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夜下門聲

不過,石牧話都已經出口了,寧玥瀅也不好作反對。她瞥了瞥劉鳴軒一眼,只見這傢伙滿臉自得、甚是歡喜的樣子,不禁在心間暗自嘆了口氣:唉,但願一切只是自己胡亂的瞎想吧。

劉鳴軒道:“咱們這就走吧。”說着樂呵呵地瞟了寧玥瀅一眼,眼神之中似是藏着一絲詭意。

寧玥瀅見罷心中一緊,玉般的面頰微微一紅,旋即轉身跟在石牧身後,纖柔素手擡在胸前,眉目低下,感覺很是不自然。石牧一向老誠,也沒注意他們二人的反應,兀自在前邊引路。

北遙峰上,小徑繁多,奇景延綿,甚是複雜。寧玥瀅跟他們轉了幾個時辰,雖然記憶不錯,但面對這錯綜複雜的路徑也是有點摸不着頭,看來若不多逛幾番,下次出來時非迷路不可。

轉了無數個彎,穿越一個又一個的長廊,石牧終於將他們引到了一座院落前,道:“到了。”

行至院中,只見一棵大樹昂立於庭中,定目細看,卻是兩棵,相互纏綿,筆然而上,直指雲霄,便如一對緊緊相擁的情侶,相守相偎,不分不離。寧玥瀅初來這裡時,石牧曾向她介紹過這兩棵樹,名如其狀,曰爲合戀樹。此刻再見,她自是一眼辨出,識得此樹,這令本還想考考她的劉鳴軒錯失了一次浮誇吹噓的機會。

劉鳴軒乾咳兩聲,道:“這麼大的一個院子,就你一個人住,而且兩側也是一片清靜,晚上怕不怕?”說着,衝她作出一個陰森森的笑臉來。

沒待寧玥瀅說話,一旁的石牧道:“劉師兄,你就別嚇唬寧姑娘了。這裡雖然清靜了點,但在焚遙山上,四面都是結界,有什麼可怕的?師父之所以安排寧姑娘住這,就是爲了讓寧姑娘能夠好好休息而不受打擾。”說完,轉頭向寧玥瀅,道:“寧姑娘,你好好休息吧,等會我叫人給你送些飯菜來,我和劉師兄這就先告辭了。”

“哎哎哎……石師弟,急什麼嘛?”

寧玥瀅默然點頭,卻見石牧一把拉住劉鳴軒的手,便往外行去。劉鳴軒老大不願,口中嚷個不停,似笑似罵,邊走邊回頭望院落中的那個少女,夜幕之下,只見那少女站在合戀樹下,目光默默,神態拘謹,有如夜中待開的花苞。

待得石、劉二人身影消於視野,聲音遠去,寧玥瀅這纔回到屋中,點上燭火,將門關上。此刻,四面一片寂靜,竟是聽不到一點人聲,她搖了搖頭,最近一人在外慣了,而今孤身於萬籟死寂中也不覺得有什麼可怕。躺於牀上,回想着今日的點滴,心間不住又是嘆了一聲。

“哆哆哆。”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寧玥瀅心中驚疑,這個時候會是誰呢?從牀上下來,卻不敢去開門,只是惶惶不安地望着房門。這時,門外道:“寧姑娘,你睡了麼?我是來給你送飯的。”是個男子聲音,有點低沉。

聽說是來送飯的,寧玥瀅想起石牧走前的話,這纔鬆下緊繃的心絃,應道:“沒睡。”說着緩步來到門前,將門打開,卻見一個戴着惡鬼面具的黑衣人正端着飯菜立於門外,登時將她嚇了一跳,連步後移,惶恐道:“你……你是……”

那人道:“我是來給你送飯的。”

低沉的聲音裡,帶着一種冷漠。

話音未落,那人卻已跨進了房間來,將飯菜置於桌面上,動作甚是迅捷。一旁的寧玥瀅一臉驚慌地望着那人,心頭砰砰亂跳,一時之間,屋子裡的氣息彷彿凝固住了,她也似僵住了。

惡鬼面具人轉過身來,一身漆黑,在這隻有燭光的黑暗裡有如一隻鬼魅,正冷冷地看着她,片刻之後,逼了過來,道:“你就是寧玥瀅?”

寧玥瀅下意識地退後,往牆靠去,小小的內心一直顫個不停,大睜着眼睛道:“你……你是什麼人?”花容失色,說話的聲音隱隱顫抖。

那人右手往前一伸,沒有道出自己的身份,反是道:“拿來!”聲音堅硬、漠然,如鋼似鐵。

“拿什麼?”她不解,一臉茫然。

“《冰寒玄機陌》!”那人答道。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寧玥瀅聽得那個名字,心中已然知道了情況,但無論如何她都是不可能將之交出的,除非,自己死掉。

“那我只好在你身上搜一搜了!”

惡鬼面具人說到這裡,已如風般欺到寧玥瀅的面前,右手如爪抓出,疾若閃電。寧玥瀅側身閃避,肩上的衣服還是被撕下了一塊,卻也無心管,衝出屋子,大聲急呼:“救……救命啊!”

第四個字剛剛吐出,一隻大手從後面抓來,將她嘴巴堵住,順勢一把將她扯入屋中,壓倒於地上。那人道:“你再叫,我就割了你舌頭!”

