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乾知道話題迴避不了,但是又不太想說這個話題:
“我怕你去找他,你打不過他。你去找他吧,他可以狠狠修理你一頓,不行,他會把你打死……”
“我不去找他。但我很想知道前因後果。他爲什麼追獵你,他到底是誰。你一直留在這裡,是因爲有什麼原因,還是因爲你只能留在這裡面?”
白霧一邊吃着“感謝小媽不毒之恩”的食物,一邊追問。
“你能不能一次只問一個問題,我一下想不過來,不對,我想得過來,但你一次只能問一個,嗯,沒錯。”小魚乾不怎麼聰明的亞子。
白霧點點頭,狼吞虎嚥吃完了一個比毒蘑菇都更鮮豔的草莓醬甜甜圈後,說道:
“追獵者是誰?”
“不知道。沒有問過名字,他的記憶裡也沒有任何線索,他掌握了我的一部分能力後,我就不敢進入他的記憶了。”
“我被騙過一次,我上當了,我故意的,是我不知道……是我故意的。”
白霧大概懂了,這個人既然是追獵者,那就自然會佈置陷阱。
他很有可能和自己一樣,察覺出了這裡頭的門道。
不過要找到小魚乾,那得穿過多少道門?儘管追獵者到來之前,小魚乾應該不會藏得太深……
白霧隱隱察覺,對方的能力可能不止是偷取對手技能這一點,還有更爲強大的能力。
而偷取了小魚乾一部分能力後,這個人就更加清楚這個世界。
小魚乾也想過從這個人被交換的記憶裡瞭解這個人的來路。
但很可惜……對手已經通過掌握了一部分小魚乾的能力,來製作“陷阱”。
理清了過程後,白霧又說道:
“追獵者的能力,你清楚嗎?”
“不清楚……很可怕,不能讓他碰到你,但是他有很多手段碰到你。”
“比如?”
“紅色的箭矢,植物藤蔓,還有小鳥,毛毛蟲……奇怪的風。他能力很多很多……我記不完。我記得完,我就是忘記了。”
我記得住,但我忘了……白霧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位小媽。
但從小魚乾給到的信息來看,似乎已經可以說明一些問題了。
“紅色箭矢是純粹的能量,植物藤蔓,小鳥,蟲子……這些是另外一個能力體系了,奇怪的風……天候麼?還是元素系?這個人到底是掌握了多少種能力?”
“不對,既然對方可以偷取技能,倒也不奇怪。看來是一個很麻煩的對手,如果不是掌握着井之力和嫉妒大劍,現在的我……還不是他對手。”
白霧意識到,這個對手的速度力量其實和自己差不多,大概也是十二階伴生之力的水平。
但追獵者的強大,並非井五那種力量速度上的純粹數值壓制,而是一種風格上的壓制。
“他狩獵你的原因呢?是不是和井三有關?”
“你也知道井三嗎?是你爸爸告訴你的嗎?你爸爸怎麼說的?”
“我自己知道的。”
“噢,不想回答了。還是要回答,回答吧。”
小魚乾整理了一下思路:
“井三來過這裡,但後來離開了。”
“他來這裡是爲了什麼?”白霧遞給小魚乾一塊千層糕。
小魚乾擺了擺手,目光甚至有些嫌棄:
“抓我回去。”
“爲什麼要抓你回去?”
“井一想要我回去。”
這是一個理由,井三幫井一也合理,目前來看,井一的地位挺超然的。
但也有一些問題,白霧又遞過一塊巧克力:
“井一難道不想老k和白遠回去嘛?你比他們的優先級更高?”
小魚乾依舊沒有接過白霧的食物,這次是一臉“和笨蛋吃飯也會變笨”的表情,然後繼續說道
“他需要我,分裂我。”
“分裂?”
白霧意識到了小魚乾現在這個樣子,說話有時候無法隱藏自己情緒,可能與這個“分裂”有關。
“白遠說,我的精神力很強大……能夠分裂出扭曲現實的物體。但是我不知道是什麼。”
小魚乾若有所思,隨後說道:
“農場裡的大家,都對我不陌生。但是我明明從來沒有見過他們的。”
“我喜歡他們,我喜歡白遠,白遠不讓我跟他們說話,我不喜歡他們,我是喜歡的……”
白霧看着有些失神的小魚乾,聯想到初代說的一些話,他猛然間明白了。
小魚乾的精神力已經強到可以扭曲現實了。
而農場主,井一顯然是利用這一點,在進行某種實驗。
小魚乾一直被關在了某個地方。
或許是農場的某一處禁地?這不重要,總之她是被關着的,從來沒有見過農場裡那些快快樂樂的孩子。
但那些孩子卻見過她。
這就是分裂。
小魚乾的精神力,在農場主的引導下,也許分裂出了一個副本……
這個副本和小魚乾長得一模一樣。也具備小魚乾一部分的精神力,資質極高。
這或許讓農場主看到了某種一勞永逸“量產”字母牌的可能性?
