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有的人活着,並且無所畏懼
陳在首先聽到的是一陣槍聲。他揮手叫江蕾停止了手上的動作,關掉煤氣,然後屏息傾聽——槍聲很遠,但是一陣比較集中的,猛烈的射擊。初步判斷,開槍的位置是在他們這裡的西北方向,應該是市政大樓那一片。這種密集的、有節奏、有組織的槍聲,顯然不可能出自民間,而且又是市政廳的方向。陳在估計,這陣槍聲意味着病毒已經完全無法控制,喪屍應該已經氾濫成災了。
這一陣密集的槍聲只持續了不到5分鐘的時間。之後,一切又歸於平靜。可是陳在的心裡無法平靜,如果真的到了喪屍氾濫的時候,這個城市有幾百萬人,也就存在幾百萬喪屍的可能,那麼,他們還有活下去的機會嗎?
現在,對他們來說,在這個城市裡多留一分鐘,有多有一分危險。這一點,不但陳在知道,估計就算是小女生江蕾也想得到了。她蹲在冰櫃的旁邊,不知道是想到了她的小男朋友,還是她的家人,哭到紅腫的眼睛已經沒有多少眼淚,但是那抹不掉的悲傷,卻讓人看得非常的揪心。
更揪心的是,他們都已經知道,留在這個城市裡有多麼的危險,可是誰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走出這個城市。
和小女生無言的悲傷相比,梅欣已經由剛纔的嚎啕大哭變成了不停的抽泣,但是,隨着陳在的一個手勢,他就不得不趕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槍聲已經消散了,隨後傳來的,是一陣馬達的聲音。陳在皺起了眉頭,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他打手勢示意梅欣把廚房的門關好,並且要他去檢查後門。自己則通過廚房向外傳菜的窗口,觀察外面的動靜。廚房的門很厚實,外面包着一層金屬皮,裡面也是沉甸甸的實木,隔音、隔塵、阻隔氣味的效果都非常好。同時門也很重,梅欣一個人去關門,竟顯得十分的費力。但是小女生江蕾都在賣力的展示自己的廚藝,他要是不賣力做點什麼,真不知道會不會被陳在趕走。
後門也是鐵門,本來就是鎖好的,梅欣過去只是檢查了一下。這個廚房沒有多餘的窗戶,除了一排抽油煙機外,就是幾個通氣道。水可以儲存在備用蓄水池裡,還有幾隻大塑料桶,電可能要不了多久就會斷,煤氣可能能維持一段時間……算起來的話,這個西餐廳的廚房倒也還算一個比較安全的地方。最重要的是,有食物,就他們3個人,少說也能堅持個把星期。
但如果只有陳在一個人呢?
梅欣和江蕾看着陳在的背影,不約而同在臉上掠過一絲恐懼。
陳在沒有留意到身後那兩道畏懼的眼神,他也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讓人畏懼。相比之下,他感覺到了一個更大的危機。外面的馬達聲越來越近,很快,陳在看到一片摩托車從西餐廳門前掠過,有很多摩托車,差不多上百輛的樣子。那些摩托車騎手飈得很High,不時的發出尖銳的口哨聲和亢奮的吶喊聲。他們似乎無所謂末日的到來,沒有交警,他們倒可以更加肆無忌憚的在原本只能在深夜飛奔的大路上耍酷。
但是不僅如此,他們中不斷的有人在路邊停下車,然後用棒球棒、鋼管、磚頭以及一切可以用來破壞的東西沿途砸爛商店的櫥窗、大門、窗戶,更惡劣的是,他們還做了很多燃燒瓶,時不時就點燃一個,往那些被他們砸壞的商店裡扔。
到處都在起火,火光雖然離他們所在的西餐廳還很遠,理論上並不會燒過來。但是,看起來那些傢伙很有可能接着把燃燒瓶扔到這邊來的。
但是,西餐廳已經被打碎的門再次被敲了個粉碎,一個穿着摩托比賽服,光着頭,戴着墨鏡、脖子上文着一隻蚊子、十六七歲的少年帶着一羣年紀和他相仿,服飾也差不多,不過頭式各異的少男少女闖進了餐廳。
陳在不由得覺得有點新鮮,沒想到城市裡還有這樣一羣寶,如果是在平時見到,他說不定還以爲他們是拍電影的。不過,他看到他們停在門口的摩托車,看上去隨隨便便一輛,也得一兩萬到十來萬不等的樣子,一般的人,還不怎麼玩得起的。你說他們新潮吧,他們看起來好像上世紀八十年代的人,你說他們懷舊吧,他們又都還那麼年少。陳在回頭看了看江蕾,他們和她的年齡相比也就差不多的。
現在這種情形,倒是夠他們High的,可是,難道他們就不怕喪屍?
