馨月玩鬧,一不小心讓馨月摔到水坑裡了,抱歉啊。”
說着道歉的話,但婦人臉上卻沒有一點抱歉的意思,面對哭泣的小女孩,也只是站在原地,絲毫沒有幫襯小女孩的跡象。
少女輕咬着牙,沒有對婦人多說什麼,走過去將小女孩牽回了屋內。
她知道這戶人家已經是快要脫離這個村子了,他們家只剩一位奄奄一息的第十代老人,同樣的身份、同樣的境遇並沒有讓他們這個村子的人相互幫助扶持,反而令他們處處與“同胞”們攀比,找到比自己更不堪的那人尋求一點點慰藉感,這是他們幾百年間在外界的目光下形成的卑下環境中所誕生的扭曲心理。
越是對自己出身感到自卑的人,越是喜歡在這方面尋找優越感。
這戶人家已經是處於在這種狀態,即將要離開這個在法師的目光不由自主會有低下頭自卑感的村子,便開始急不可待趾高氣揚,以那副姿態彰顯自己與他人的不同。
但他們即將要享受的一切,是他們的親人的逝世所換取的!
竟然……不會感到任何的傷感,反而還開心期待的如同等待新年的到來……
少女不恥於他們的這幅模樣,她沒有想和婦人說話的打算,她知道就算與之交談,也只會聽到不知所然、陰陽怪氣的回答。
“這孩子,怎麼見面招呼都不打一聲。”婦人看着少女的背影,嘟嚷了一句,隨後也不管這點小事了,牽着自家孩子的人走回屋內,“走,柯柯,今天媽媽給你煮點肉吃,你以後可得要爭氣一點,別學這裡的小孩,要是能成爲法師的話,爸爸媽媽就能享福了。”
一聽到有肉吃,小男孩眼睛立馬亮了起來,也顧不着婦人後面說了什麼了,拉着婦人手嚷嚷着讓婦人快點煮肉給他吃。
……
回到屋內的小女孩依舊哭個不停。
“他想親我,馨月躲開了,他就把馨月推倒了。”小女孩邊哭着邊把剛纔的經過說了出來。
少女剛準備安慰小女孩,話卻噎在了喉嚨,目中少有的閃過一絲怒火,她咬緊了後槽牙……最終,還是泄氣的鬆開了緊握的拳頭。
找那些尖酸刻薄的人理論又如何,他們根本不會承認這種事,可能還會倒打一耙指責自己污衊他們家的清白,告訴給父親?自從母親走後,他幾乎沒怎麼管過自己姐弟妹三人……正因爲這樣,榮陽才被迫“長大”。
內心那種世間充斥了惡意的感覺越加沉重,讓少女的心感到微微刺痛……
門口,男孩收回了邁開的左腳,聽着妹妹的哭泣聲抿着嘴脣一言不發。
……
一天後,隔壁的小男孩不知被何人打得滿臉淤青,整戶人家因此雞飛狗跳,喊着“必將要將那人給找出來”的口號,但排查了半天,一無收穫,只能信口謾罵的回了家。
當天晚上,少女發現男孩眼角出不知爲何多出了一道紅印子,看着裝作若無其事的弟弟,少女最終還是沒有多問。
……
“爲什麼……爲什麼我是第十代人!?”
男人喃喃自語並伴隨着拍打桌子的響聲傳進少女的耳中,這是這幾天以來每天晚飯後的一幕,自從隔壁那戶人家脫離村子後,男人便每天飯後酗酒。
少女知道,正是這第十代人的身份令他們的父親如此抓狂,哪怕不是十代後的十一代、十二代他也能接受,就算是往前的第九代、第八代也沒關係,但偏偏是這作爲轉折點的第十代人他忍受不了!
在他們的母親走前,男人有時雖然會懊惱於自己身爲第十代人的身份,但對待他們姐弟妹三人還是盡到了一個父親該有的溫柔、關照、疼愛。
但自從他們的母親走後,男人的脾氣便逐漸變得暴躁,甚至暴力起來。
尤其是周圍幾戶將他們家圍起來的遲早要脫離村子的人家,這如同幾座大山一樣壓在男人的心頭,越發感覺鄰居與自己之間遲早不同,令男人情緒愈發暴躁。
少女能理解自己父親這日漸暴躁的情緒,唯一能輕聲寬慰他的媽媽也已經逝世了……但這些不是他將自己姐弟妹三人視爲發泄口的理由!
少女背對着弟弟妹妹,不讓他們看見自己臉上這幅無助的表情。
“姐姐,馨月想哭。”依偎在男孩懷裡的小女孩帶着哭腔地說道。
“乖,別哭。”男孩摸着小女孩的腦袋,輕聲地安慰着她。
“姐姐,馨月好想去城市,周圍的小朋友都不想和馨月玩,他們說馨月是壞小孩。”小女孩努力的不讓眼眶中的眼淚流下來。
“會有那麼一天的,一定會有那麼一天的。”少女柔聲安慰着。
心……又開始痛了,爲什麼……這個世界如此的不美好?
