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時候，路過一家小餐館。
程烽早就飢腸轆轆，喬錚也餓了，於是進去點菜用餐。
六區的食材基本都是藻類。
江州臨海，藻類食材幾乎取之不盡，很廉價。
小餐館的廚師基本談不上廚藝，一桌菜，程烽都感覺味道怪怪的。
可他實在太餓，於是囫圇吞棗地嚥下。
席間，喬錚說：“我再跟你說一次，今天的事，不許告訴我爸。”
“答應過的事，我絕對不食言，不過這種地方，你以後還是少來。”
喬錚不置可否，翻出幾張紙幣，遞給程烽：“這錢你拿着用。我沒時間天天陪着你。有什麼不懂，你自己上網吧去查。”
程烽心想，自己那個可憐的臨時住處，還得添置不少東西，至少要把透風撒氣的縫隙堵住，於是沒拒絕。吃過飯，在就近的小商店，程烽買了蓄電照明燈、防風袋和被褥。
帶着一大包東西，喬錚陪他回到鋼鐵垃圾山。
稍稍佈置了一下，這個小洞穴好歹可以住人。
程烽問：“我知道你很煩，但我還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說。”喬錚酷酷的，沒廢話。
“你都這麼厲害，你爸會什麼異能？”
“這些問題，等你到學校就知道。”
程烽努努嘴，又問：“你幫我分析分析，近邊人爲什麼要我的大腦？”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但是……”話到此處，喬錚少有地流露出一絲羨慕的眼光，“我爸說，你的大腦有1150億個神經元？”
“我，我不知道，近邊人這麼說。”
“我不知道它拿你大腦有什麼用，不過，你應該也可以覺醒異能。”
程烽一愣：“異能和神經元有關係？”
“直接關係不清楚，但根據以往統計，能覺醒異能的人，神經元大多在850億以上，我是，我爸也是。1000億以上的很少見。……你有1150億，幾百年了，從來沒見過。”
這幾天，逐漸熟悉如今的世界之後，程烽一度絕望，認爲自己將來只能苟活，而現在聽到喬錚這樣說，忽然燃起希望，或許自己將來也能有喬錚那樣的本事。
“你也別得意。很多同學的神經元比我多，但也沒有覺醒異能。”喬錚這話又給程烽潑了一盆涼水，“大腦神經元和異能之間，到底有沒有聯繫，現在誰也說不出清楚。”
喬錚離開之後，天色暗淡下來。堆積如山的鋼鐵廢墟之中，逐漸亮起一小撮一小撮散落的白色暗光。那應該都是蓄電應急燈。
相對平坦的地方，甚至燒起了篝火。
他聞到烤制食物的味道，聽到附近有人在低語。
白天，他就看見不少拾荒者，沒想到除了自己，還真有其他人在此安家。
想想也好笑。在遠古蠻荒時期，人類以山洞作爲庇護所，現在很多人依舊如此，只不過周遭的岩石，換成了鏽跡斑斑的鋼鐵。
透過洞口的縫隙，程烽忽見遠處夜空中，好像有一排整齊而密集的紫外線紅光，從地面發射而出，隱隱約約，直通黑色的蒼穹。
爲了看清究竟，程烽拿着蓄電應急燈，爬到鋼鐵垃圾山的最頂端。
附近地勢空曠，極目遠眺，遠不止一排紅光。
原來，偌大的江州城，被許多幕布般的紅光，整齊地分割成幾個區域。
應該是六個區域，所謂的六個區。
昨晚暫住的旅社，窗外都是霓虹，所以程烽沒有看見這些整齊的紅色光幕。
這真是神奇的世界。
……
當晚，江州城，第三區。
偏僻無人的街區，寒風吹過，捲起地上一層紙屑。
一位身着黑色長袍的古裝老者，手持法杖，緩步走到一個井蓋前面。
環顧四周，確定無人之後，他用法杖輕杵地面。
井蓋，自動挪開。
進入地下之後，法杖頂端亮起一團白光，把漆黑的管道照的清清楚楚。
