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二五年一月二號,飛鷹時間,中午十一點整——距離陽光消失在藍星,已經過去一天半的時間。
雖然正值午時,但是被濃厚雲層遮蔽的天空,沒有一絲光亮能尋找到其中的縫隙,抵達這個星球的陸地。
某種程度來說,極夜已經超出了‘夜’的範疇,畢竟夜晚至少還有月亮反射的太陽光。
但極夜之災裡,連這點光亮都被遮蔽。
但好在人類具有適應大部分環境的能力,通過暗適應,一般人在這種黑暗之中,也能勉強分辨物體的大概輪廓,但只是勉強。
至於那些夜盲症的人,那隻能祈禱自己生活的周圍,存在光亮了。
香山機場。
在經歷了整整一個月的寒冰之災和地震之災後,看起來已經完全不能使用。
不論是航空客運站還是裸露的跑道停機坪,都成爲了廢墟。
但在這樣的廢墟之中,卻在黑暗中有着罕見的光亮,幾個循環燈塔,正在規律性的照耀着四周的環境。
如果仔細看去,還會發現,周邊有警戒的人存在。
“諸位,我們復仇的時候到了。”機場外圍,建築廢墟之後,巴托裡對身後的人說道。
“在今天,我們就將殺死這些飛鷹的吸血鬼,讓他們付出絕對慘痛的代價,爲我們死去的家人朋友們報仇!”
爲了不引人注目,衆人並沒有大聲應答,只是高高的舉起了自己的手,表示堅定的迴應。
“通過飛鷹高層裡真正爲這個國家着想者的渠道,我們已經拿到了光明會避難所的警戒掃描圖,只要我們沿着這個路線,直到進入機場之前,我們都不會被發現。
因此,大家一定要跟緊我,不要掉隊,一旦被發現,我們可能要付出更多的代價。”
光明和共濟會兩個組織大本營並不在一起,但是距離的很近,針對共濟會那邊,也有另外一個隊伍,會和這邊一起,同時發起衝鋒。
今日一切將迎來終結。
巴托裡從胸前的口袋拿出手電,照向廢墟的牆壁,上面正畫着此次行動的線路圖。
纔不過兩天的黑暗時間,不少人看到手電的光亮時,還會下意識的擋住自己的眼睛。
巴托裡繼續講解着計劃:
“等我們進入機場之後,迎接我們的,只有硬仗了。
雖然我們已經策反了光明會安保力量裡面的一批人,但是還有很多,根本無法策反,因爲他們跟他們的主人一樣,根本就不在乎飛鷹的死活,根本不在乎我們的親朋好友,究竟該不該活着。
他們只在乎他們自己!
所以,想要讓他們閉嘴,讓他們不擾亂我們的復仇計劃,只有撕爛他們的嘴巴,打斷他們的手腳!只能如此!”
光明會自然有自己的守衛力量,畢竟飛鷹連現任實際指揮軍隊的部長,都是他們的人。
分出一批人特地來到這個機場進行守衛,對於他們而言很容易做到。
通過博伊的幫助,巴托裡成功的和這些士兵的一些人搭上了線。
任何一個民族、國家,都是有好有壞的。
飛鷹的士兵裡,也會有無法接受自己的國家進行侵略、不人道的種族滅絕行動,爲了提醒世人,爲了擴大影響,而選擇在大使館前自焚並口喊解放口號的存在。
對於這樣的人而言,當得知自己守衛的‘飛鷹最重要的一批人物’是滅殺自己國家無辜老弱病殘兇手的時候,他們會做如何決策,無需質疑。
於是巴托裡和他們達成了一致,對方表示願意協助他完成飛鷹的蛀蟲清理計劃。
但除此之外,能進入這個組織的內外國度成員,基本都有或多或少的私人武裝以及安保,這種人幾乎都是極爲忠誠的死士,或者和這些人穿一條褲子的下屬,沒有策反讓他們改邪歸正的可能。
而因爲信任,光明會自然也是將最關鍵的節點交由這些人,而非隸屬於飛鷹官方的士兵。
這導致即使博伊用別的理由調走了一批人,巴托裡等人即將面對的,終究還是一場逃不開的戰鬥。
