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的路,雪深過膝,極難行走。魏繚每次一腳踩下,都要耗費一番時間,才能把腿拔出,繼續向前。他在這茫茫雪地裡,憑藉着記憶和已經不太清晰的痕跡,一路趟雪走回到了昨天離開的地方。
大雪已經完全覆蓋住了他前幾天留下的痕跡。他費力地撥開厚厚的積雪,找了許久,才找到那處地方。他沿着那處地方,一路往北,繼續尋找着任何可能存在的蛛絲馬跡。
無意中,他從積雪下翻撿出了一件破碎的衣物。這衣服已經被扯得不成了樣子,幾乎可以認爲是一縷一縷的布條拼湊而成的。魏繚把它拿在手上細細地觀察了許久。
在這些衣服碎片上,有着一大塊一大塊的黑色斑點,彷彿是什麼液體凝固在了那上面。融化的雪水,一沾在上面,從這些黑色斑點處,就開始往四周滲出黑紅色的液體。
魏繚把弄溼了的黑色斑點湊到鼻子下面,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着某種刺鼻的氣味,一起鑽進了他的鼻孔裡。嗆得他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阿嚏、阿嚏。這什麼味道?”魏繚慌忙丟開那塊衣服碎片,忙不迭地用地上的積雪洗了洗手。
“算了,繼續往前走走看吧,他們很可能遇到了襲擊。說不定前面會有什麼線索。”他自言自語地說着,邁步繼續沿路往北而去了。
冬季裡的植物,大多數都已經枯萎了。即便沒有枯萎的,也都開始了冬眠。曾經讓魏繚一度十分擔憂的攻擊性植物們,在這厚厚的積雪中,全都靜靜地趴伏在地上,沒有了攻擊性。
爲了以防萬一,魏繚曾經試着用撿來的長條樹枝去捅那些植物。他做好了隨時逃跑的準備。但出乎他預料的是,那些植物似乎對他的所作所爲並不在意。任由魏繚怎麼去捅咕,那些怪異植物,就是毫無反應,有的甚至主動離得魏繚遠遠地。
魏繚見沒有了危險,一時興起,就打算砍下其中一棵怪樹的枝條,拿回去研究研究。那想到,他剛用匕首割斷了一根枝葉,就遭到了這些怪樹的猛烈進攻。慌得他趕忙丟下了到手的枝葉,極其狼狽地逃得遠遠的,還把防身的匕首給弄丟了。
“呸、呸、呸,可惡。”他一邊吐出嘴裡的泥沙,一邊不住地咒罵自己,“我真是沒事閒的,好端端地招惹那些玩意兒幹嘛,這不是作死呢嗎。”
他收拾了大半天,又悄悄地潛伏回去,弄回了丟失的匕首。這才小心翼翼地穿過了這片危險的區域。
他穿過那片區域之後,觀察了一下週圍的情況。這四周有幾支彎彎曲曲的小樹,昂首矗立在雪地上。陽光傾瀉下來,照亮了整片雪地。明晃晃地陽光,在雪地的反射下,十分的刺眼。魏繚戴上墨鏡,在深可過膝的積雪中,繼續艱難前行着。
他手拿着一支隨手製作的長木棍,不時地在前方的雪地裡捅幾下,以防不慎跌入深坑中。同時,他也期望着能借此發現點什麼。但這種笨辦法,顯然是沒什麼效果的。當夜晚來臨的時候,他除了找到幾雙破鞋子之外,什麼都沒有發現。
望着白雪皚皚的大地,魏繚深感無助。他覺得自己想在這厚厚的積雪下尋找什麼痕跡出來,簡直就是癡人說夢了。這比大海撈針還要困難許多吧。
這個夜晚,魏繚蜷縮在一輛廢棄的貨車車廂裡,度過了他北上探尋的第一個夜晚。處於安全考慮,他抹除了車廂四周的行走痕跡。
當晚,他做了一個古怪的夢。他夢見了自己的雙親,夢見了趙一凡,夢見了許多許多認識和不認識的人。他們竭力地對他喊着什麼,拼命地朝他叫着,但他什麼都聽不到。
他疑惑地對那些人詢問道:“你們想和我說什麼?爸、媽,你們想和我說什麼?爸,你還活着,是不是?是不是?”
然而,那些人好像也聽不到他在說什麼,只是一個勁地朝他喊着什麼,拼命地揮手讓他趕快離開。
“你們到底想說什麼?”他急切地朝着那些人大喊。
但很快一切都破碎了,他夢中的世界再次發生了變化。一株巨大的,沒有邊際的藤蔓植物,突然破土而出,瞬間吞下了所有的人。
“不要,不要。”魏繚眼睜睜地看着他的親人,看着趙一凡,看着那些認識或者不認識的人,被這無比巨大的藤蔓一口吞沒,連渣滓都沒有留下。
他憤怒地朝着那株植物狂喊狂叫,心中的怒火讓他幾乎失去了全部的理智。
“我一定要毀掉你,一定要毀掉你。”他聲嘶力竭地朝着那株植物大喊着。
而下一刻,他突然發現自己站在了沈家父女的身前,手裡拿着一柄光劍。無數的藤條正瘋狂的朝着他們撲來。他下意識地揮動着手裡的劍,砍斷了來襲的那些藤條。
“小魏,你快帶曉曼走,替我照顧好她。”沈城突然從後面衝了過來,一把推開魏繚,朝着他不斷地喊着。
魏繚一愣神的功夫,突然感到地下有什麼東西正要破土而出,他想也未想,飛身撲了過去,一把將沈城推開了。
“噗哧”一聲,一枝泛着七彩琉璃色的藤條,瞬間貫穿了他。鑽心的疼痛,瞬間瀰漫了他的全身。他咬緊牙關,揮手砍斷了那根藤條,拼盡了最後的一點力氣,將劍扔到了沈城身邊。
“快走,走!”他低低地吼着,續而無力地倒在了地上。天上的雲彩,漸漸地泛起了血色。魏繚望着天上的血雲,喃喃自語到:“又是這樣的結局嗎?爲什麼?”