老人走了許久，在一灘黑色油漬前停住。
油漬很快凝固成金屬，隨後伸出觸角。
“情況怎麼樣？”黑色油漬熟悉的聲音，還是像從語音合成軟件發出來的。
“幸虧你把我那個芯片毀了。”與湖畔的持刀武者一樣，黑袍老者也是虛偶人物，它們是同一個非凡者的不同角色，“武裝部和集團禁衛進行了聯合調查，不過沒查到線索。”
武裝部只負責普通治安。
集團禁衛專門懲治違法的非凡者。
“聽說，他們把喬斌也叫去問話了。那傢伙說，那天晚上在湖邊，應該是兩個非凡者在械鬥，不知道他是裝傻，還是真的沒把你看清楚。”
喬斌當然沒說實話。
他擔心，持刀武者的本主是靈犀集團在江州的高層。
黑袍老者對調查結果一清二楚，這說明喬斌的判斷完全正確。
“據我所知，東連山休眠者丟失，還是被定性爲文物失竊。”黑袍老者繼續說。
“那小子在哪兒？”黑色油漬，近邊人問。
“葉超？”
“廢話。還能有誰？”
“這件事不是那麼容易……”
“利用紅幕系統，檢索一個人，很難嗎？”
“休眠者的基因信息沒有錄入系統。排查收錄新基因，系統每個月自動更新一次，如果我手動啓動，那會很麻煩。”黑袍老者解釋說，“而且，就算他的基因信息錄入系統了，我利用紅幕檢索也會留下痕跡。所以，我的意見是……”
沒等他說完，兩支黑色觸角，猛地把他架在半空。
黑袍老者忙解釋：“我沒說不查，但不能用紅幕系統排查，只能用原始方式，集團禁衛不好惹，現在像青狼喬斌這種覺醒了異能的舊民也越來越多，很麻煩。”
“不管有什麼麻煩，必須找到他。”
“我會找，可你對外面的情況不瞭解，我有我的辦法。”
“我要知道時間。多久？”
幽閉狹長的地下管道內，近邊人憤怒的聲音蕩起回聲。
黑袍老者有些膽怯，硬着頭皮說：“最少，兩個月。”
觸角把他放下來：“等你兩個月。千萬不要傷着他。”
“我懂。……那，你答應我的事？”
“等你找到葉超再說。”
黑袍老者道：“我需要更強力的虛偶角色，否則被集團禁衛盯上很麻煩。集團很久沒推出新產品了，如果搞出一款勁爆的東西，老爺子和總部也會高看我，這對你也有好處。”
近邊人遲疑片刻，問道：“我忘了，你這個虛偶法師叫什麼名字？”
“傲影。”
“傲影法師……”
猛地一下，觸角奪過他手中的法杖。
黑色油漬很快將法杖吞噬包裹，隨後裡面像是沸騰起岩漿烈焰，最後烈焰的變成一團耀眼的白光，照亮了整個幽閉狹長的地下管道。
近邊人在改變法杖的分子和原子結構，並將其重塑成一種特有的金屬物質。在如今的藍星上，最堅硬的金屬是泰爾曼合金，而這種金屬的原子強度，甚至比泰爾曼合金更高。
白光隱去……
觸角盤着一柄鉛色的鐵法杖。
“送給你，以後，集團禁衛也不是你的對手。”
觸角把法杖拋給傲影法師。
傲影並不滿足：“我更希望，你能幫我設計一款虛偶角色，我自己可以用，公司也可以量產，再設計一個後門，時機成熟，他們就可以成爲一支軍隊……”
“你的軍隊？”
“你的，當然是你的軍隊。”傲影眼神閃避。
“我知道你的野心，先找到葉超，還有我要的其它東西，等我徹底恢復，你會控制靈犀集團，甚至整個藍星。”
“那當然好，不過……有那麼容易嗎？”傲影遲疑片刻，怯怯問，“我是戰後出生的，有些事一直搞不懂，當年人類怎麼能打敗你們？或者，你們當時有什麼顧忌？不可能僅僅是因爲人的大腦吧？……藍星上，到底還有什麼秘密？”
“你越界了。這不是你該問的。辦好眼前的事。”說完，黑色金屬融化成一灘油漬，很快消退在管道盡頭。
傲影一臉困惑，卻又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