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交火中的城市
地下的世界滴滴答答落着水，頭頂偶爾傳來轟鳴的輕微震動，似乎有大型機械從上面走過，遠方偶爾傳來沉悶的爆炸和零碎槍聲，隨後又歸於寂靜。
坐在堆積的箱子上，德洛麗絲倚靠在另一個木箱邊緣，眼眸微閉陷入熟睡，黑色的長髮披在身上，露出少許白皙的肩頸，身姿柔軟而令人憐惜，這位身份高貴的大小姐呆在着黑暗潮溼的地底，可謂是格格不入，那漂亮的衣裙和周圍沾染灰塵的木箱和袋子靠在一起也是如此對比鮮明。
其他幾人有的閉目養神，也有的坐在下面看着萊比昂的投影地圖做着標誌，計劃之後怎麼離開這個地方。
原本呆在這裡的幾個紅帽子小弟此刻也儘量小聲的行動，他們將一些物資從其他潛藏的角落搬來，有的則在嘗試組裝一些新的槍械。
中午時，兩方討論了下之後的行動，儘管緹蘭這邊不太想摻和進兩方的爭鬥，但這時也不得不考慮一些合作，畢竟她們對本地不熟悉，如果要平安脫身，確實需要‘紅帽子’這位地頭蛇的幫助。
“我把你們救出來，總要有些好處給我吧。”當時他是這麼說的。
於是，緹蘭一行人也答應，在此過程中會提供一部分力量，保護這地下基地以及‘紅帽子’本人的安全。
此刻，謝利安和古羅跟着‘紅帽子’去地面偵查情況，而剩下的人暫且留在地底休息，養精蓄銳。
地表，‘焚鐵能源’總部。
滿是鏽跡的巨大鋼鐵叢林遍佈，這其中的管道和閘口不時有轟鳴聲傳來，各種原料在其中流淌，工業產生的廢氣蒸騰，空氣中瀰漫着微微刺鼻的氣味。
一些穿戴防毒面罩和防護服的人員拿着槍在這周圍不時巡邏，戒備敵方可能過來搞破壞的人，而另一邊的堅固鋼鐵堡壘內，‘焚鐵能源’的高層也在商議事情。
“自從昨晚油庫發生爆炸後，對面就開始了行動，先是北面零星的衝突，接着就是開始封鎖萊比昂對外的通道，很難相信他們是無心之舉和臨時起意。”一個棕色短髮的男人如此彙報，看他穿戴筆挺的紅黑制服，以及衣領處那交迭菱形的徽章，應該是焚鐵能源的中層。
“這還用分析，我看就是衝着我們來的，現在大部隊都出動了，直接進行決戰就是。”馬西扎這會在會議桌一角站起，語氣激動的說話。
不過，這位二公子的話語並沒引發太大的漣漪，在場的衆多中高層依然保持沉默，目光看向會議桌正中的那個男人。
相比馬西扎，這位明顯要成熟穩重許多，他臉型方正，穿着的紅黑制服也很是整潔合身，有種類似軍人的氣質。
“坐下，馬西扎。”他目光依然看着身前那緩慢變動的投影地圖，沉聲開口。
“呃……”
見衆人不搭理自己，馬西扎只能悻悻坐下，沒錯他是‘焚鐵能源’的二公子，但論威望和實際能力卻遠遠不如自己大哥布羅德，兩人的歲數也差了近7歲，有時布羅德在馬西扎面前就和嚴父一般。
“‘黑錘重工’的動向很奇怪，他們並沒有一開始就大規模進攻，彷彿是在試探和找尋什麼，這並不符合他們的作風。”看着桌面投影的情況，布羅德緩緩分析。
“我們在那邊的線人表示，昨晚‘黑錘重工’那邊似乎遭遇了刺客襲擊，庫金最小的孫子受了重傷瀕死，而原本作爲接班人的長公子也被狙擊，如今正在接受治療。”
“是我們的人乾的嗎？”布羅德擡頭，冷冷的目光掃過全場，讓在場人感到一種懾人的壓迫感。
“不是，不是我們人乾的。”雖說兩方是有相互衝突的趨勢，但局勢還沒突然惡化到如此地步，貿然行動並不明智。
“這就說明有人在挑撥離間。”布羅德沉聲開口。
“和‘黑錘重工’分出勝負是必然的事情，但如果中間有第三方勢力窺探，過程就變得危險起來。”
“可是，這萊比昂中，還有誰能當第三方勢力呢。”在場有人疑惑，除去剩下的唯二兩家工業集團，萊比昂也沒有什麼能稱得上名號的勢力了，與前二者實力相差過於懸殊。
“北二區其他勢力如今情況如何？”布羅德閉上眼沉思。
