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茗覺得, 自己這一次真是喝多了。不但腿腳發軟,還得靠着一女人攙扶着才能回房,所幸自己身處女尊國, 手下們也都跟隨樓玉衡去了‘景國’, 否則他在屬下心目中的形象將要毀於一旦。
雖然一路上也有些宮人們投來火辣辣的目光, 但是都被玉芷一個橫眉冷眼擋了回去, 倒也風平浪靜。
“小晴或許挺自戀的。”
雪茗一怔, 不知對方怎麼會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玉芷像是猜出了對方的疑問,接着說道:“否則怎麼會找一個和她那麼像的人來擔當‘星月夜輝’的當家呢。”
這話說着倒像打趣,卻別有意味。
“容晴本就是個自信又紮實的人, 一定會選位與其能力相當的人。”雪茗說的漠不關心一般。
“你真的這麼認爲?”玉芷疑問,“我總覺得忽略了什麼, 似乎只要清楚某一點, 那麼曾經所有問題都會真相大白。”
“既然是容晴想瞞住的秘密, 也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發現的,不是麼。”雪茗稱述着自己的觀點。
“也是呢。”玉芷嘆了口氣。
兩人回到屋子, 玉芷將他扶到牀邊。
“還是先休息一下吧,我看你醉的不輕。”她從腰間取出一個小瓷瓶遞給對方,“這是提神的藥,也有解酒的功效,是我新研製出來的。”
雪茗接過, “如今你身居高位, 怎麼還做這些?”
玉芷扯扯嘴角, “子魚子燕在的時候, 這些都是她們做的, 如今人已不在,我也就靠做這些來懷念她們了。”
雪茗頷首。三年前的一切都像是夢境一般, 他失去了最好的兄弟,也失去了最爲心愛的人。
“你若是想娶玉衡,我自會幫你說服。”他接着約定安慰對方。
玉芷愣住,好一會才答道:“我只要他心甘情願,不想逼迫他半分。如今他身爲‘萬星’當家,身負重任,恐怕已無心嫁娶了吧。”
雪茗倒是贊同對方這言論,樓玉衡雖然外表溫和有禮,其實內心也極爲固執,或許能讓他輕易屈服的人只有容晴了。
這時,有一侍子過來,“玉芷大人,奴才替容雋公子傳話。”
“容雋?”玉芷不解。那孩子有什麼話不親自過來說麼?怎會如此見外?“那公子他去哪裡了?”
“回大人的話,公子去見原月夜公主了。”
去見月夜?玉芷一頭霧水,“公子讓你傳什麼話?”
侍子答道:“是容府的夫人和老爺前來拜訪,正在大殿等候。”
“什麼?!”玉芷全身一顫,顯然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聽。“你再說一遍!”
而雪茗也露出訝異的神色。
侍子縮了縮脖子,還是老實重複道:“容府的夫人與老爺已經在大殿等候了。”
“真的?”玉芷顫抖着身子,顯得十分激動。
“去吧。”雪茗示意地點點頭。那麼就沒有相見,心裡一定迫不及待了。
“恩。”玉芷綻開笑顏,便跟隨侍子出去了。
見屋裡靜謐下來,雪茗將藥吞了下去,沒一會神智清醒了些,看來藥效不錯!不過思路清晰之後,他自然而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容府的夫人與老爺前來,容雋也應該是先去探望他們纔是,怎麼會去月夜那邊?
容雋的脾氣雪茗也多少了解些,比如自己多番向他示好,對方都顯得不冷不熱,或許是幼年失去姐姐,父母又將他託給別人照料所以性格孤僻些。可是月夜對於容雋更是個陌生人,他怎麼會那般粘她,即使月夜與容晴相似也不可能接受的這麼快。
“真的,疑點太多了。”雪茗撐着頭。不過面對諸多疑惑,他覺得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去拜見一下容夫人和榮老爺,雖然醉酒但是也不能怠慢。
他下牀走到梳洗臺前,用冷水輕拍着面容,腦海裡卻浮現起三年前他與樓玉衡去‘豐周城’的情景:
那時,由於雙枼領兵守在‘原國’,所以如此任務自然交給和容府往來頻繁的樓玉衡身上,而雪茗也固執要一同前往,因爲在他心裡,自己就是害死容晴的罪魁禍首。他認爲自己當時若是沒有受傷,她也沒有必要犧牲自己的性命,雖然麒鳳奎說容晴當時是放下一切準備和白染同歸於盡的,但是他沒有辦法認同這點。
“是我害死了容晴。”
進了‘容府’且向玉清和容蓮告知容晴死訊之後,雪茗跪在地上,痛不欲生。
玉清知道容晴去了的消息幾度昏死過去,可是聽了雪茗這話,她卻慢慢鎮定下來。要比心痛,誰都一樣,眼前兩個人對於容晴的愛絕對不比她當孃的少。玉清看了看雪茗小指上的繃帶,嘆了口氣,“我家有祖傳的膏藥,對於傷口自有很好的功效。”
雪茗一怔。
“小晴也不希望我們這樣痛不欲生,我們就順她的意吧。”玉清上前將對方扶起,“好好生活吧。”
一行清淚從絕美的容顏上滑落,雪茗垂着頭,隱忍地哭泣着……也就是從那時開始,他不再隨波逐流,不再輕易妥協,而是以全新的姿態活着。
想到這裡,雪茗竟然萌生了一個古怪的想法:若是容晴還活着,見到這般的自己一定十分驚訝吧,畢竟三年過去,他已不再是原先的雪茗了。
他苦笑着搖搖頭,換了件青衣走出門。
來到大殿之前,雪茗見門緊鎖,心想人應該到齊了,於是走上前準備叩門。
“看來你真有事瞞着我們是不是?!是關於容晴的事嗎?!你究竟有什麼不能說的?!爲了什麼原因要眼睜睜地看着大家受苦?!”
