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123·“會堂的第二次沉默，爲什麼總是我們。”
二〇二四年十月二十九號，東國時間，早上五點五十一分——距離克里斯按下「上帝的思索」按鈕，開始「墮落天使」行動，還有十九分鐘。
島花，第一建築，或者說第一避難所。
“相川先生！相川先生！”相川亮木的房間被近乎暴力的方式直接推開，隨後秘書慌張的奔了進來，扭頭片刻後，找到並衝向了在角落躺椅上休息的相川亮木。
“相川先生——”他還在重複聒噪的喊聲，這種情況下，沒有人可以繼續睡着。
相川亮木坐起了上半身，輕輕的吐息兩次，似乎在平復心情，如此之後，他才扭頭看向牆壁上的時鐘，並開始穿衣服的同時，詢問道：“怎麼了？又發生什麼意外了麼。”
對於出現意外，他已經不意外了。
“飛鷹要對我們展開全面核打擊！他們現在正在進行全民公投，一旦投票通過，我們就將迎來滅頂之災！”秘書急促的說道，嘴裡口水飛濺。
相川亮木穿衣服的動作微微停頓，再次行動起來時，變得極爲迅速且不在意細節，雖然表情依舊沉穩，但足以見得其內心並非如此沉穩。
好吧，看來真出意外了。
“給我看看，有錄屏之類的記錄嗎。”相川亮木迅速的走到辦公桌前，將電腦休眠的屏幕重新喚醒，同時問道。
“有的，有的，就在這裡！”秘書連忙上前說道。
秘書在將錄屏裡關鍵節點展示給相川亮木看的同時，憤懣的說道：
“相川先生，飛鷹在栽贓陷害我們！我們明明爲了不惹火他們，特地留下了一線，從來沒有虐待那些飛鷹人過，甚至拿出了最好的待遇來招待他們！
這是赤裸裸的欲加之罪！是骯髒的污衊！”
“唉——立刻召開緊急會議，讓所有人在五分鐘之內會堂集合。”相川亮木卻沒有迴應秘書，而是徑直起身，朝門外疾步走去。
“是！”
“鋼絲斷了啊。”
走到門口的時候，相川亮木的聲音很輕，像是在對自己說道。
五分鐘後，會堂。
島花現任領導階級重新聚集在這裡，大部分人衣冠均不整，髮型混亂，其中有部分人甚至還有些睡眼朦朧，完全沒有睡飽的樣子。
可他們的精神狀態，隨着得知開會的目的，以及飛鷹那邊發佈會的內容之後，睡意和迷糊瞬間消弭。
寒意帶來清新，籠罩在會堂裡所有人身上的，變成了絕對的恐懼。
他們經歷過突然的‘世界末日將至’，本該是大心臟裡，可現在，一個‘島花末日將至’，將他們心臟的防線再次擊碎。
“相川先生，我們聯繫不上飛鷹那邊，他們似乎已經切斷了一切和我們的聯繫線路。
我們不但無法聯繫到他們的外聯，甚至連其他飛鷹正在任職的官員，也聯繫不上。”
外聯代表人手中還拿着座式電話，甚至還在嘗試撥號的同時，有些焦急和煩悶的向相川亮木彙報。
“我也聯繫不上，很顯然，克里斯不希望我們打擾他們。”相川亮木坐在臺上，表情晦暗不明。
他已經用了自己的私人號碼了。
甚至用上了岸本多的號碼，但是結果沒有發生變化。
希望再次變得渺茫，恐懼更加深刻，會堂裡的人們開始了失措的言語：
“飛鷹這到底是在做什麼？至於嗎？我們只是留下了一點物資啊！人不是全還給他們了麼？”
“他們的污衊……對！對！既然現在是在全民公投，只要我們將真相向所有飛鷹人公佈不就好了嗎？
我們再賠禮道歉，鞠躬下跪都可以！這樣飛鷹人一定不會選擇啓動全面打擊！我們的危機也就消解了！”
“克里斯先生，我們現在立刻展現真相，下跪道歉吧！去幹擾飛鷹的輿論，讓他們投反對票！這樣我們還會得救！”
克里斯擡起頭，輕嘆了一口氣：
“我們這邊一定會召開發佈會的，但絕不是現在。”
“至於輿論，已經在嘗試了，但是機會不大——現在這個避難所已經建成的情況，對於網絡和輿論的控制，比以往要容易太多。
他們既然已經敢捏造我們的行徑，很顯然，他們就敢保證我們無法揭穿這件事。
不出意外的話，恐怕我們後續的發佈會相關解釋信息，也會全部被飛鷹攔截，或者被下‘這是我們在嘴硬的謊言’這種定論。
更何況，你我都是坐到了這個位置的人，投票的結果，真的有意義嗎？
只要克里斯已經做出了決定，那麼我敢保證最後的結果是贊成。
他們……他們是要將我們當做他們情緒上升的踏板啊。”
相川亮木有些喪氣的話語，雖然敏銳的剖析了克里斯的想法，但將沉默重新帶回了會堂。
衆人不禁回想起上一次沉默——他們上一次聚集在這裡，是爲了應對東的艦隊，也是像現在這樣，所有的措施都無法施展，只能乾瞪眼。
現在這種絕望被飛鷹復刻。
