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124·“已無未來。”
“我希望現在向全體島花人公開我們島花國即將在今夜滅亡這個消息。”
相川亮木如此說道。
一如今天的主色調,會堂裡的衆人,還是選擇以沉默迴應相川亮木的說法。
“這是我的希望,我也打算這麼做,但同時我也很清楚,這麼做的後果。”
相川亮木忽視了沉默,自顧自繼續開口說:
“公佈之後,我們島花必然將迎來究極的、無法安撫的混亂,因爲大部分人都要死,這是無法改善的情況。”
雖然還有十幾個小時的時間,但這麼點時間,哪怕島花現有的飛機和船隻全力運作,也絕無可能將島花所有人帶走,不,現階段,連十分之一都是癡人說夢。
而這種情況下公佈消息,所有人必然會爲了爭搶這個離開這個即將陸沉的島嶼而拼命。
核是島花人的夢魘之一,他們也很清楚,在日新月異的時代裡,這個武器只會越來越強。
什麼堅固的防空洞,隱蔽的地堡,在覈的面前,都是一些上不得檯面的兒戲。
何況就算有了千萬分之一的概率,在這場最後的煙火中活命,在事後這片全是‘輻氣’,並且不久要迎來冰封的廢墟上,沒有任何人類生存的可能性。
享輻享不得。
如果給相川亮木十幾天的時間,他或許可以通過自己的手段,讓所有島花人接受命運,靠類似運氣的手段,讓十分之九的人犧牲,爲剩餘人的活命鋪路——相川亮木有自信,他不會像烏乾的阿里一樣愚蠢。
但前提是給自己足夠的時間,但是現在自己只有十幾個小時,這是一個短暫到沒有任何機會控制秩序的時間。
因爲沒有辦法解決問題,也沒有辦法安撫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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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一切,都會當場引爆。
“同時,我很清楚,公佈還會影響各位的逃亡之旅。”相川亮木的視線在此刻稍顯銳利,掃過臺下的衆人。
面對相川亮木的視線,有些人並不迴避的對視,眼神中仍有堅定,但大部分人,則心虛的偏開了頭,不敢與其對視。
“公佈不是我一人之力就可以完成的,並且這個國家終究是可以保留小部分人的,但這需要我們所有人的努力,所以我剛剛的描述是「我希望」。
現在,我的「希望」已經向諸位公開了,那麼,諸位的「希望」又是什麼呢?”
在場的衆人,如果只是想活命還是簡單的,擁有信息差的他們,只要帶上足夠的物資,前往附近的鄰國尋求庇護就可以了。
但前提是「不公開」或者「晚點公開」,一旦現在公開,一定會出現大量意外,他們不一定能走。
“我支持現在公開,民衆們有權利知道這件事。”有人神情絕望,但眼裡閃爍着最後的光芒,率先附和相川亮木的話語。
再骯髒的國家,再骯髒的環境,也總是會有明珠,心繫的與他人不同。
“真的要公開嗎……當然,我並不是你們所認爲的想法,只是……我覺得,天災紀元將至,我們公開了其實也救不了多少人,活過了今日也活不過三天之後。
是否……我們應該「開倉放糧」,讓所有人在今天盡情的享樂,享受最後的歡愉,核彈的爆炸只有瞬間,也算是無痛的離開,這樣是否讓絕大部分人在絕望中崩潰,要好一點呢?”
有人神色鬱郁,雖然聲音很輕,但是在這個大家保持安靜的情況下,還是聽的很清晰。
悲觀。
“可這是一種將他們求生希望也剝奪的行徑,我們無權這麼做,更何況紙是包不住火的,我們的異動、消息的傳遞,除非我們現在立刻斷開網絡,否則可能這消息已經有人知道了。”
“也是,那或許也只能公開了,我們能否再籌備些什麼……”
“不是,你們爲什麼要爭辯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一個男人站起來煩躁的說道,“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到底在虛與委蛇些什麼!”
“活命才最重要,不是麼!我們現在應該做的,就是將物資轉移到船和飛機上,然後我們帶着我們的士兵離開島花,我們這麼多鄰國,島花和北毛暫不考慮,可棒抄國、菲國不是陷入混亂了嗎?
現在上他們的岸也沒有人會管吧?那我們重新去他們的國家,再建立我們的避難所……甚至搶奪一個避難所,不就可以了嗎?”
“告訴島花人,除了徒增煩惱,到底還有什麼意義?這種情況下,就應該篩選出最優秀的人活命,而這種人無疑就是站在這裡的我們,和身體健壯的士兵!
我們將延續島花!