陳在覺得有點搞不懂,也許是自己老了。但是,這些少男少女手裡都拿着傢伙,除了棒球鋼管意外,更專業一點的還拿着武士刀和消防斧,也不知道他們是原本就隨身帶着,還是剛從哪裡弄來的。而他們闖進西餐廳的目的,看起來和陳在他們一樣,都是來找吃的。陳在趕緊把傳菜窗口關上,但是晚了。
外面一個少女的聲音喊道:“裡面有人!”
這幫傢伙大約有二三十個,他們貌似不怕喪屍,但是肯定不怕人。領頭的是那個脖子上文着蚊子的傢伙,聽到少女的喊聲,他就跟着問:“裡面是什麼人,把吃的端出來,我可以保護你不讓喪屍吃掉,要是不識好歹,我保證你比被喪屍吃掉還要死得慘!”
這個小光頭的話音剛落,廚房的門就被各種傢伙敲得乒乒乓乓的亂響,也有人拿東西在捅傳菜窗口。
陳在回頭看了看梅欣和江蕾,兩個人的臉上都是一片蒼白。梅欣小聲的說:“不要相信他們,他們一看就不是好人。”
陳在想說,這是廢話,但是,好人——壞人的理念,現在還用得上嗎?
裡面沒有迴應,小光頭似乎感到很沒有面子,怒氣衝衝的說:“我是城南飛龍幫的老大蒙特拉,裡面的人聽着,我給你最後一分鐘的時間,如果你不配合的話,我會讓你馬上就死得很難看!你不要指望報警,警察也他媽的變成喪屍了,現在是誰有力量誰就是老大!”
江蕾抱着腿蹲坐在地上,咕噥了一句:“好土啊,他們從哪冒出來的啊。”
陳在連連點頭,說:“是啊是啊,真的好土啊,這個年頭居然還有人混古惑仔,我還以爲那股風早幾年就過去了呢。這幫傢伙,一看就是城鄉結合部的嘛,而且肯定是家裡面很爆發的那種。”
裡面的人嘰嘰咕咕的不知道說什麼,但是明顯的不甩城南飛龍幫老大蒙特拉的面子,所以,蒙特拉哥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他憤怒的咆哮了一聲,手下的小弟們就更加賣力的砸起廚房的門來了。那個廚房門雖然很結實,但是在這種破壞下,還是很快的顯得很危險了。而傳菜窗口的木窗更是不經一試,很快就被捅爛了。那個窗口並不小,很快就有人開始嘗試從那裡爬進來。
陳在沒有想過要把槍對準人,可是這個時候,他只能擡起槍,對着那隻伸進窗口的手打了一槍。槍聲依舊很響,陳在的這一槍也沒有準頭,打在那隻手邊上,濺起一片木屑和塵土。但是,不得不說,槍聲的威懾力還是很大的。
陳在什麼也不說,外面就安靜了。
但是,馬上他就開始叫苦,因爲他聽到蒙特拉說:“媽的,不給面子,放火!”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如果火頭直接從這裡燒起來的話,他們更是沒法再裡面呆了。幸運的是,有人跑進來大喊:“老大,不得了了,喪屍來了,有好多!”
看來城南飛龍幫的老大蒙特拉也還是怕喪屍的,他顧不得放火,帶着自己的小弟一窩蜂的就跑了出去,發動了摩托車,又尖叫着呼嘯而去。還有人不住的喊:“末日了,爽啊爽啊爽啊爽啊爽!末日了,OHyear!末日末日末日末日末日……”
陳在和梅欣、江蕾面面相覷——崩潰了,人心崩潰了。
隨着那一陣尖嘯聲遠去,緊跟着來的,就是成片的喪屍。真的很多,密密麻麻的幾百上千。看來,幾天來的病毒擴散,終於到了一個爆發期了。城市的各個出口說不定更多,因爲人們都蜂擁着出城,在那些地段聚集了太多的人羣。現在就算有辦法走到城邊,也絕對會被大片的喪屍淹沒。而他們,又沒有那些馬達聲牛逼哄哄的摩托可以騎着跑來跑去。
“糟糕!”
陳在看到有一片喪屍涌進西餐廳來,不由得大聲叫苦,它們似乎已經聞到了人肉的味道,伴隨着一片惡臭味,一個個拖着腳,喉嚨裡發出難聽的嘶鳴聲,直接朝着廚房而來。而那道原本頗爲堅固的房門,被飛龍幫的老大們砍砸了一頓,就算幾個力氣大的人都可以衝開了,何況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喪屍!
“後面也有!”梅欣第一個跑向後門,但是剛一拉開,就趕緊關上了,還順手插上了插銷。但是,他的臉也更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