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夜晚的徐風

在斐亞拉風景如畫的鄉間,一列繪製着洛克法蘭海軍陸戰隊軍徽的裝甲車隊正開行在高速公路上,而在他們的頭頂,幾架攻擊直升機排着整齊的隊形,彷彿接受檢閱一般慢悠悠的平飛着——看起來,這隊戰車和戰機不像是進行作戰任務,而更像是一羣前去郊遊的學生。

戰爭當然已經結束了,就在這條高速公路的盡頭,海軍陸戰隊的第一批部隊正在裝船撤離,而在修復一新的斐亞拉國際機場,斯比基克的大型運輸機也裝滿了他們的傘兵遠征部隊,相比起來,這些海軍陸戰隊的戰車出現在這裡,顯得非常的突兀。

特別當他們在一處很不起眼的出口處拐彎的時候,開在最前面的一輛m3坦克稍微遲疑了一下,便帶領着整個車隊開下了高速公路,速度也逐漸減緩了下來,似乎在防備着什麼。接着,沒開出多遠,步兵戰車裡面的機械化步兵們也從打開的艙門裡跳下了車。

這其中就有彗星部隊一行人,男隊員們懶懶散散的把槍跨在身前,嘴裡叼着剛剛在車廂裡收到的香菸,女隊員則是拿着各種熱帶水果——總之,所有的人都很悠閒,索恩甚至覺得這樣的悠閒是不是有點太過頭了。

相比起來,陸戰隊員們倒是相當敬業,他們配合着戰車,迅速的包圍了前面的一個漁港,戰車將他們安裝了柵格反火箭裝甲的側面朝向小鎮,把炮口對準了那些看起來毫無防禦能力的板房。一名海軍陸戰隊少尉走到了索恩的面前,向他敬禮道:“長官,已經完成了對敵人陣地的包圍,請求指示。”

“唔?哦,謝謝,要抽菸嗎?”索恩掏出了自己的煙盒和打火機,嘴裡叼着香菸說道。少尉露出了尷尬的神情,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什麼呢,我們給你們添麻煩了,應該的。”索恩將煙盒丟給了少尉,接着跑回自己乘坐的步兵戰車裡,找車長借了一個望遠鏡,又匆匆忙忙的跑了回來;卻發現少尉已經離開了,換了伊瑟莉爾和瑪莉薩正抱着一捧荔枝站在那邊。索恩不禁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皺起了眉頭:“我說啊……你們兩個也稍微收斂一點啊,要是遇到戰鬥的話,這麼好的東西不全都浪費了麼。”

“那索恩你就幫我們吃掉嘛,真是的。”瑪莉薩輕輕地嘟起了嘴,滿不在乎的說道,而伊瑟莉爾則是笑眯眯的剝開了一顆荔枝,走到了索恩的面前:“來,主人,啊~~”

“我不吃這東西的啦……”不妙,爲什麼忽然感到了一陣殺氣,索恩的額頭上滲出了冷汗,他決定用這個半真半假的理由婉拒伊瑟莉爾,接着,他擡起了望遠鏡,觀察起鎮子裡的情況。就在這時,在距離索恩不遠的地方,一輛高高揚起炮管的m3坦克忽然開炮了。把彗星部隊的隊員們嚇了一跳。

“告警射擊啊……”索恩小聲嘀咕着,收起了望遠鏡。剛剛那一炮與其說是告警射擊,不如說是在敲門,這邊炮聲一響,鎮子裡立刻就跑出了幾個攜帶着武器的恐怖分子,不過他們在半路就被從天而降的火箭彈炸成了碎片,索恩的身後響起了一片口哨聲。

緊接着,直升機擦着那些低矮的板房的房頂,來回飛掠城鎮上空,其中一架直升機上搭載的大功率音響開始播放勸降通告,在勸降通告的第三個循環響起的時候,城鎮中央最高的建築上展開了一面白旗,索恩背起了自己的突擊步槍,帶着彗星部隊大踏步的向着鎮子裡走去,而在此之前,陸戰隊的裝甲運兵車和步兵戰車已經裝着機械化步兵們開動了起來。當彗星部隊閒逛到鎮中央的時候,少尉已經在那裡等着了:“各位長官,城鎮已經佔領完畢,沒有遭遇任何抵抗,您可以開始工作了。”