公開是在救更多人嗎?我認爲混亂反倒會害死更多人!”他的唾沫橫飛,但話語說起來頭頭是道。
以冠冕堂皇之話語,掩蓋自己的自私。
“所以那些信任我們的民衆,卻要爲他們的信任付出生命的代價!?這是什麼道理!菅一郎!你這樣的畜生,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剛剛率先支持相川亮木的人立刻暴躁的回擊。
“我站在這裡的原因,就是因爲我是島花裡最優秀的一批!也是最該代表島花活下去的一批!”
兩個人開始據理力爭,並且逐漸有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這場罵戰。
相川亮木沒有加入,他在默默的觀察着,可隨後,他就嘆了一口氣。
雖然很多人沒有站隊,但是從‘觀戰’的神情態度上來看,沉默的人,大多內心也是傾向菅一郎。
——想活命,這也是人之常情。
民衆被視爲可以遺棄的墊腳石。
“哐當!”
衆人聽聞異響,紛紛扭頭,只見一個人將大門關上,並且站在了門旁,他低着頭,眼神陰翳:“是民衆的選票賦予了伱們權利,而現在,你們一個個只想着丟下民衆逃跑!
你們根本就不配擁有現在的一切,你們真的敢自稱島花人嗎!我玉門尾多話就撂在這裡,想這麼做的,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我會拼盡我的一切,去阻止你們!”
他手上還拿着一隻桌腿,似乎有人靠近,他就要將它砸在對方的頭顱之上。
“你他媽真當我不敢殺你啊!”
菅一郎已經罵紅了眼,甚至起身就向對方衝了過去。
“夠了。”
相川亮木的開口,讓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將目光看向這個目前仍是島花領頭羊的存在。
他們的視線裡,包含的情緒十分的複雜。
恐怕如果相川亮木說出了對他們而言‘錯誤’的話,他們不會遵循,甚至……將相川亮木撕碎,就像撕碎玉門尾多一樣。
“肯定要告訴所有島花民衆,這不該隱瞞,也不好隱瞞,在場的人裡,一定會有人受不了內心的譴責,選擇公開的。”相川亮木開口接着說。
“比如我。”
“但我思考之後,我認爲公開的時間不是現在,會在我們做好準備之後,宣告。”
“這樣可以救下更多人。”
“並且……你們這些自私的人,也可以活。”
……
早上八點三十分。
所有清醒的島花人,在避難所緊急的警報聲中集合,隨後在屏幕上看到了正在直播的相川亮木。
島花人嘴角微微抽搐。
上次這種情況,還是向東投降來着。
這次……
又來?
相川亮木開口:
「抱歉,島花民衆們,宣佈一個遺憾的消息——我們的末日,要提前到來了。」
「於幾日之前,我們做下了一個爲了求生而不得不做的決定。」
「……」 相川亮木將島花和飛鷹之間的‘摩擦’,全部向所有人闡述,當然也澄清了飛鷹在捏造不實信息,並且公開了部分證據。
「誠然,這是污衊和蓄意的髒水,可我們什麼都做不了,他們並不在乎事情的真相,他們只想要滅亡我們。」
「我相川亮木在這裡向所有島花民衆宣佈——」
「我們島花全境將於今夜零時左右,遭遇飛鷹全面核打擊,屆時,島花沒有任何地方會是安全的。」
「消息來的太突然,我們做不了什麼細緻的籌備。」
「長話短說——」
「想要活命的人,現在立刻往離你們最近的港口或者機場跑吧,所有可以離開島花的載具都將啓動,飛機、船隻,它們沒有固定任何人的座位,一旦滿員,即刻啓航,不會等待任何人。」
「上面或許有物資,或許沒物資,目的地將是周邊距離最近的國家……」
「它們將承載求生的希望。」
「……」
「諸位,按照你們內心的想法,行動吧。」
「抱歉,我也並不是一個合格的領頭羊,是和岸本多一樣的罪人。」
相川亮木向鏡頭深深的鞠躬。
……
在消化期的沉默度過後,島花全境譁然。
“我說幾個小時前,士兵們怎麼帶着物資轉移了!原來是要跑了!這些該死的混蛋!”
“爲什麼!爲什麼!我們爲什麼要遭遇這一切!”
“這是開玩笑嗎?”
“快跑啊!現在不跑!到時候一定沒有位置了啊!我們這個避難所距離海岸線很近,我們有機會的啊!”
“跑不掉的!到哪裡都是死!我們島花已經徹底完蛋啦!哈哈哈哈哈——”
“我腿腳不便啊!!”