那株巨大的植物此時卻突然發生了變化。一張美麗的臉孔悄然地浮現在了藤蔓植物的身前,她俯視着猶如螻蟻般渺小的魏繚,開口問道:“爲什麼?你爲什麼不逃走?爲什麼你要救他們?”
“哪來那麼多爲什麼?”魏繚昏昏沉沉間,喃喃地說着。
忽然之間,天地變色,地動山搖,魏繚一驚,只覺得自己瞬間墜入了無底的深淵。
“啊!”
“咣噹。”
“哎呦!原來只是一場夢。”魏繚捂着頭,疼得直吸冷氣。剛纔的一切原來只是一場夢而已。幸好,這只是一場夢。
“這該死的,什麼稀奇古怪的夢啊,跟真的一樣,還以爲又死了一次呢。嘶,哈,真疼。”他揉着頭上撞出來的大包,一個勁地吸着冷氣。緩了好久,才把那股子疼勁給揉了下去。
然而,當他爬出車廂的時候,不由地大吃一驚。外面的雪地上,有幾行清晰的腳印。從極遠處一直延伸到了他眼前,又從他眼前往着他來時的路一直延伸了過去。
“有人?太好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他急急地從車廂內拽出包裹,反手背在身上,順着那行腳印就追了下去。
果然,不一會的功夫,在他的視野裡,就出現了幾個人影。
魏繚高興地朝着那幾個人大喊到:“喂,這,嗨,這邊,這邊。”
那幾人似乎聽到了魏繚的聲音,一下子頓住了腳步。他們回頭瞧見了正蹣跚跑來的魏繚,都是有些意外。有一個女人驚喜地叫了一聲,朝着魏繚大聲喊道:“喂,你是從哪過來的?還有別的人嗎?還有沒有其他活着的人?”
魏繚跑到他們跟前,喘着粗氣說道:“有,有,我家裡還有倆呢。你們是從哪過來的?我之前怎麼沒看到過你們?”
有一個領頭模樣的男子,笑着說道:“我也正疑惑呢?昨兒晚上我們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露營,居然沒發現你這麼個大活人。”
魏繚緩了緩勁,急急地問道:“你們是從什麼地方過來的?我那的食物已經不多了。其他的人呢?還有其他活着的人嗎?”
“放心,你放心好了,共和國還在,國家還在,我們就是負責出來找倖存者的。”那個女人和緩地對魏繚說到。魏繚擡頭打量了她一眼。這個女子,年齡不過二十來歲,生得貌美如花,只是裹得過於嚴實,看起來好像成了一個肉球。她的神情極爲和善,一見就知道是極好相處的人。
他對那女子點了點頭,友好地笑了笑。領頭的男子也很是友好地再次詢問起了魏繚相關的情況。
他們簡單的和魏繚瞭解了下情況,立刻就分出了兩個人,隨着魏繚前去接沈家父女。他們一分爲二,一路隨着魏繚去接人,一路在茫茫的雪地裡繼續尋找着什麼。
魏繚一邊領着那名溫和的女人和那個領頭的男子,一邊問道:“你們是不是在找什麼東西?”
“哦,沒什麼,和我們說說你這一段時間都是怎麼過來的吧?”那個領頭的男子悄悄地揮手阻止了溫和女子,笑眯眯地和魏繚攀談了起來。
魏繚眼角瞥見他的小動作,心下了然,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地和領頭男子隨意地交談了起來。
這領頭的男子,名叫李明宇,是華夏搜救大隊的一名搜救組組長。而那溫和的女子,名叫李小慧,是李明宇的堂妹,和李明宇同在一個搜救組。
這堂兄妹二人和魏繚一路攀談着,返回到了沈家父女藏身的臨時居住地。當他們隨着魏繚鑽過暗門,進入到地下的那個住處的時候,都是十分的驚訝。
“真是沒有想到,你們居然能找到這樣好的藏身地方。”李明宇不住地讚歎着。
“魏大哥,他們是誰啊?”沈曉曼警惕地盯着那兩個陌生人,朝魏繚小聲地詢問道。
“曉曼,讓你魏大哥先歇歇,你給大夥兒燒點熱水,我來做點吃的。”沈城揮手打斷了沈曉曼,吩咐她去做事了。
шωш★ ttκǎ n★ ¢ ○
他朝着李明宇和李小慧歉意地笑了笑,邊招呼着那兩人坐下,邊說道:“曉曼她很少和陌生人接觸,你們別見怪啊。小魏,快,你們先坐着,我弄點吃的,咱們一會邊吃邊說。”
魏繚笑着對沈城說道:“行,把咱們存的那點好東西,都拿出來吧,一會讓我先吃個飽。”
幾人嘻嘻哈哈,說說笑笑,一時之間的氣氛倒也十分的融洽。寒冷的冬季,在這一刻,充滿了溫馨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