“報仇!”由巴托裡領導的反淨化會的成員們,今天基本上都來到了這裡,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無一例外,每個人的眼裡都帶着堅定的殺意以及不在乎自己結果的決心。
拳頭再次高舉。
畢竟他們當中,有些人等了這麼久,熬過兩個天災紀元,就是和巴托裡一樣,只是爲了替逝者報仇。
“所有人,拿好武器,現在出發!”巴托裡點點頭,夜色下夥伴們的臉無法看清,但眼睛裡的光在這種場合下反而分外顯眼,深吸一口氣後,他沉聲說道。
……
“真是奢侈啊,居然還給電網通電。”
巴托裡走到機場的圍牆下,看着頭上的電網,冷笑着感慨道。
兩個月後的飛鷹,大部分地區的電力系統,都遭受了嚴重的損壞,再加上陽光不再,如今光伏發電也成奢望之後,情況更是愈加惡化。
現在不過二號,想重建風力和水力發電不太現實,飛鷹現在用的更多的,是浪費的代價相對較大的火力發電——利用燃燒燃料產生的熱能推動發電機發電。
雖然寒冰之災已經結束,可不論煤炭石油還是天然氣,如今依舊十分重要。
極夜也冷。
而光明和共濟的避難所,能做到如此奢侈的原因,則是因爲他們對此做的準備實在是太久。
畢竟這是他們很早就杞人憂天而創造出的諾亞方舟,建造的時候,就考慮到了各種需求,更提前儲存了物資。
“可惜媚眼拋給了瞎子看。”巴托裡沿着城牆走着,很快尋找到內應告訴自己的幾個圍牆在地震之災中出現的豁口,通過這些位置,就可以輕鬆的進出這個機場。
電網很好,就是攔不住人。
“我還以爲會是嚴防死守的情況。”
拿出夜視望遠鏡,巴托裡看到最近的崗哨上,負責警戒的守衛此時在呼呼大睡,低沉的說道。
“或許是覺得在異種之災前,根本沒有警戒的必要吧,因此偷懶也沒什麼關係?如果是我,也不會想到,會在異種之前死於償還罪惡。但是這個時間點也太古怪了,中午十一點執勤還睡覺?這是午睡?”
聽聞這話,巴托裡身後的同伴說道。巴托裡扭頭給了一個眼色:
“這樣更好,大家不要輕舉妄動,留下一個人盯着崗哨就可以,其餘人跟着我繼續前進,在這裡的人們沒有發現我們之前,不要動手。
他們的避難所大門極其難以攻入,一旦被打草驚蛇,我們想要抓住龜殼內的烏龜,會麻煩很多。”
“明白!”所有人跟從巴托裡的命令行動着。
避難所的主體基本上在土地之下,一些人脫離了巴托裡的隊伍,開始負責計劃中的其他部分,而巴托裡則帶着大部隊,摸到了入口。
入口處其實是有監控攝像頭的,但是此時此刻卻低垂着照着地面。
不但如此,不使用時本該嚴絲合縫的避難所入口,此刻也是虛掩着的。
很顯然,自己的盟友已經爲自己做到了他們能做的一切,打開了許多重要的關卡。
再次扭頭和所有人點頭致意後,巴托裡徹底打開了避難所的入口,順着階梯向下而行。
雖然建立在地下,但是通道並不黑暗,似乎裝了感應燈,隨着巴托裡等人的向下緩緩亮起,指引着他們該如何前進。
但這光反而讓巴托裡等人感到略微的不適,直到半分鐘之後才稍有好轉。
走到了階梯的盡頭,面前又是一扇虛掩着的門。
“這麼早就下來了?不是還沒到輪班的時間點嗎?”門被推開之後,一個疑惑的聲音從門口傳了出來。
是一個警衛,他擡起頭,看着門口的巴托裡等人,一時有些愣神,下意識的詢問道:“你們是……”
隨後他便看見巴托裡猛的向自己撲了上來,並且死死的按住了自己的嘴巴。
“是入侵者!”意識到這件事的警衛奮力掙扎,但是被偷襲的他本就沒有優勢,隨着巴托裡的隊友們上前協助,警衛更是動彈不得。
