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浴室”的白布一晃一晃的,似有冷風從裡面吹出來,徐然知道,那是源於寧玥瀅身上的力量所致,皺了皺眉,心裡邊依然遲疑不決。
這個時候,寧玥瀅如果再胡亂引發身體裡的力量,對身體所造就的傷害,將會是無窮大的!
見他仍然猶豫,鬼醫厲聲吼道:
“快點啊,你希望瀅兒受傷嗎?”
圍在一起的白布低低飄起,露出一對光潔如玉的小腿來,她光着腳丫,輕輕地踩在地板上。
徐然不再猶豫,箭一般衝了出去,穿越白布,沒入“浴室”之中。與此同時,鬼醫識趣地將臉轉向屋的外邊,不想看到不應該看到的一切。
“寧姑娘!”
闖入“浴室”,只見寧玥瀅身上毫無遮掩,一覽無餘,她的長髮微微飄起,玉面冷冷,帶着憤恨的眸子正對着他的方向。徐然心頭“砰”的跳了一下,立時將眼睛閉住,右手揮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她身上點了幾下,將其點暈。
寧玥瀅順勢倒下,躺入了他的懷裡。徐然感受到自己心頭的劇烈跳動,手上扶着她纖柔的軀體,竟是不敢睜開眼睛。緩了口氣,方纔俯來,撿起落在地面的衣物,披在她的身上。
聽得身後腳步聲,鬼醫猜測是徐然出來了,這才轉身,只見他懷裡抱着昏去的寧玥瀅緩緩走出,細細地觀察了一下她的面色,點頭道:
“瀅兒的傷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徐然將寧玥瀅輕輕放在那張石,小心翼翼地將衣服蓋好,回頭對鬼醫道:“可是,她的情緒很不穩定,這該如何是好?”
鬼醫道:“這個就要靠她自己了。”
卻在這時,聽得一聲大笑,一個人影從外面閃了進來,徐然轉頭,一個暗紅色的身影映入眼簾,正是殘夜!
“殘夜?”徐然微微一驚。
而後,兩個身影落了下來,卻是茶落與忘抑。
此刻的茶落,面帶淤青,一臉憔悴,而且眼裡還布了鮮紅的血絲,像是幾天沒有睡過一樣。
“鬼醫,久仰大名了。”
殘夜面帶險惡的笑容。
“請問找我有什麼事情嗎?”鬼醫當年隱居的時候,暗玄教剛剛興起幾年,並沒有現在這般勢盛。不過,對於殘夜這號人物,他卻是聽說過的。
殘夜道:“聽聞先生除了醫術高明之外,還精於鑄造各種非同尋常的兵器,沒錯吧?”
鬼醫從中聽出了他此行的目的,道:“不過道聽途說而已,當不了真。人們稱我鬼醫,自然是因爲我醫術高明瞭,哪裡會鑄造什麼兵器。”
說着,同時搖了搖頭。
“先生太過謙虛了,我這裡有一把劍,需要經過您的手藝才能真正完成。”殘夜不給鬼醫拒絕的機會,當即揮手,忘抑從他身後走了出來。
見那男孩手裡捧着一個精緻的長條盒子,鬼醫目光落在盒子之上,觀望幾許,卻不做聲。
一旁的茶落目光望向石的寧玥瀅,見她身上蓋着衣服,擋住了重要部位,但雪般無暇的卻露在外邊,登時叫他看直了眼。不過,轉念一想:小美兒不該是在浴缸裡泡着嗎,怎麼出來了,是誰把她抱出來的?想到這裡,他轉動眼睛,望向石牀旁的徐然:莫非,是他?
茶落的拳頭,立時握緊:
這個混蛋,竟然趁我不在,侵佔小美兒的便宜,實在是——可惡至極!