雪茗一頓,舉在半空中的手慢慢放下。這好像是玉芷的聲音,她這是在和誰說話,爲什麼會提到‘容晴’?
他站在門外,靜聽裡面的聲音。
“對!容晴是我的前世!這個就是答案!”
更爲清晰的聲音從屋裡傳出,帶來的也是更具震撼性的話語。
雪茗身子搖晃一下並倒退一步,他聽得出那是月夜的聲音。什麼?前世?容晴是月夜的前世?
一開始他只是以爲自己聽見了一個荒誕的笑話,但是細想起來,居然又是那麼合理。
容晴的功力那麼不可思議,居然還能操控物體,那樣已經很不普通,加上她對於自己的性命並不在意,似乎準備隨時犧牲一般,若可以理解爲她知道自己死後也能轉世就通順了。還有便是月夜與容晴驚人的相似點,容晴死的時候也是月夜醒來之時,她們脾氣、性格極爲相同,如果是同一人就可以解釋了。所以雪茗覺得自己只是無法接受有轉世投胎一說,其他卻順理成章。
聽屋裡的人似乎也接受了這個理論,雪茗在想自己要不要露面。可是在這樣的狀況下,自己的出現必然會給對方造成尷尬吧,再加上,他也沒有做好準備……
雪茗的雙手止不住地顫抖,甚至連挪動腳步都十分困難,他的呼吸急促,心跳也十分沉重。想到思念了三年的人兒就在屋內,說不高興、不激動纔是假的!他真的很想衝進去抱住對方,然後告訴自己很想她,想的心都在抽痛!但是,他不能……自己已經不在是以前的雪茗,那麼月夜自然與容晴有着自己還沒有察覺的差異,他擔心自己的魯莽反而會使他們的距離拉遠,因此決定要小心翼翼地執行每一步。
思慮了良久,雪茗轉身離開,漫步在御花園中,花圃裡的茉莉花香氣撲鼻,沁人心脾。
這時,一個宮女從遠處走來,似乎是雙芯殿下身邊的婢女,叫作巧惠。
“雪茗公子。”她靠近之後福了福身,似是有話要說。
“何事?”雪茗笑的如沐春風。
巧惠臉上浮現害羞的神色,不過還是沒忘正事。“奴婢是想問公子月夜公主有何喜好,平常愛吃些什麼?”
雪茗不解,“怎麼關心起她的喜好來?”
“公主將是要成爲雙枼殿下妻主的人,主子的喜好我們當下人的自然要了解,”巧惠頓了頓,接着說道:“而且據雙芯陛下的說辭,月夜公主與雙華女王的喜好頗有相似之處,陛下思念其姐,我們也想做些雙華女王愛吃的東西好讓陛下免相思之苦。”
雪茗一愣,腦海中閃過一道光。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有轉世,如果月夜真的是容晴的轉世,那麼,容晴會不會就是……
雪茗想起容晴對殤銘寒的恨,想起容晴對雙枼他們的關懷,想到容晴對於奪回‘原國’的執着……如果這一切非要一個解釋的理由,那麼她是雙華陛下的轉世這一點完全就可以回答任何疑問!
“雪茗公子?”巧惠見對方神色詫異,不免關心道。
雪茗深呼吸,慢慢冷靜下來。“沒什麼,只是想到很重要的事罷了。”
“這樣啊。”巧惠自然不敢多問什麼。
雪茗眼睛微闔。
就讓我來試試你吧,如果以殤銘寒來挑釁自然最好不過了,效果一定頗爲顯著,而我,就等着你露餡的那一刻……
雪茗突然慶幸這一次終於將由他來主導他們之間的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