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險！”
目送一羣龍族何其眷屬施施然遠離，萬象不由鬆了口氣，體內發生的蛻變也稍作緩和。
“是啊！”
面色發白，渾身是汗的姜元附和着點頭。
不過兩人所說的危險，並不相同。
在萬象看來，危險是身份暴露，以莫求現今的底蘊，即使不敵，帶他遠遁逃離當無問題。
而在姜元看來。
剛纔，姜族上下的安危，只在赤火神龍的一念之間。
好在氏族供奉的龍神讓對方退卻，若不然，神龍一怒，姜族百萬人怕是將無一倖免。
“看來，族羣壯大，也不全是好事。”
回首看了眼瑟瑟發抖的族人，還有一年多來精心維護的家園，姜元不由低頭暗歎一聲。
族人雖得溫飽，依舊危在旦夕。
隨着族羣的壯大，反而能與更多高階龍族接觸，稍有不慎，怕就是舉族皆亡的下場。
當初吃不飽、睡不暖，與今朝的提心吊膽相比，哪一種生活方式更好，一時間他也心生茫然。
莫求收回視線，面露沉思。
片刻後，
他側首看向萬象：
“你怎麼樣？”
作爲元嬰真人，又同爲陽世太乙宗修行者，剛纔萬象體內的變化，自瞞不過他的感知。
那股好似綠芽萌生、氣機初顯的異樣，無疑是丹破嬰出的徵兆。
進階元嬰，修爲大增。
但這時，卻也是最爲危險的時候。
“沒關係。”萬象一臉坦然：
“族長不用擔心，我有準備。”
“嗯。”莫求緩緩點頭：
“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
“是。”萬象垂首，想了想，道：
“那孩子……”
“原本以爲，是位福星，卻不想竟是個災星。”姜元嘆道，聲音中隱隱帶着股不滿：
“就算孩子被人中途劫走了，那也與我們無關，是他們自己看護不周，竟還找我們問罪。”
“也太……霸道了！”
“是啊。”一直不曾出聲的鳳藍點頭附和：
“現在看來，當初他們答應給的好處，估計也沒了。”
“肯定沒了。”莫求搖頭：
“能保住性命已經不錯，好處就別想了，此事就此了結，你們都別往心裡去，回去吧。”
擺了擺手，他負手行向大殿。
葬龍天……
終究還是太過危險，即使進階元嬰，有着不菲底蘊，竟也時時刻刻能被人上門威脅。
不得不說，有些無奈。
端坐大殿主位，莫求垂首道：
“姜流！”
“在。”
“依你所言，族人還是四下散開吧，如此即使以後遭遇不測，也可有族人保全血脈。”
“族長說的是。”萬象拱手。
“此事。”莫求側首：
“姜元，交給你來辦，鳳藍這段時間負責管理族內事物。”
“是。”兩人應是，隨即面帶不解看來：
“那少司祭……”
這等事，通常都是交由少司祭‘姜流’處理的。
“他有事。”莫求開口：
“最近一段時間，不會在族內出現。”
“不錯。”
萬象應是。
沒了龍族的壓迫，他體內的蛻變變緩，但這個過程一旦開始，就再沒有迴旋的餘地。
突破元嬰，就在近前。
他需要閉關。
數日後。
姜族開始朝着四方散開，數十萬人帶着衣帛吃食，重新選擇立足之地，辛勤耕耘開拓。
爲了遠離此地，他們需要攜家帶口赤足奔波千里，單單是路途中間，就不知多少人熬不過去。
每一次遷徙，對於氏族來說，都是一場磨難。
“百萬年來，人族就過着這般朝不保夕的生活。”
“以自身供養龍族，換來的不是安居樂業，而是對方口中的吃食，被圈養隨時填補口腹之慾的牲畜。”
山坡上。
多了些許白髮的太昊目視此景，眼泛悲憫：
“人族天生智慧通達，現今諸多氏族，除了族長、司祭，幾乎無人識字，言語也是不通。”
“我們……”
“不應如此！”
“那閣下以爲，當是如何？”莫求負手而立，慢聲開口。
他也曾跋涉千里，日日朝不保夕，渴飲雨水、飢吞草木，同樣屬於下方人羣中的一員。
痛苦的折磨不算什麼，只要有希望，都可忍受。
怕的是沒有希望。
就如此界衆生，迷茫奔波、無用操勞，世世代代遭受龍族奴役，永遠見不到翻身之日。
“我族傳自上古，乃仙人遺族。”
太昊拱手，怕莫求不理解，解釋道：
“仙人乃人族至強者，曾奴役諸天神龍，驅龍做馬、屠龍爲食，億萬年來威壓萬界。”
“可惜……”
他輕嘆一聲，道：
“一場變故，導致仙人隕落，讓龍族佔了此方天地，我們人族也成了它們的階下囚。”
“世世代代，被其奴役！”
莫求面色不變。