眼前的視線越來越黑,警衛感受到自己馬上就要暈厥了,他用上渾身的力量,狠狠的用鞋尖踢向了桌子的下方。
“滴嗚嗚嗚滴——”
他的運氣不錯,成功的踢到了報警按鈕,瞬間整個避難所充斥着警報聲。
“該死!”沒預料到這一點的巴托裡,原本只打算將對方弄暈的他,手上力道猛的加重,看着對方的手無力垂下之後,纔將屍體丟在了地上。
“被發現就被發現了吧,這正好也提醒我們的內應們我們已經到了,可以開始行動了。”
事已至此,巴托裡抽出一直掛在腰間的步槍,對衆人說道:
“這個地下避難所的面積很大,我們按照之前的分配,分頭行動,戰士只要投降,我們就可以不殺,那些光明會成員,見到無需猶豫,直接殺死。”
這並不難分辨,這些人基本都帶着上位者的氣質,加上長期養尊處優,和那些士兵具有鴻溝般區別,一眼就可以做出正確的判斷。
這是既定的計劃,所有人立刻分成了不同的隊伍。
巴托裡也帶着一支隊伍,憑藉着內應給出的避難所佈局圖,直勾勾的衝向避難所最深處,也是最豪華的成員們居住的地方。
避難所儼然已經成爲了戰場,或許是其他方向的小隊已經遇到了敵人,隱隱約約的槍聲,透過一堵堵牆壁傳到這裡。
細碎的腳步聲從面前的拐角處傳來,尋找到掩體,巴托裡緊緊的握着手中的槍桿,蓄勢待發。
“是你們嗎?是我,白狐。”對方並沒有走出拐角,聲音卻先傳了過來。
“自己人!”巴托裡立刻大聲的應答道,白狐是那些被策反人士共同的代號之一。
“那跟我們走!我們帶你去。”拐角處出來的一列人,朝着巴托裡點頭。
“感謝伱們。”巴托裡奔跑的同時說道。
前進的道路上,他看見了屍體,而這條是屬於內應的來路,很顯然,這些是他們做的。
“沒什麼可謝的,都是爲了我們心中的正義。”對方擺擺手,隨後提醒道:“你們已經觸發了警報,光明會成員們,那些動作迅速的,恐怕已經躲在深處的合金大門之後了,那裡是這裡保護等級最高的地方。”
“沒事,我們帶了大量的炸藥。”巴托裡不是很在意的說道。
“那個空間的安全程度甚至超過銀行的保險庫,不出意外的話,尋常的炸藥對他們無效。”對方卻說道。
“那我們就不進去。”巴托裡冷笑一聲,“只要我們將他們在外面的人全部都清理掉,沒有任何補給的輸送,他們總得要出來的,如果想死在裡面,那也不錯。”
“那個空間還真的可以支撐他們很久,因爲那裡本身就是這個避難所的倉庫,像我們這些不算他們心腹的士兵,平日裡根本無法靠近。”內應接着說着不太美妙的消息。
“砰砰砰!”
當拐角處再次傳來腳步聲的時候,這次避難所叛變的成員們,毫不猶豫的開槍在對方出現的瞬間射擊,巴托裡等人自然立刻跟上。
步槍口對着前方,槍聲呼嘯,煙塵瀰漫,子彈在空中呼嘯而過。
傷亡在兩邊都有發生,但人數多且準備足的巴托裡等人,還是取得了勝利。
沒有時間爲死去的戰友哀悼,他們繼續前進。
“還是無所謂,他們會出來的。”巴托裡擦拭着濺射到臉上的血跡,配合上低沉的話語,此刻顯得有幾分猙獰。
“就算願意熬,那就熬,我的時間很多。”
“他們不可能一直當縮頭烏龜,這就夠了。”
“或者只要答應他們最先出來一批人不會死,他們一定堅持不了多久,會發生內訌。”
“多麼尊貴的一羣人啊,怎麼可以接受在狹小逼仄的空間裡生活呢,屎尿屁這些他們能接受嗎?”
“你打算放過他們當中一些人?”內應詢問。
“我打算欺騙他們當中一些人。”巴托裡迴應。
“什麼意思?”
“「他們最先出來一批人不會死」,是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