……
工作完成的男孩興沖沖的朝着自己家跑去,當跑到門口的時候,男孩已經想好了回家後的第一句話: 恩……還是用“我回來了!”比較好,這樣能喊的歡快一點,有助活躍氣氛。
男孩推開門,跳了進去,口中的“我回來了”卡在了喉嚨,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
憤怒的男人倒抓着掃帚把,抽打着護着小女孩的少女,小女孩已經被這種情況嚇得哭聲都斷斷續續。
“老爸!你瘋了啊!幹嘛打姐姐!!”
男孩抱住男人的腰,試圖將他撞倒,但這個年齡的他身材還尚瘦小,即便是助跑撞上去也僅是將男人撞得晃了晃。
“我要打的是馨月!”男人大喊,將抱住他腰的男孩甩開,“玩耍的時候不僅是撞到巡邏的法師,還將法師的制服弄髒了!不知道法師和我們這些人的不同嗎!?我不是告訴過你要離法師遠一點嗎!?”
男人最後一句話是對小女孩說的,但嚇得躲着少女懷裡的小女孩哪能回的了男人的話。
“馨月她不是故意!她有好好道歉了!法師也沒有計較馨月的事!”少女護着小女孩,目光堅定的對視着男人。
“你……你還敢頂嘴?!”男人氣得手指哆嗦,舉起手中的掃把就要打下去。
少女見狀急忙護住了小女孩。
男人高舉的掃把正要打下去的時候,男孩從後面一下子撞上了男人膝蓋,這一撞撞的***不住腳,跌倒在地上。
看着正在站起來的男孩,男人氣不打一處來,掃把當時落在男孩的身上。
“榮陽!”少女看見這一幕急忙把男孩拉了過來,把他和小女孩一同護在懷裡。
爬起來的男人看着姐弟妹三人,氣得氣喘吁吁,拿着掃把就往他們三人身上打,也不管能打中誰。
用上掃把男人還覺得不解氣,他轉頭找尋了兩下,直接抄起了椅子。
看見男人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聽見姐姐疼痛的悶哼,男孩奮力的嘶吼:“夠了——!!!”
面對男孩突然的一吼,男人不禁停頓了一下。
“老爸,如果你再繼續打下去,我會反擊的!”男孩發紅的眼睛直直地瞪着男人,“像你這種人,根本不配做我們的父親!!”
“榮陽——別說了!”眼淚劃破臉頰的少女捂住了男孩的嘴巴,將他後面的話堵在嘴裡。
看着兒子那彷彿盯着仇人一樣的眼神,男人兀然怔住了,他怔怔地看着正在哭泣的大女兒,自己有多久沒有看見她哭了?除了她媽媽逝世的那幾天……
充斥在男人心中的怒火飛速消退,在自己兒子的怒視下,他感到喉嚨乾渴,不禁嚥了咽口水,內心前所未有的產生了一股羞愧感。
他用顫抖着的手臂放下了高舉的椅子,跑出了屋子。
淚腺不斷的分泌淚水,眼淚不斷劃過少女的臉頰,砸落在地板上,心中的疼痛比起以往任何一刻都要強烈。
爲什麼?爲什麼這個充滿惡意的世界使得本應相互依靠的家人相互傷害?就連一個人的避風港都要摧毀嗎?
……
“吼~~~~~!!”
“噫————噫——————!!!”
令人心悸的獸嗥由遠接近,縈繞在耳邊,驚醒了少女。
縈繞在耳邊的聲音瞬間變得清晰,那的確是令人感到某種壓迫的獸嗥,與之一同傳進少女耳中的,還是一些嘈雜的驚慌聲:
“怎麼回事!爲什麼會有這麼多荒妖闖進來!?負責外圍警惕的人呢!?這麼多荒妖從他們眼皮底下涌入一點反應都沒有!眼瞎了嗎!?”
“他們已經發射信號彈了,但是,這些荒妖涌入的速度太快了!它們根本沒有理會外圍的哨隊!”
“等一下,那隻荒妖是黑淵魔?!這些是立森荒妖部落的荒妖!?”
“立森的荒妖?怎麼可能!它們離我們有幾十公里遠啊!怎麼可能會橫穿整片森林來攻擊我們這個地方?!即便是要掠食那也應該就近選擇附近的密陽市或者梁山市纔對啊!”
“鬼知道這些荒妖爲什麼會來這!該死,負責監視立森部落的城市爲什麼一點消息都沒有!立森部落的荒妖有動作他們竟然沒有向周邊的城市、聚集地示警!”
“有可能這些荒妖只是從立森部落出去的一小部分,‘這點’數量上變動沒能引起監視立森部落的城市的警惕。”
“他媽的!涌入的這些荒妖都快把我們淹沒了!立森部落要出動多少荒妖才能引起他們的警覺啊!”
“別在那裡罵娘了,趕緊返回駐點向上級彙報這裡的情況,讓他們儘快調遣軍隊來援助我們!”
“站點裡面的人應該早就注意到這邊的狀況了,應該已經聯繫上級;但我不認爲現在聯繫上級能起到什麼作用,軍隊趕來起碼要兩個小時以上,但只憑我們這點人,能頂住這些發狂的荒妖一個小時都算好的了!”
“那隻能帶着這些過罪後代先撤離了!”
“我不認爲天上盤旋的荒妖會輕易放……”
“小心!”
“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