但飛鷹更加的狠辣，東需要的只是自己的道歉，但飛鷹要的，是自己這個國家的滅亡！
——兩個國家好像都在拿自己島花作爲踏板，來提升國內的情緒，協助國家更好的度過天災紀元……不是，有病啊！
我們島花國是招你們惹你們……額，好像確實招惹了一點，但是也不至於這樣吧！
羊毛也不能逮着一隻薅啊！
可無論衆人在內心如何吐槽，這個事實都已經無法改變。
“……之前飛鷹那邊不是並沒有什麼激烈的態度嗎？我們本以爲這是雙方都默認的結果了，不是麼？爲什麼會一下子演變成這樣……”有人失魂落魄的說道。
“恐怕克里斯沒有激烈的反應，是因爲他一開始就決定了要這樣對付我們。”相川亮木輕聲感慨，“爲什麼這麼做呢……其實我也不理解。”
如果用全面打擊威脅自己，不是更好的方法嗎？
起碼可以要回甚至拿到更多的物資，毀滅一個國家，什麼都得不到，不是嗎？
情緒有那麼重要麼。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衆人的提案被一個個提出，又被一個個否決，他們實在想不到現在能如何幹預這件事。
此時一個國家都顯得如此弱小和無助。
“叮。”
所有人沉寂的看着臺上的屏幕，因爲二十分鐘已經過去了。
他們無比憎恨和恐懼的克里斯和博伊，走上了發佈臺。
會堂所有人還保持着最後希望的死死盯着這一幕。
直到那令人絕望的比例出現在眼前。
懸殊至極。
「各位，時間已經到了，這是結果，以我克里斯的名義起誓，沒有任何的數據造假，經得起所有檢驗，看來大部分人的想法和我一致。」
「那麼對島花全面打擊行動，代號「墮落天使」，將於明日早上九點，準時開始。」
“咣噹。”有人像是身體失去了支柱，癱軟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這種言論，這種比例，不像是捏造的。
克里斯的污衊很成功，他讓整個飛鷹恨上了島花。
“相川先生，我們的人終於聯繫上了，但……得到的迴應是最後通牒，他們表示打擊行動已經確定開始，不會因爲任何情況改變。”外聯代表人，在這個時候也低沉的開口。 濃郁的絕望覆蓋了整個會堂。
“我們有機會攔截這些核彈頭嗎？”
相川亮木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悲喜，他扭頭看向軍方代表人，詢問道。
軍方代表人神色晦暗，他機械的搖搖頭：“抱歉，相川先生，我們完全做不到。”
“整個藍星，有能力攔截這種彈頭的，只有東國、北毛，飛鷹三個國家。”
整個藍星掌握核武器的國家都屈指可數，更別說研究如何攔截核武器了。
“能聯繫上東國或者北毛國，讓他們幫助我們攔截嗎？條件都可以談。”相川亮木詢問道。
現在真的到自己國家的生死存亡的時刻了，沒有什麼條件是不可以接受的。
“相川先生，我稍後可以和外聯部的人一起做這件事，但我要提前聲明一句，請不要對這件事有太大指望，不，這幾乎是沒有指望的一件事。”軍方代表人說道。
“北毛和東國距離我們都很近，在天災紀元到來之前，剩下的時間足夠我們送物資給他們！只要物資到位，他們會答應的，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只要有足夠的利益！”
沒等相川亮木說話，會堂裡的人就迫不及待的說道。
攔截，這已經成爲在場有些人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說的沒有指望，並不是說他們答不答應我們這件事。”軍方代表人搖搖頭說道，“我想說的是，就算北毛和東都答應了爲我們攔截，攔截的機會依舊不大。
攔截陸基打擊能從三個角度出發，發射前期、中期、後期，但是據我所知，因爲前期距離太遠，後期速度太快，東北毛飛鷹研究的，都是中段的攔截。
但即使是他們三個國家，除非知道導彈的所有既定軌跡，否則沒有任何國家，敢說能百分百攔截，並且他們的反導系統，可從來沒有預演過在我們這裡攔截。”
實際上這個軍方代表人說的還是有些委婉了。
針對性的防禦本來就是比進攻還要困難得多的東西，當核彈可以被完全攔截，那核威懾就不復存在了——而核的威懾力，至今仍然存在，不是麼。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爲了自己的核彈不被攔截的方式五花八門。