“啊,多謝,酬勞會由特種作戰司令部打到你們的賬號上的。”索恩對少尉敬了一禮,接着轉身對抓着一個大柳橙啃得不亦樂乎的米爾優說道:“小米,別吃了,幹活了。”

“啊?這麼快啊,等我把這個橙子吃完啦~”米爾優撒嬌似的說道,換來的是索恩的一個白眼:“吃吃吃,就知道吃,這麼多天託庫婭款待我們吃了那麼多好東西還不夠麼,快點收拾東西——洛雷,有問題嗎?”

“沒問題,那個倉庫裡連一點炸藥的味道都沒有,簡直就是毫無防備。”洛雷輕輕的聳了聳肩,將一本什麼東西——那燙金的封面就知道相當值錢——塞到了自己的揹包裡,索恩輕輕的扶住了額頭:“洛雷,私掠戰利品這種事情……”

“哎呀,隊長你還較什麼真啊,你都拿了那麼大的戰利品了,我們跟在後面喝點湯什麼的還不行麼。”洛雷滿不在乎的這麼說完,便走向了另一間房子,而在他身後,白離則是捧着一大堆各式各樣的戰利品,搖搖晃晃的跟隨着洛雷。算了,隨你們了,索恩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拖着米爾優走向了前面不遠處的一個巨大的倉庫裡。他們兩個走進倉庫,發現雪莉已經在那裡開始工作了。她正在用小刷子從地上收集灰塵。

“雪莉,怎麼樣了?”索恩默不作聲的看着雪莉將一切都準備好,纔開口問道。雪莉摘下了已經被霧氣弄得朦朦朧朧的大號眼鏡,向索恩敬了一個軍禮:“報告隊長,一切都清楚了,這裡的加工碎屑和格林登的放射飄塵總量加起來,正好是斯比基克的2500公斤戰術航空核彈的總裝藥量,這和埃莉諾小姐提供的情報是相互合的。”

“恩,幹得漂亮。”索恩拍了拍雪莉的肩膀,以示鼓勵,接着轉向了正在一邊的電腦上忙活的米爾優:“你這邊又找到了什麼?恩?”

“別急,馬上就破解好了——好了。”米爾優的雙手從鍵盤上拿開,看着屏幕上顯示出來的文檔,吹起了口哨:“接下來就不是我的工作了——不過這東西看起來的確像是一枚很大的呢,有這麼多導線和控制器。”

那就是一枚,米爾優找到了最後的關鍵證據——在天穹體育場引爆的那枚核彈的設計圖紙,這也是索恩帶着自己的部下來到這裡最重要的目的,當然,現在已經完成了。索恩拍了拍手,讓米爾優將所有的證據拷貝下來帶走,又叫來了幾個陸戰隊員,給這個倉庫貼上了封條,接着,他帶着自己的部下來到了鎮子中央的小廣場上,那裡,櫻儀正帶領着彗星部隊的第二小隊,以及一個排的海軍陸戰隊看押着幾十個囚犯,其中爲首的那個文質彬彬的,還戴着眼鏡,看起來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利茲?貝瑞特——真想不到,神使的爆破專家居然躲在這裡,也無外乎那兩個笨蛋會失敗了。”櫻儀拄着自己的長刀,用嘲諷的口氣這樣對那個文質彬彬的傢伙說道。利茲?貝瑞特擡起頭來,用宛如毒蛇一般的眼神緊緊地盯着櫻儀,但是櫻儀絲毫不爲所動,在場的人都知道,怨毒的眼神是這個男人現在唯一可以做到的反抗了。

“各位,幹得不錯,這個恐怖分子訓練營已經成爲歷史了。”索恩用力拍了拍手,對在場的士兵們大聲說道:“各位,戰爭結束了!徹底結束了!——洛雷?你幹嘛?”