“……”
崩潰、絕望、迷茫、暴躁……
各式各樣的極端情緒,出現在了島花人的身上,有人放棄求生,有人拔腿狂奔。
相川亮木此刻在避難所的最高層,他退出了鏡頭之外,走到了加厚的窗戶前。
島花已經徹底亂了。
下方的避難所大門,先是零碎的跑出了幾個速度極快的人,隨後便是烏泱泱密集的人頭,他們的步伐,甚至讓樓頂的相川亮木感受到了震動。
他們有的一心奔向最近的港口或者機場,有的則開始尋覓周圍是否有合適的載具。
可隨着想要離開避難所的人越來越多,意外也就越來越多。
很多人在奔跑的途中倒下了。
他們是想起來的,可無數只從他們身體上踏過去的腳,徹底斷了他們起來的希望,也帶走了他們的生命。
一聲聲悽慘的哀嚎,在這個環境下被忽略。
在那些爲數不多的可以使用的載具旁邊,更是發生了激烈的爭鬥。
人們拿走手邊可以當武器的一切用品,爲了爭奪載具的使用權,大打出手,沒有任何留手,招招圖謀着對方的生命。
鮮血逐漸染紅了十月末的島花路面,哭喊,怒罵,這些聲音來到了相川亮木的耳邊。
相川亮木輕輕搖頭。
“相川先生,我們也該離開了,車已經準備好了,再不走,等下意外越來越多的情況下,我們就走不了了。”他的秘書來到了他的身邊,小聲的說道。
“你們走吧。”相川亮木沒有回頭,“我是這個國家的罪人,我也應當和將在今日死去的大家在一起,我這樣的人繼續活着,是一種罪惡。”
“國家都在我的手裡覆滅了,掌舵人怎麼可以苟活?”
“相川先生,我們的國家沒有覆滅,只要我們的人還活着……”秘書開口說道。
“那不再是島花了。”相川亮木卻搖了搖頭,“我無法接受那樣的落差,我們島花並不弱小,若非我們的地理位置是在‘東亞怪物房’,以我們的實力也能稱霸一方。
可今日過後,我們要麼仰人鼻息,要麼苟且偷生。
這一幕幕都是我的罪,是讓我痛苦的畫面,我現在看到了,我如果活着,後續的人生都將是這一幕幕,讓我繼續活着,不如去死。”
“這……”
秘書聞言怔住了。
在剛剛的幾個小時裡,會堂裡的大部分人,都已經趕赴到了各個港口,並且帶上了武裝士兵,往自己的船隻或者飛機上,裝滿了物資和武器。
他們將成爲第一批逃離島花的存在,同時他們將在未來,在島花附近各個國家,繼續承擔帶領島花遺民和士兵生存、發展的責任。
相川亮木很清楚,在島花領導階級大部分都想活的情況下,想要救下更多的島花市民,首先得滿足這些人的生存需求,以達成‘齊心協力’的前提。
“所有人,辛苦你們了,還要陪着我在這裡直播,實在抱歉。”
相川亮木扭頭,向秘書以及其他負責留在這裡的工作、公務人員,鞠躬致謝。
本來直播完全可以在避難的船上進行的,可相川亮木一開始就沒打算離開,所以這些人也只能陪着他留在這裡。
“你們快走吧,再不走,可能就真的走不了了。”相川亮木的餘光透過窗戶,看到了窗外的慘淡模樣,輕聲說道。
“這……”秘書捏緊了拳頭,眼神飄忽,似乎不知道該不該走。
相川亮木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說道:“你們不是罪人,你們不必去死,你們只是平凡的島花人之一,爲自己爭取,活下去吧。”
“相川先生,抱歉了!”秘書咬着牙點頭,他想活着,向相川亮木迴應一個鞠躬後,和周圍的人使了一個眼色,隨後衆人起身下樓,前往暗道。
“你們不走嗎?”相川亮木看着現場還留着的一些人,有些詫異的說道。
“這是一個謀殺了數千萬人的過錯,相川先生,恐怕只有你一個人死去的贖罪,無法抹除這罪惡啊。”玉門尾多灑脫而又悲傷的一笑,“我去找瓶清酒,這幾天沒能喝酒,難受死我了。”
“玉門,我們島花,像你這樣的人,還是太少了。”相川亮木看着對方的背影,說道。
玉門尾多聳了聳肩,沒有說話。
相川亮木坐回了鏡頭前,靜靜的看着鏡頭,也看着鏡頭背後屏幕上的自己。
也不知道現在還有多少人,還在盯着屏幕,看着自己這個罪人的臉。
他嘆了一口氣。
當大部分‘玉門尾多’都選擇赴死,領導遺留島花人的,都將會是什麼貨色呢?
沒有未來了。
二合一,4600字,島花覆滅劇情明天結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