掌握核的國家，他們的彈頭有不固定的軌跡，有虛假迷惑敵人的假彈頭，有會自己分裂的彈頭……種類五花八門。
東、北毛、飛鷹的反導系統都還在實驗階段，攔截率能超過50%，就已經算是優秀了。
再算上這件事的臨時程度，國家與國家之間的距離……
“其次，飛鷹對我們的實力，以及內部佈局，都實在太清楚了，我們在他們面前，簡直就是全裸的，我甚至有理由懷疑，他們遺留下來的基地裡，可能還有制導裝置的存在。
這些因素導致其彈道軌跡，尤其是海基導彈，更加的無法估算和攔截。
加上他們說了這是‘全面打擊’，很顯然，屆時會降臨我們島花的不止一顆，也不止歷史上的兩顆，將會是難以想象的數量。
這個星球上，沒有任何人能阻止這一切。”
軍方代表人有些失落的說完，就和外聯代表人走出了會堂之外，他的步伐有些機械，像是被抽走了靈魂。
背影像是在逃跑。
氣氛再次降至冰點。
沒有人會覺得他在危言聳聽，或者說，他們內心其實都已經接受了這個答案。
“也就是說……不論如何，今天……是我們島花的最後一天了嗎？明天的藍星上，再也不會有我們這個國家了嗎？”有人絕望的呢喃自語。
將飛鷹時間轉換，飛鷹全面打擊開始的時間，是晚上十一點四十分，而彈頭飛行的時間差不多是十到二十分鐘，所以最遲在今晚零點，島花就會迎來那絕望的打擊。
“相川亮木！伱當初爲什麼要下這個決策！你就不該嘗試動飛鷹的東西！是你把我們害死了！你和岸本多一樣，都是我們島花的罪人！”有人突然大聲的吼叫。
相川亮木擡頭看向了對方，眼神算得上平靜。
他記得這個人，這個決策的確是自己主導的，但大家也同意了，前幾天在飛鷹那邊沒有反應的時候，他一直在誇讚自己這個決策的精妙絕倫，可如今卻翻臉了。
相川亮木並沒有多少生氣，人總是這樣的，在這種時候，總是需要將失敗的責任，歸到一個人身上，藉此發泄情緒。
之前是岸本多——雖然他罪有應得，但是現在輪到自己了。
“或許我是吧。”相川亮木點了點頭，語氣淡淡：“所以你們要怎麼做呢？要殺了我嗎？或者是讓我現在離開這個位置？只要這是你們大家的想法，我接受。”
相川亮木本以爲自己會成爲挽大廈之將傾的英雄，可沒想到，這座大廈不但要在自己的手中傾倒，還要化爲齏粉。
可這是自己沒辦法的辦法啊。
資源短缺，和周邊國家的關係幾乎降至冰點，飛鷹要帶走的東西，又是島花的大頭，沒有這些物資，島花註定要在未來覆滅。
相川亮木不想帶着國家等死。
所以留給相川亮木的辦法，只有鋌而走險，在鋼絲上跳舞。
可遺憾的是，繃緊了幾天的鋼絲，在今天斷了。
“你該下臺！”對方大喝，但是卻並沒有人附和他。
大家現在關心的並不是誰在領頭羊的位置。
“保安！進來！將這個人帶出去——看管起來！”見相川亮木一直沒有反應，他的同派系友人，站起來說道。
“相川先生，這是我們所有人共同商議過的決策，不能只怪您。”他說。
“謝謝你的體諒。”相川亮木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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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川先生，我們現在……該怎麼做呢？”
“飛鷹下定決心，我們無法改變事件的開端，攔截希望渺茫，我們無法改變事件的過程……
留給我們的路……恐怕只有跑了吧？”
相川亮木是笑着說的，只不過他此刻的笑容，實在有些慘淡。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相川亮木。
這件事其實不需要相川亮木說出口，實際上他們剛剛內心都在思索着‘逃跑’之事——更有甚者，一開始就在思考這個問題。
現在想要活命，只能離開島花。
但怎麼跑——用什麼載具，往哪裡跑——什麼國家能接納他們，並帶着他們度過天災紀元……
這些都成爲了困擾他們的問題。
“我知道你們在想些什麼，但我現在想聊的，或許和你們想的不太一樣。”面對衆人期盼的視線，相川亮木說道。
“——我希望現在向全體島花人公開我們島花國即將在今夜滅亡這個消息。”
二合一，4600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