這都是白霧的推斷,沒有證據。判斷依據是小魚乾所說的一句話——
“他們都對我不陌生,但我明明沒有見過他們的。”
順着這一點白霧可以大膽假設。
在這個量產計劃實施前的實驗階段,農場主可能進行過好幾次實驗,分裂出來的“小魚乾”,也許性格都有不同。
但這種細微的差異,只有白遠注意到了。
白遠不相信這個世界有一模一樣的人。於是白遠開始調查分裂體。
最終還真被白遠發現了小魚乾的本體,找到了那個禁地。
小魚乾絕對是k級別的,甚至可以說k級別都不足以形容她。
白遠也注意到了這一點,知道外面的都是假貨,這個纔是真貨。
白遠或許是取得了農場主相當程度的信任,最後玩了一出假貨換真貨……
禁地裡的是假貨,農場裡與大家一起玩耍的是真貨,而小魚乾雖然演技拙劣,但白遠很嚴厲的讓其不準與人多說話,少說話,就能少犯錯誤。
這個推斷沒有任何實證,但如此一來,就和小魚乾所說的完全吻合了。
白霧不得不說,白遠在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塊兒,其造詣無人能及。
“分裂……是不是讓你用精神力,創造一個與你自己一模一樣的人?”
“我不記得了……好像是的……很痛苦,像是被人用刀切開……是白遠救了我,白遠對我說,以後就不會這樣了。”
像是被人用刀切開……白霧無法想象那種痛苦。
何其可憐的一個人,在農場的時候被農場主利用,脫離了農場主後,又被白遠利用。
其實都是痛苦的經歷,但因爲後者沒有前者那麼痛苦,讓這個女人以爲這就是生活開始變得幸福。
以爲這就是有人來救贖自己。
但白遠的謊言,只騙了她一時,換一個人,就會漸漸明白過來,白遠只是在利用她。
可這個人是小魚乾,她是那種你騙她一時,她便願意被你騙一輩子的人。
白霧遞給小魚乾一塊金槍魚三明治,小魚乾依舊搖頭不吃。
白霧也不在意:
“所以井三是代替井一來抓你回去,但井三最後迷失了。這麼看來……井三陷入輪迴,也許是井一的安排?“
“我不知道。井一……很可怕。”小魚乾下意識縮了縮頭。
“然後井三來過記憶世界的消息被人知道了,這個人毀了一艘方舟,然後又來到了另外一艘方舟,他的目的很明顯,是和井三有關,但爲何一直狩獵你呢?”
白霧問完的瞬間,自己想到了答案:
“他想拿回井三的記憶,而如何找到井三的記憶,如何將這些記憶還給井三,只有你能做到?只有不斷的觸碰你,才能獲得你的全部能力?”
“你很聰明,不聰明,聰明的,不聰明……”小魚乾的表情是有些高興的。
所以這個矛盾句子,最終還是落在了聰明上。
於是下一秒,小魚乾把甜食收回去了。
那是給笨的人吃的,既然他不笨,那就不給他吃了。
白霧這次倒是沒有反應過來這個小媽的邏輯,以爲是她餓了,也不在意,準備繼續拿一塊小餅乾的,但被小魚乾啪的一下,打在了手背上。
白霧愣了一下:
“小氣。所以你知道井三的記憶世界嗎?理論上來說,對方也有另一種可能,單純的覬覦你的能力,同時,他也不一定是站在井三這邊,可能只是想知道井三的記憶裡有什麼。”
“你說的對,我知道井三的記憶,我不告訴你,那裡很危險。”小魚乾認真說道。
白霧不着急,先問另一個問題:
“你不敢離開這艘船,是害怕嗎?”