陡見茶落望來的目光,徐然瞧出了一抹切齒的恨意,卻不在意,重新將視線移回殘夜身上。
殘夜打開忘抑手中的盒子,從中取出一柄暗紅色的長劍來。只見那劍全身遍佈裂痕,像是隻要一不小心稍稍用力,便足以將它碰得粉碎。
鬼醫打量此劍一番,看出其中的不尋常,這絕非一把普通的長劍,問道:“這是何劍?”
“半成品的離火玄天劍。”
殘夜的笑裡隱藏着森冷。
經過剛纔的打量,鬼醫也看得出來,這不過只是劍的半成品,表面看似完整,其實卻缺斤少兩,心道:難怪他剛纔會說需要我的手藝才能真正完成,原來是希望我將未鑄的部分鑄好。
鬼醫故裝糊塗,道:“這明明是一把完整的劍,怎麼卻是半成品呢?”
殘夜知道他在裝傻,笑道:“先生精通鑄劍造器之術,就不要開玩笑了。”
將劍放回盒中,繼續道:“不過,此劍材質並未聚齊,還差那麼一點點。”
鬼醫驚道:“既然材質未齊,找我又有何用?”
忘抑合上蓋子,退到殘夜身後。
殘夜聽聞鬼醫說漏了嘴,抓住不放,道:“如果材質聚齊,先生便可以幫這個忙了?”
鬼醫意識到自己無意說漏了嘴,卻懶得辯解,道:“沒錯,只要你聚齊了材質,我確實可以幫這個忙。不過,如果不盡人意,可莫要怪我。”
當殘夜剛剛進屋的一刻,鬼醫就感受得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威懾力,這樣級別的存在,自己遠不是他對手。只要他稍稍動一根指頭,這座茅屋很可能會瞬間灰飛煙滅,屋內收藏着那麼多的稀世藥材,他可不想因此而毀於一旦,何況自己與殘夜無冤無仇,也沒必要跟他過不去。以鬼醫的實力,面對天下的多數高手,他是可以來去自如的。但此番面對殘夜的威勢,忽然間覺得,自己不過大象前的一隻螞蟻。另外,他用天眼竟無法看透此人的命勢,摸不着對方底細,實在是讓他大感震驚,心中困惑。
不過,他並不懼怕得罪殘夜,只是覺得沒這個必要而已。
殘夜面帶淡淡的笑容,道:“其實,我找先生,並非是爲了鑄造此劍。”
鬼醫一驚:“哦,那是爲了什麼?”
殘夜道:“鑄劍之事,我自然有道。此番前來尋找先生,是想讓先生爲我尋找一種可以提升離火玄天劍威力的辦法。先生精通醫術,想必對如何提升武器的性能也有一定的研究,對吧?”
鬼醫對於這個領域確實很感興趣,也一直在做研究。他的那柄黑鐮,便是經過澆灌了他研製出來的各種密藥,將原有的威力提升了數倍。
鬼醫不置可否,卻道:“如果我幫了你,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殘夜不答反道:“你想要得到什麼樣的好處?”
鬼醫只想安靜地鑽研着他所感興趣的東西,並不在乎外面的世界,除非影響到了他。
“只要別給我帶來壞處就行。”
片刻後,鬼醫卻這般回答。
“好,那此事便這麼定了。”殘夜狹長的眼裡漾動着一絲幽邪。
反正這樣的事對鬼醫來說也沒什麼壞處,反倒是可以藉此機會來檢驗一下自己對這個領域的研究成果,雖然答應得不是很情願,終究也算是答應了。
“那麼,這把離火玄天劍什麼時候鑄畢呢?”鬼醫望了一眼忘抑手中的盒子。
忽然間,那個男孩的眸,映入他的眼,那般的清澈與透明,純淨無暇,只是太過沉寂,以至看不出生機。這雙眸,是不是以前見過?他有些懷疑,雖然記不起來,卻是似曾相識。
“我也不知道,一旦集齊了材質,將劍鑄畢,我便會通知你。不過,你可以事先做好準備。”殘夜看見了鬼醫望向忘抑的目光,卻不在意。
鬼醫看到殘夜望來的犀利的目光,便不再去看忘抑。自己在此隱居九年了,這男孩模樣十一二歲,九年前也不過兩三歲,自己怎麼可能見過他?