站在龍族的地位看，它們打破人族奴役，反過來奴役人族，自是大快人意，埋怨不得。
但他是人族。
自不會也不該這般想。
“龍族強悍。”莫求慢聲道：
“人族最強者，也不過九階，而八部天龍，只要成年，每一頭龍族都是九階乃至其上的存在。”
“而每一階，實力都是天差地別。”
“如何反抗？”
“哼！”太昊冷笑一聲，面露傲然：
“人族既然曾經奴役龍族，又豈會只有九階的潛力。”
“現今最高九階，不過是龍族以化龍術刻意爲之，讓人族離不開龍族，也打不破血脈極限。”
“九階化龍……”
“人族依靠龍族精血，無論如何修行，都要比對方低兩階，這讓我們永遠不能翻身。”
“再加上一旦修行化龍術，九階之後龍血蛻變，人族血脈蕩然無存，最終化爲龍族。”
“屆時，人成龍，如何反抗？”
莫求點頭。
以化龍池、化龍術限制人的潛力，分散氏族，讓人族不通文字、不知言語，各族難以統御。
種種手段，導致數百萬年來，人族只是龍族眷屬。
好手段！
“難道。”他念頭轉動，看向對方：
“你們有仙人傳承？”
“不錯。”
太昊點頭。
莫求心頭猛然一跳。
仙人傳承，就連真仙道、至聖道場都沒有，此界竟有？
“可惜。”
點頭過後，太昊又是一臉遺憾：
“經由早些年的諸多變故，仙人傳承已經斷絕，我等現今所學，早已不是當年全本。”
“……”
莫求嘴角微抽。
“姜族長無需遺憾。”太昊昂首，道：
“即使我族傳承不全，卻也有機會讓人族突破九階大限，乃至可屠戮十二階至尊龍神！”
“十二階？”莫求雙眼一縮：
“真的有十二階龍族？”
“當然！”太昊一臉理所當然：
“八部天龍，每一族都有十二階龍族，而且據說在它們的秘境內，還有更強的龍族。”
“當然，真正出世的，最多十二階。”
十二階，相當於陽世化神尊者，陰間無上鬼帝。
“姜族長。”
太昊正色看來：
“那孩子天生五階，是最有望打破人族極限的存在，有遭一日未必不能帶領人族討伐龍族。”
“看在人族衆生的份上，還請把他交給我們。”
“不然。”莫求輕輕搖頭，道：
“不是我看不起你們，實是跟着爾等，太過兇險，對於那孩子來說，也未必是好事。”
“至於屠龍，不過是無稽之談。”
他單手虛伸，一股無形之力匯聚：
“最重要的是，太昊族長，我不認爲你們能比我更強。”
“哼！”太昊眯眼，冷哼：
“姜族長太看得起自己，雖然你得高階神龍眷顧，最多卻也不過九階，我族卻也不乏九階……”
“嗯？”
他話音未落，面色突然一變。
卻是莫求雙眼一亮，體內烈焰奔涌，元嬰附體，一股堪比十階龍族的威勢猛然涌現。
法訣變換，十萬天兵之力加持。
“轟！”
恐怖的威壓，讓太昊瞬間繃緊身軀，渾身皮肉瘋狂顫抖，心中就連鬥志幾乎都生不出來。
“弓來！”
一聲低吼，射日弓憑空浮現。
弓身上靈光閃動，隔絕內外，這才讓他得以喘息，再次看向莫求，眼神中已經滿布驚恐。
“十階……”
“這不可能！”
“有何不可能？”莫求揮手散去身上的威壓，淡然開口：
“無需藉助秘寶，在下也能突破所謂的九階大限，由我培養孩子，豈非比諸位要強？”
太昊猶在震驚之中，一時間竟是沒能反應過來。
十階！
有多少年了？
不，應該說有多少萬年，先民遺族沒有出現過十階強者了。
久到就連他這位族長，有時候都會懷疑，人族是不是真的能夠靠修行，修成十階強者？
現今，
竟然真的見到！
而且，還是在一位不是先民遺族的人身上。
這怎麼可能？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雙目炯炯直視莫求，道：
“你是怎麼做到的？”
卻是太昊突然想到，兩位長老的推算，只說了地點，卻未說人族的變數具體是哪位。
可能是那孩子。
也可能……
就是面前這位！
“自是修行得來。”莫求淡然開口：
“太昊族長若是想學，我可以教你。”
“教……”太昊心頭一震，目視莫求：
“爲何？”
“不爲何。”莫求探手：
“同爲人族，互通法門豈非正常？”
“這……”太昊眼神閃動，心潮瘋狂起伏，隨即長嘆一聲：
“姜族長所言，太昊慚愧。”
“不過在下不能平白得你法門，我族也有屠龍之法，不如我們交換一下，互通有無。”
“也好。”
莫求面露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