寧玥瀅奮力掙扎,卻哪裡掙扎得過?欲喚救命,卻無法發聲。

那人左手伸出,在她身上搜索,剛碰到一書籍般的方形,不禁心中大喜。卻在這時,忽聽得“嘭”的一聲,一重物從後襲來,正中他的後腦,當即懵了一下。迅速回頭,卻見一焚遙弟子正舉着一個盛有菜餚的盤子朝他砸來,不禁冷哼一聲,右手往地面一撐,即刻躍起,快若疾風,一腳將那焚遙弟子踹飛。那焚遙弟子“啊”了一聲,當即跌出房間,摔到了院裡。

“劉……鳴軒!”

經那人手移開,寧玥瀅終於喘了口氣,叫出聲來。剛纔,就在那人摸到秘籍的時候,她瞧見一個男子忽然出現,卻是劉鳴軒,登時如見救星,喜從心來。劉鳴軒見那黑衣人將寧玥瀅壓倒在地,怒意騰起,當即抓起桌上飯碗朝其腦勺砸去,不料那人腦若金剛,竟是渾然無事,待他菜碟將要砸下之刻,那廝忽然躍起,動作之快完全出了他的意料,然後他便被踹飛了。

那黑衣人面具猙獰,依然戴着,看不見面目。他冷冷地瞥了劉鳴軒一眼,道:“廢物!”旋即轉過身來,一張桌子正迎面飛來,直砸他的面門。雙拳交叉,往前一擋,桌子砸在其上,登時如碰鋼鐵,四分五裂地散開來,落了一地。

見此情形,寧玥瀅心中駭然,暗自道:“這傢伙怎恁地厲害,竟是桌木也傷他不得?”見之陰氣森森地逼來,懼意大增,瑟瑟地往後縮了去。

“寧姑娘,你快跑!我……我來拖住他!”劉鳴軒忽從地上騰起,迅速撲來,伸手抓住那黑衣人正前移的右腳,死死不肯放開,“你……快跑!”

陡見劉鳴軒拼死護她離開,如此不顧一切,寧玥瀅一怔,傻在了當地,目不轉瞬地望着他,心間登時變得空蕩蕩的,就這麼愣愣地望着。

“快跑啊!”劉鳴軒面色焦急。

寧玥瀅遲疑不決,要動不動。

那惡鬼面具人冷然一笑,道:“想跑?沒人跑得了!”說着左腳後踢,正中劉鳴軒額頭,頗具勁道,當場將劉鳴軒打暈了。然後飛身追來,便像是一隻在夜間出沒的蝙蝠,詭異而陰邪。

眼見那黑衣人疾電般抓來,有若鬼魅,寧玥瀅心中驚慌,手足無措,背脊一陣森森冷感,暗想自己真是辜負了劉鳴軒的一片好意,不僅害他受累,自己也沒有逃出這邪人的魔爪,頓感羞愧,含淚閉目,做好了以死相對的準備。

卻在這時,一道電光疾閃而過,劃破黑暗,掠過黑衣人與寧玥瀅之間,發出“滋滋”的聲響。那黑衣人本已抓出的手如遭電觸,瞬間收縮,迅捷無倫,與此同時,整個人往後快速蕩去。

“何等邪人,竟敢在我北遙峰撒野?”一個墨綠長袍、面容削瘦的長者閃入屋內,立於當中,擋在寧玥瀅的身前,正是北遙峰首座萬千山。

那黑衣人見狀大驚,左手往外懷裡一掏,也不知掏出了什麼玩意,當即往地面上一擲,煙霧騰起,瞬間瀰漫於整個屋室,極爲嗆人。萬千山袖袍一拂,驅散眼前煙霧,同時衝上,右手成爪,直取對方胸襟,聽得“咔叱”一聲,只是抓下了黑衣人一塊布條,人卻已經去得遠了。

萬千山追到院中,已然不見對方蹤跡,但聽身後一女子連咳幾聲,當即止步,回頭,只見寧玥瀅踉踉蹌蹌地從煙霧中走出,來到劉鳴軒身前,抽泣道:“劉鳴軒,你……你不要有事啊!”

這時,石牧帶着一羣北遙峰弟子趕到院中,見師父在場,紛紛行禮。萬千山道:“你們到附近去搜,看見什麼可疑人物,當即回報於爲師!”

衆弟子齊聲應“是”,旋即退去。

石牧留下,來到近處,看見劉鳴軒躺身於地,嘴角含血,正值昏狀。又見寧玥瀅抽抽噎噎,心覺可憐,蹲在身側,安慰道:“劉師兄……不會有事的。”話雖如此,自個也不禁有些難過。

寧玥瀅兀自哽咽,嬌軀顫顫,道:“他是爲了救我……纔會這樣的,是我不好,是我不對……”泣不成聲,滿臉淚痕,甚是傷心。

萬千山替劉鳴軒把脈,鬚眉微動,道:“只是暫時的昏厥而已,不會有什麼大礙,休養幾日便好了。”說着擡眼,望向寧玥瀅,道:“姑娘勿用擔心,本座自會將他治好。”將劉鳴軒抱起,吩咐石牧留下照顧寧姑娘,便如風般去了。

院內,沉寂下來,夜色深深。

寧玥瀅坐在屋檐下,望着院中的合戀樹,晚風拂來,樹影晃動,發出輕微的聲響。那合戀樹相纏相擁,挺挺地立於庭中,像是一根頂天立柱,支撐着頂上的這片茫茫夜空,永世不倒。

淚已幹,憂未落,思潮難定。

石牧坐在她的旁側,陪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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