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平的一端是自己,另一端,是一顆鮮紅的,還帶着血絲的心臟!
那顯然是一顆人類的心臟,似乎是剛剛從人身體裡挖出來,還是鮮活的,有力地跳動着。那跳動的節律十分沉穩,絲毫不亂,坐在這一端,也能聽到那顆心臟跳動的怦怦聲。
真的是她的秘境嗎?怎麼會有如此血腥暴虐的場面出現?這完全不符合她的性格。
還是說,這就是念能扭曲之後的能量暴走,整個秘境,已經成爲了不受她控制的東西?
那麼,她在這裡,會有危險嗎?
蘇謹修低下頭去,望向自己的身體已經隱隱感覺到不對的部位。果然,在胸口感覺有冷風吹過的地方,連衣服帶血肉地開了一個駭人的孔洞,左胸腔中原本應當是心臟的部位變得空空如也。
不知道什麼時候,心臟被人掏了出來,放在天平的那一端,觸目驚心地跳動着。
更令人驚奇的是,這明明是一架天平,對面只有一顆心臟,這邊是肉身的全部重量,可是,心臟的那一端卻明顯地被壓低了下去,似乎是心臟比還要重得多。
蘇謹修並沒有感到任何恐懼,也沒有試圖用手去觸摸胸口那個鮮血淋漓的空洞。失去心臟的位置並沒有感覺到疼痛,所以他傾向於認爲這是一種幻覺。這畢竟是她的秘境,而生成系、幻術系技能是她與其他人不一樣的地方,她的秘境裡很可能不僅僅擁有構造術,還可能同時具有絕對的真實和絕對的幻覺。
無論如何,這是她的秘境,她是個不具備殺傷力的人,即使是喪失了控制的暴走之後的秘境,也不至於猝然地取人性命。
“你有罪!”一個古怪的聲音傳入耳中,“每一個靈魂比沉重的人都是有罪的。說出你的罪孽,讓神來決定給你的處罰。”
蘇謹修轉頭看過去,發現說話的是一個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巨大的面無表情的人偶。這個人偶做成古埃及神官的模樣。但是整張臉都是木製的,嘴巴一直裂開着,在黑暗裡看上去十分恐怖。
怎麼搞成這樣了?蘇謹修感覺有些無語。進來之前聽關明彥簡單地介紹過任川晴的秘境,她的秘境應該是“遊樂場”的主題。這倒是很像她,既單純又美好。可是現在這個東西,雖然勉強可以算是“遊樂場”中的項目,不過是個暗黑版的。
“艾麗,你在哪裡?”蘇謹修不管那個人偶的話。直接大聲呼叫起了任川晴。
“大膽!說出你的罪孽,否則,吾要代表主神懲誡你!”
人偶似乎忽然動了怒,居然一下子長高了兩三倍。隨着身形的變高,還發出了轟然巨響。
原來,它之前一直是處於跪坐姿態,現在直接站了起來,手中還擎着一把鋒芒銳利的寶劍。
“我有什麼罪?”蘇謹修把注意力放回了它的身上,“心裡面揹負着沉重的東西就是有罪麼?”
“說出你的罪孽,否則。吾要代表主神懲誡你!”人偶單調地重複着,語氣像它的面孔一樣木然。
想起關明彥之前講過的事情,蘇謹修略微有些恍然。這些東西雖然是念能扭曲的結果,卻也從某種意義上說反映着她的意識。在她的意識裡,她自己是有罪的,她心裡負擔的東西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所以纔會在意識的世界裡形成了這樣的怪物。
蘇謹修足尖一點,身形輕飄飄地躍起,無聲無息地落到了天平的另一端。
天平的另一端瞬間向下急墜,而墜下的位置。地面忽然生出一叢墨色蓮花,穩穩地從下面托住了天平的托盤。
蘇謹修彎下腰,從托盤裡撿起自己的心臟。心臟還在有力地跳動着,握在手中。有種詭異的感覺。
“就算是我有罪,也不說給你聽。告訴我她在哪兒?我的罪只說給她一個人聽。把她交出來!”
人偶發出了一聲憤怒的吼叫,舉起手裡的大劍,劈頭蓋臉地衝着蘇謹修砸了下來。這人偶的力量似乎不小,但攻擊速度卻慢得令人搖頭嘆息,蘇謹修輕鬆地躍起。揚手飛出兩支銀光箭。轟的一聲,火光沖天,近距離命中的銀光箭引發了烈度極高的爆炸,人偶頭部冒着黑煙,轟然倒了下去。
蘇謹修搖了搖頭,心裡暗歎了一聲:艾麗,你這戰鬥能力還真是讓人着急!不過,看着手裡怦怦亂跳的心臟,他的眉頭不由得又皺了皺。
人偶打壞了,可是心臟沒裝回去,還是保持了這種與分離的狀態。要說有什麼嚴重影響,倒也不會,就是風從胸口的空洞像穿堂風似地吹過去的時候,有種讓人直打冷戰的寒意。
蘇謹修嘆了口氣,直接把心臟揣進了衣服口袋裡,不再管它。
眼前鋪開的,是多到眼花繚亂的形形色色的遊樂設施。蘇謹修的第一感覺是驚歎,但是仔細看的時候就發現,這些遊樂設施的燈都滅了,整個遊樂場中只剩了路燈,還有許多路燈看上去接觸不良,明明滅滅的,在暗夜裡顯得有些驚悚。
原本遊樂場中是有許多樹木花草的,但是現在它們都枯萎了,樹木只剩了枯枝,像乾瘦的女巫的手指,屈曲交錯地指向天空。
在各種建築的周圍,平地生出了許多粗如巨蟒的荊棘枝條,纏繞包裹住各種遊樂設置,尖利的荊刺像一根根獠牙,拒絕任何人的接近。
遊樂場是一個奇妙的地方,它既可以象徵着最美好的東西,也可以象徵着最恐怖的東西。許多最純美的愛情故事和最驚悚的靈異故事都不約而同地把場景選在遊樂場,讓遊樂場這個概念打上了一種極度分裂的印記。
而眼前這個遊樂場,可能曾經是一個純美的天堂,但是現在,它的樣子已經像一片荒棄的廢墟。在這裡發生的故事,顯然只能屬於後者。
蘇謹修伸手摸了摸空洞的左胸,那觸感非常奇怪。胸膛裡的心臟雖然不見了,但是他能夠感覺在那空洞的部位狠狠地疼了一下。
這一次的疼痛是爲了她的。這滿目的荒蕪,沒有人比他更能理解。當蘇謹修聽完了關明彥講述的一切,就明白哪怕世上只剩下一個人能夠進入她的世界,這個人也非自己莫屬。
這樣的創傷,沒有人比他更能理解。所以,必須儘快找到她。他有許多話,想要對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