“老大,抱歉打斷你,但是小離好像找到了不得了的東西啊。”洛雷的臉色有點不太好,他指着不遠處的一棟明顯和周圍的建築不同的兩層小別墅,這麼說道。

————日記本?索恩看着面前被白離交到索恩手上的厚厚一疊本子,輕輕的皺起了眉頭,這些本子有的新,有的舊,各種款式的都有,不過以花哨和帶有少女感覺的居多,看起來沒有絲毫的統一點——除了這些本子封面上的名字,莉斯緹?克魯貝洛斯。索恩翻開了其中一本,默默地讀了起來:

“我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爲什麼要討厭我們呢?”“今天,又被那些女生嘲笑了,爲什麼我的什麼努力,都不被大家認可呢?就因爲……”“……我已經受夠了,絕對神啊,我是如此虔誠的信仰着你,爲什麼沒有人相信呢?”“神真的存在嗎?他真的能聽到我的祈求嗎?如果神不能幫助我,那誰又能幫助我?”

“總覺得……那個大媽也是很可憐的人呢……”娜塔爾輕輕的合上了另一本日記本,感傷的說道:“我想……我也稍微有點可以理解她了……”

“我想我也是。”索恩輕輕的合上了日記本,低聲說道:“但是,一切都已經太遲了,或許……反叛這個世界,對於她來說根本就是一種宿命吧……死亡對於她來說,是一種解脫也說不定……”

“這個世界早就沒有公正了!”莉斯緹那泣血一般的聲音,再度迴響在索恩的耳邊,他輕輕的搖了搖頭,將筆記本整整齊齊的碼好:“這些東西就留在這裡,我們走吧。”

就這樣,“第三次宗教戰爭”的最後一場戰鬥也終於劃上了休止符。兩天之後,彗星部隊回到了斐亞拉,準備整隊回家。

但是,他們還有一項不得不完成的任務在等着他們。

————託庫婭站在大教堂長長的臺階上,茫然的看着周圍不停閃爍的鎂光燈,這裡是她最熟悉的土地,斐亞拉城,但是此刻,她卻覺得,這片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土地,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這麼令她感到陌生——就算在戰火將這裡燒爲焦土的時候也是這樣。

邁着機械的步伐,走到了階梯的頂端,託庫婭甚至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已經單膝跪在了自己不認識的新任教皇面前,她費了好大的力氣纔想起來,這名倖存下來的聖堂教會樞機主教之前因爲和前任教皇政見不合,一直受到,正因爲如此,現在登上了權力頂峰的他笑容滿面。但是,託庫婭卻不論如何都笑不出來——沒有了弗里曼哥哥的聖堂教會,令託庫婭感到異常的孤獨。

但是,自己是喜歡斐亞拉的,就算退一步講,爲了弗里曼哥哥的理想,這一步,自己也一定要走出去,託庫婭緊緊的握住了拳頭,感受着儀式用劍輕輕的敲打在自己的肩頭,身後揹負的聖劍?開海,微微的顫抖着,似乎在爲自己的新主人加油打氣。對啊,不論什麼時候,還有你在呢,託庫婭舒心的想到,低垂的面龐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只可惜,這樣依然很寂寞,託庫婭有些失望的這樣想到,再次將視野的餘光投向了階梯下面,她所等待的人,依然沒有出現。

“來吧,聖女大人,儀式已經結束了。”身邊一位年長的聖堂騎士攙扶起了託庫婭,用混雜着崇敬和恭謹的語氣這樣對她說道,託庫婭木然的點了點頭,按照接下來的流程,她應該舉起開海,然後說點什麼。沒關係的,你一定可以做到的,開海似乎是這麼說着,但是託庫婭依然無心去聽,她轉過身去,目光掃過人羣,不行,還是找不到……隊長,瑪莉薩姐姐,大家,你們,真的……

“聖女大人?”身邊的聖堂騎士催促道。託庫婭輕輕地點了點頭,無奈的收回了視線,她深吸了一口氣,抽出了開海,將其樹在身前:“我以——”