“自從竭樓城離開後，那邊就是一團亂麻，各種大小的幫派崛起，但人數普遍也就在50-100之間，不成氣候，還相互內鬥，估計沒能力干涉我們這邊。”
“至於焚日城……他們去年突襲竭樓城損失了不少高端戰力，後來一直處於收縮狀態，枯樹園那邊一直沉迷經濟作物改良，去年也因培育出可在廢土生長的西瓜苗而收回了部分資金，如今正忙着擴產，沒有功夫理會其他人。”
“培育經濟作物，真是……”布羅德搖搖頭。
“他們如何解決土壤中毒素的問題，就算植物能活，但果實中也會積累毒素，這樣的東西，聯邦市場會接受嗎？”
“據說是挑選雨季後被沖刷過，毒素較少的土壤，然後經過中和沉降後，再將其拿來種植水果，而且還搭建了專門的玻璃棚，避免毒雨的直接腐蝕。”
“就算勉強合格，但這種產物估計也上限鎖死了，只能在低端市場流動。”布羅德緩緩搖頭，不看好枯樹園多年來唯一的成果。
“其他幾座城市呢，底帕特，硅晶灣，他們那邊情況如何？”
底帕特，如今北二區唯一還產出礦石的城市，雖然人口面積不如萊比昂，但也是少有的人員彙集地，硅晶灣，小型城市，曾經是北星區的芯片和AI製造中心，後來大部分設備和人員撤離，只有小部分留存，據說是當年被淘汰的技術人員後裔。
“底帕特還是老樣子，那些人每年都會給我們和黑錘送來原料礦石，然後換取一定收入，至於硅晶谷……那邊封鎖的厲害，已經很久沒有人能真正進入內部了，外圍都是自律單元在警戒巡邏，據傳言說，裡面的原居民如今都已改裝成了半肉軀半機械的模樣。”
“星球的聯邦政府不管嗎？我記得這種改裝大多都被倫理委員會禁止，如今允許的機械義體化程度最高不得超過30%。”
“或許是懶得理會吧，硅晶灣裡的技術並不先進，裡面也長期閉塞，星球政府近幾年的精力都放在經濟復甦這塊，爲了節省開支，一直很少調動軍隊。”
對於北二區，星域政府連續幾任總督和執政官們都選擇性無視，因爲一旦干涉引起話題，就要考慮如何收尾的問題，干涉進去容易，出來就難了，北二區明令禁止居住，那麼就要把裡面的居民搬遷移民出來，這就要花不少經費，而好處卻沒多少，星球並不缺裡面剩下的這點人口。
“外界勢力，內部勢力……”面對不知哪冒出來的第三方勢力，布羅德陷入思索。
“目前情報很少，我們需要謹慎行事。”
“將機甲編成五組，兩組出動和‘黑錘重工’對峙，剩下三組留守總部這邊，隨時準備應對突發情況。”
“另外，放出無人偵察機，時刻監控全城的情況。” “是，長官！”在場人員起立，宣告會議的結束。
衆人離開後，會議室內只剩下馬西扎和布羅德兩人，見自己逐漸落單，馬西扎也想起自己該趁機溜走而不是傻站在這等着被大哥批。
不過，他意識到情況不對還是晚了一步。“馬西扎，昨天和你一起吃飯的那幾人是誰？”
這位大哥的突然詢問讓馬西紮腳步不得不停下來，他乾笑回頭，“是我新認識的幾位朋友。”
“他們實力如何？”
“這個……大概在序列3-序列4之間？”馬西扎努力回憶，其中艾芙妮的英姿給他留下很深的印象，而明面上最強的自然序列4亞連則被他選擇性忽視。
“他們一共幾人？”
“四人，不過聽說還有幾位同伴？”
“四人，還有幾位同伴，就當一共七人好了，在20歲前就晉升就升序列4，在聯邦內也算得上優秀人才了，突然來萊比昂這樣的地方，你不覺得奇怪嗎？”布羅德分析。
“奇怪，大概就是出來旅遊？我感覺那個女孩應該家境很好，她對各種奢侈品都熟悉，還數落我品味一般……”說來奇怪，如果是別人這麼數落鄙視他，馬西扎早就勃然大怒了，但面對那位金髮女孩，他反而越發喜歡了，甚至有點忍不住想討好她。
見這位弟弟依然冥頑不化，沉迷聲色的模樣，布羅德感到幾分失望，不過多年來也慢慢習慣了。
“你去吧，這段時間不要隨意外出。”
“是，大哥。”說完，馬西扎就快步離開了這令人窒息的會議室。
獨留在會議室的布羅德看着投影上面的地圖，再次進入沉默和思索中，直到許久之後嘆息一聲站起，回望身後天花板下的那個監視器。