“離開這裡了,井一會抓我回去。外面沒有我的去處,白遠不要我了。”
白霧聽得有點難受。
好在這個世界,並不枯燥,但七百年來,小魚乾也無法安心的享受記憶裡的世界,因爲這裡還有一個追獵者。
他理清了思緒,源頭就在井三。井三的記憶世界裡一定藏着某些信息。
追獵者有兩個可能性,一個是純粹的邪惡陣營,是井三或者井一手下的精銳。
另一個可能性不大,但白霧的直覺,更願意相信另一個可能性——
追獵者不是有着自己的目的。他或許不屬於林銳這樣的救世者,也不屬於井勢力的滅世者。
“告訴我井三的記憶該怎麼進入,或者帶我進入井三的記憶。”
“很危險,不能讓你去。”
一番攀談後,小魚乾倒是沒有了想要整治白霧的心思。
她不是初代說的難以相處,她只是因爲說話過於直白,讓人覺得難以相處。
白霧說道:
“等我恢復好,就帶我去探索探索那個地方。很危險,想必你是知道了記憶裡有什麼?”
“不知道,我只看過一眼,就被嚇得離開了,不對,是不感興趣,離開了,是嚇到了,是不感興趣。”
“簡單描述一下?”
“描述不出來。很扭曲。”
白霧看着小魚乾一臉思索的樣子,以爲小魚乾想不出什麼了。
但這個時候,小魚乾忽然說了一句話:
“也許藏着殺死井的方法。”
白霧一愣,立馬問道:
“這是誰告訴你的?”
“獵人。”
追獵者?
白霧眯着眼思考起來。
藏着殺死井的方法……也許藏着……
這說明追獵者也不確定,有意思了,那麼追獵者進入記憶世界,到底是爲了讓這種方法不被人知道,還是爲了讓他自己知道殺死井的方法?
如果是後者,這個人或許不是朋友,但至少不是純粹的敵人了。
得去井三的世界看看……如此一來,就能夠把在小魚乾身上的危機,轉移到自己身上。
雖然白遠的債,不該由自己還,但即便沒有白遠這一層關係,白霧也想對小魚乾好一些。
“小魚乾……”
“你要叫我……算了,你和他們一樣,叫我小魚乾吧。”小魚乾想到了一些事情,有些氣餒。
“我不會一直留在這裡,我來到這裡,是調查遊輪禁地的秘密,也就是記憶世界的秘密,但這個地方我大概已經清楚,如今只剩下最後一個疑團。”
白霧神色認真:
“井三的記憶。這個人的記憶裡不管有什麼,哪怕只是一片純粹危險的空間,也有去探索的價值。老k死了,但我還活着,他要做的事情,並不是我想做的事情,但至少是一個方向。”
這有些晦澀的話,小魚乾竟然聽懂了。因爲在分別的時候,小魚乾還記得自己與老k的對話。
“你不跟我一起嗎,白遠說了,人類世界會毀滅的。老k,你跟我走吧。”
“你自己回去吧,躲在裡面,再也不要出來了,除非有一天,我和白遠喊你出來。”
“你們還會來找我嗎?”
“會的,等到扭曲消散,等到那些強大的怪物永遠的消失。”
“我會很想你的,你很醜,但我會想你的。”
“咳咳咳你還真是……我也會想你的,你要聽話,躲在裡面,不要出來,那個地方沒有人能夠接近你。”
“老k,你一個人會覺得孤獨嗎?”
“應該不會吧。”
“爲什麼。”
“現在沒有同行者,但以後一定會有的。”
白霧不是救世主,至少不以救世主自居,但所作所爲,至少和初代是一個方向的。
小魚乾有點恍惚,七百年很長,但對於心思單純的她而言,一切宛若還在昨日。
白霧說道:
“越危險的地方,越有探索的價值。”
“我不想你去,但你該去……你去吧,可是你能不去嗎?唉,你去吧,我帶你去。”
小魚乾知道的。
老k不會回來了。
白遠不會回來了。
她躲在記憶裡的方舟中。
將方舟解體了一次又一次。
也將方舟修補了一次又一次。
但無論怎麼縫縫補補,那些從生命中離開的人,都不會再出現了。
三個人重聚的日子,七百年等不到,一千年也等不到,永遠都等不到。
眼淚從小魚乾臉上抖落,淚水來得如此突然,,讓白霧有些錯愕,以爲自己說錯了話。
他不知道爲什麼,這個原本平靜的女人,竟然在頃刻間被龐大的情緒淹沒。
錯亂的表情,漸漸只剩下無助,孤獨與悲傷,她帶着絕望的哭腔祈求着:
“那個地方很危險,你能答應我回來嗎?你能不騙我嗎……你們能不能不要老是騙我啊……你們能不能,說了要回來,就真的會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