“君の手がまだ夢に遠くても(即使你的夢想依然遙不可及),思い出してよ優しい聲を(也請回想起來吧這溫柔之歌),誰かが君のため歌った幸福しあわせの和音コード(那是某人爲你而盡心哼唱的幸福的和音)”

“空の音響け、高く哀しみを超えて(讓歌聲響徹天空,高高的越過心中的哀傷),君の目に映るものは全て本當の世界(直到你的眼中,那永遠映出真實的世界),涙さえ君をここに留めておけない(既然就連淚水,也無法將你挽留),降り注ぐ光の中,明日を奏でて(就在天空灑落的光芒之中,爲你唱響明天)……”

伴隨着在寂靜的會場上,響起的嘹亮歌聲,一條橫幅展現在託庫婭的面前:“託庫婭,加油!”

看着這條橫幅,託庫婭頓時瞪大了眼睛,接着,淚水掀翻了眼瞼的堤防,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託庫婭的眼前一片模糊,唯有歌聲一如既往的清晰……

接着,託庫婭也跟着彗星部隊的演唱,同樣高歌起來,接着,先是彗星部隊身邊的普通斐亞拉人,接着是負責警衛的聖堂教會士兵,歌聲的浪潮如同野火一般蔓延開來,取代了一切計劃,儀式,響徹了斐亞拉的蒼穹……

在這樣的人羣之中,安婭也盡力的歌唱着,忽然,她的視線,對上了索恩的視線。看着對面的男人張開了嘴巴,安婭輕輕的壓低了帽檐,迅速的轉過身去,匆匆準備離開,卻不料被人按住了肩膀:“沙利文小姐!”

“抱歉,您認錯人了。”安婭想要推開索恩的手,但是索恩卻快他一步,擠到了她的面前:“沙利文小姐!我一直都想向你道謝——”

“我不是安婭?沙利文,她已經死了……再見。”安婭甩開了索恩的手,迅速的消失在了人羣之中,她不想見到索恩的臉,那會讓她的心感到撕心裂肺的寂寞。

所以,她也無法看到,索恩的臉上露出了了然的笑容,向她的背影敬了一禮……

————與此同時,在斯比基克和洛克法蘭的邊境上,九條櫻儀正看着電視之中的橫幅,露出了一個苦笑,在他的身邊,格里菲斯?基恩和利茲?貝瑞特,正身穿囚服,跪在國境線上,洛克法蘭陸軍第十五裝甲旅和斯比基克第623裝甲擲彈兵團的戰車正整齊的排列在國境線的兩邊,車上的士兵都面無表情的看着這兩個可憐的恐怖分子。而在櫻儀的身邊,科斯塔?墨菲正拄着自己的長刀,沉默不語。接着,他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櫻儀的面前:“櫻花大姐……”“開始吧。”櫻儀輕輕的點了點頭,對科斯塔示意道,科斯塔輕輕的點了點頭,鏘的一聲抽出了長刀。

“基恩,還記得這把刀叫什麼名字嗎?”科斯塔走到了格里菲斯?基恩的面前,冷聲質問道,格里菲斯沉默了很久,纔開口說道:“午夜徐風……”

“你可能不記得當年的誓言了,但是我還記得,當年,你,我,還有米莉爾,我們曾經以這一套太刀爲證起誓,要爲我們的同胞贏得公正和自由……”科斯塔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單手持刀隨意的揮動了一下:“以戰士的方式。基恩,我說的對嗎?”

“……我不覺得我做錯了什麼!”沉默之後,格里菲斯大聲的叫囂起來,可是緊貼着他脖子的冰涼刀鋒讓他乖乖的閉上了嘴巴。科斯塔冷笑一聲,平靜的說道:“是嗎,那好。”

滾到地獄裡,對米莉爾道歉去吧!——格里菲斯不可能聽見這句話了,他的頭被利刃切過,滾落在夜晚的林間空地上,正在這時,一陣微風吹過,吹起了地上的落葉。

科斯塔跨過格里菲斯的屍體,來到了櫻儀的面前,將手中的長刀恭恭敬敬的奉上:“少校,我想,你們的榮譽室裡,會有這把刀的一席之地的。”

“謝謝。”

“再見。”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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