“好,等你通知。”鬼醫答應了。
殘夜側目瞥了茶落一眼,見他一直在望着石的那個女孩,忽然加重語氣道:“我們走。”
忽聽殘夜的聲音,茶落猛然一驚,迴轉過頭,殘夜已經往外走去了。他又回頭看了寧玥瀅一眼,戀戀不捨,猶豫了一下,還是跟出去了。
話說,兩天前被那棕猴吊到樹上後,他就沒有睡過。那隻猴子時不時撿石頭砸他取樂,他一點辦法也沒有,開始的時候還大聲叫罵一番,後來罵得累了,也就罵不出來了。那隻白貓出現,用戲謔的目光瞧他,儼然是在嘲笑。被這一貓一猴戲弄,他滿懷窩火,卻又無可奈何。
直到殘夜上崖,他才被放下來。
殘夜問他:“你這是怎麼回事?”
他將被棕猴坑害的事情說了,殘夜面不改色地望着他,扔了一顆藥丸過來,道:“恢復一力吧。”
“謝過教主。”茶落頗感尷尬。
……
見殘夜等人相繼離開,徐然問鬼醫:“你真打算幫助殘夜?”
“那能怎樣?”鬼醫語氣平淡。
“他們的目的是盛中的燼魂劍。”徐然道。
“哦?”鬼醫略微一驚。
徐然將遇到殘夜的事情說了。
聽完,鬼醫左手在下巴處摸了摸,他自然知道燼魂劍的來歷,卻沒想到它消失了那麼長的一段歲月,原來竟是被封印在了這盛裡,真是意外。而後,另一個困惑旋即浮上心來:“既然殘夜的目標是燼魂劍,那麼,這把離火玄天劍又是怎麼回事?”
徐然搖了搖頭:“殘夜的心思很難猜透,不過,離火玄天劍似乎也不簡單,他肯定另有目的。”
“無所謂,燼魂劍也好,離火玄天劍也罷,與我們又有什麼關係?隨他們去吧,嘿嘿。”鬼醫拔開瓶塞,仰着頭,慢悠悠地喝起酒來。
“前輩說的是。”徐然點頭。
徐然與鬼醫的立場是頗爲相似的,在他們眼中根本沒有什麼善惡,只有敵我。不管面對的是誰,只要沒利益上的衝突,都有達成合作的可能。不過,更多時候,看的還是他們的心情。
一聲輕微的咳嗽,響於身後。
他們二人聞聲回頭,卻見寧玥瀅微微醒轉,睜開了眼睛。
“寧姑娘,你醒了。”
徐然趕緊走了過來。
看到徐然,寧玥瀅眸子裡閃過一絲驚訝,欲坐起身來,低眸一看,卻忽然發現自己身上竟沒穿衣,不禁失聲“啊”了一下,雙手一攏,將衣服緊緊地抱在懷裡,像是個受到驚嚇的孩子。
徐然見狀,急忙轉身。
“我、我怎麼在這裡?”寧玥瀅認出了徐然,微微擡起頭來,面帶紅霞,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懷着說不出的緊張,手上仍緊緊將衣服抱着。
“你被碎遲鏡打傷了,是鬼醫救了你。”徐然背對着她,長話短說,簡簡單單地說出了緣由。
“碎遲鏡?”
對於這個名字,寧玥瀅有着一種特別的感覺。
爲了將她對於碎遲鏡的黑色記憶打斷,鬼醫忽然岔出話來,道:“瀅兒,你可否還認得我?”
“你、你是……”
聽這聲音,寧玥瀅很是詫異,剛剛浮起的關於碎遲鏡的點滴記憶瞬間散去。目光,轉向徐然身旁的另一個背影,那是一個老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