“父親，您有什麼指示嗎？”
“我沒有什麼指示，按你的想法來應對就好，‘紅’快要完成了，保持不敗就是勝利。”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天花板上的音箱放出。
“不敗就是勝利麼……”布羅德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內心很難贊同這種說法。
“希望如此吧。”
————
萊比昂城內，兩方的勢力開始交火，雖然雙方高層都沒有全力進攻的意思，但下層的人員並不清楚，他們只知道，如果打敗對手，自己這方就是獨佔萊比昂的唯一勢力，倒時肯定會比現在舒服很多，而且不少人也期望藉着戰爭中的表現，得到晉升或者獎勵，於是進攻的慾望並不低，反而十分積極。
“開火！開火！炸翻他們！”指揮人員在通訊頻道內大喊，一粒粒閃耀的高聚合能量彈拋射入空中，落入遠方的建築羣，隨後劇烈的爆炸擴散，將那廢舊的建築炸出一個個空洞，原本殘破的城市變得更加滿目瘡痍。
“哇，救命——”各種哭喊聲也在城中響起，有的也已經嘶啞，很明顯交戰的雙方並沒有顧及城中的平民。
一些人在街道上哭喊，地面則灑落着一些融化後又重新凝結的金屬顆粒和塊，有的地方甚至還燒融出坑窪。
‘真是慘不忍睹。’站在廢墟建築的角落裡，謝利安看着外面的情況，心中升起一陣情緒，他來自治安極好的南方繁華區域，這也是第一次直面戰爭的前線。
“呵，有什麼好嘆息的，這種情況北二區就沒變過，各地的黑幫相互爭鬥，開店的和運貨的相互勾心鬥角，沒有能力的弱者就和地面的螞蟻一樣，隨便被踩也不會有人在意。”紅帽子嘲諷的說着。
“那有什麼改變的方法嗎？”謝利安不禁開口詢問。
“方法？如果我是萊比昂的老大，肯定會建立穩固的秩序，因爲這裡都是我的家產、我的東西，自然得保護好，但現在它不是，所以也沒什麼心思來管。”
“呃，就沒有更好的方法嗎，把人當奴隸這也太落後了吧，就算搞點資本主義都比這要好。”謝利安也是搖頭。
“什麼主義不主義的，你們這些學識多的人就是心思多，麻煩，依我看，我給了他們飯吃，讓他們過上平穩日子，他們總得回報我吧，總不能我白養一羣廢物毫無作用吧，不然我憑什麼幫他們？”
“是這麼個道理，但也太直白了殘忍了，就不能溫情點嗎？”
“溫情，你不覺得好笑嗎？溫情能當飯吃，能讓對面聽你講道理？”紅帽子中午被緹蘭揭破空手套白狼的心思後也乾脆不裝了，他也算是看出來了，眼前這羣人還是很有底線的，只要不真正得罪他們，說些直白的話，並不會引來什麼衝突。
“世界就是這個樣子的，只是你們見得少不習慣而已，我看你們大概是從南方過來的吧，那邊繁華安定的環境，才能養出你們這樣的想法。”紅帽子這時也升起幾分鄙夷。
“聽我的，你們幾個實力都很不錯，如果能悄悄潛入到對面首腦身邊幹掉對方，兩方就會大亂起來，到時就是我們收拾亂局的機會了，如果我將來成爲萊比昂的老大，你們也少不了好處的。”紅帽子又是一番循循善誘。
“我也覺得你很開玩笑呢。大哥，對面幾千人的勢力，還有機甲巡邏，我們幾個序列4跑過去不是喂菜嗎？”謝利安終於忍不住和紅帽子鬥嘴起來，他平時可是一直冷靜寡言的人。
“我沒開玩笑，你是不懂我的實力，雖然我戰鬥方面不怎麼樣，但我在萊比昂的線人和關係網絡可不少，不然你以爲兩方怎麼突然就打起來了？只要你們好好和我合作，我就有辦法把你們送到他們總部裡面。”
“真的？”
轉身看着身後這身材矮小、穿着灰夾克和土紅長褲的男人，再聯想地下通道里那大小貓三隻的手下，謝利安真的很難相信眼前這人是個厲害無比的地下勢力老大。
“當然是真的。”他再次仰了仰頭，顯得自己那一米六不到的身材能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