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新的生活
和想象的差不多,又和想象的不大一樣。
隔離間分爲好幾層,裡面沒有窗子,只有燈光,這很難讓人看出他們所在的屋子,是建在地上,還是地下。
在第一次層隔離間,陳在被要求脫掉所有的衣服去洗澡,而他那身帶着不少污血,已經充滿了臭味的始祖鳥的戶外運動裝還沒有來得及讓他可惜,就被扔進一個熔化爐裡面了,不但是衣服,連他腿上受傷包的繃帶,也被要求拆下來扔進去了。陳在還有點擔心因爲自己有過外傷,會對他進行什麼特殊處理,但是沒有。也許還有別的程序吧。
好吧,洗澡,李莞爾在那個廢棄的火車小站還記得這件事,他早忘了。不知道女人那邊是不是也一樣,想象着那邊的一片春光,陳在不禁覺得身上有點發熱。好在,浴室裡還有其他人,看到別的男人的裸體,他剛剛升騰的熱度一下子就消失了。
洗澡水是熱的,這真是出於陳在的預料。但是,這洗澡水裡有種特別的味道,非常的不好聞,估計水裡加了消毒的藥物。這麼多天沒洗澡了,這一洗,陳在自己都不知道從身上挫下了多少污垢,最開始從他身上流淌下去的水都是黑的。估計要是這個浴室的水直接排放到水庫裡的話,也用不着什麼病毒,直接就可以把裡面的魚都毒死了。
適應了那水裡的味道以後,陳在覺得,能洗個熱水澡也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在這之前,那簡直想都不敢想。也許,有組織有政府,畢竟是件好事吧。他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因爲這些天來總是處於吃不飽,吃的東西也沒什麼營養,還要不停的奔命的狀態,原本有點明顯的啤酒肚算是癟下去了。再看自己的手,竟然起了一層繭皮,這也是連日來拿槍的結果。以後還會有什麼呢?
洗了澡,進入第二層隔離間,在這裡,陳在和別的一些人一起,被要求剃光頭髮,刮淨鬍子,然後給他們發了一件薄薄連體衣。再然後,就扔進了第三層隔離間裡。第三層隔離間看來就是休息室了,沒有牀,但是有地鋪,有一牀薄薄的被褥。他們的手上被要求戴上一個編號牌,根據上面的編號找到自己的地鋪,每個地鋪之間,有兩塊薄薄的木板隔開。
陳在覺得那看起來像個棺材,他不知道有什麼用。如果出於隔離病人的考慮,如果有人在這裡發病了,這兩塊木板擋得住?
陳在現在最怕的就是這周圍的人自己一個也不認識,但是還好,隨後藍曉陽、管朕和田望也都進來了。而且,和陳在一樣,他們也全部都被剃成了光頭。
“媽的,”管朕一進來就不滿的說:“還編號?把我們當成什麼了?犯人?”
陳在很平靜的說:“難道你還想要什麼?浴池?按摩?還有小姐?”然後他看了看,又問:“小虎呢?”隨後唐哀也被剃光了頭髮進來了,可是他沒有看到王小虎。
唐哀說:“他不肯把他那把刀交出去,和幾個守衛打了起來,後來我就不知道了。”
完了,陳在痛苦的閉上了眼睛。那寶刀再珍貴,總不能把命搭進去吧?和官方的守衛動手,就是在武俠小說裡也不會有好結果啊。更何況他們或許沒有武功,但是他們有槍。
管朕嘟囔着說:“照我說,我們根本就不應該進來。”
陳在嘿嘿一笑,說:“你是捨不得那個大明星吧?她沒有得到特殊的照顧?”
管朕沮喪的垂下頭,說:“我怎麼知道,一下車就給分開了。老闆你說我們不會就此見不了面了吧?”
這是個,陳在也很想知道,但是無法回答的問題。
在這樣的地方,互相認識的人自然而然的就會聚在一起。在陳在他們幾個人後面進來的,是一個微微有些謝頂,但是體格還很健朗的中年人,說是中年,大概也就是40出頭一些的樣子。不過,陳在看到這個人的時候,心裡不禁有些打鼓,管朕就是直接低下頭去避免和這人的目光接觸了。
要說特別,這人也沒有多一隻手一隻腳或者變異什麼的,可是,從連體衣外面露出來的胳膊上,卻有着一片紋身。而且,可以看得出,他的肩部以及背部也是有紋身的。更重要的是,跟在他後面的幾個人身上,同樣也有紋身。這個中年人倒是一臉和氣的樣子,但是站在他旁邊的那幾個人,看起來都有些殺氣騰騰的樣子。尤其是緊跟着他的一個,年紀三十出頭,身高180上下,體格一看就經過長時間的鍛鍊,非常的結實,而且,身上佈滿了刀疤。
這些人,多半是道上混的吧。原來手裡有槍的時候,陳在覺得還有幾分膽氣,現在大家都赤手空拳,他就明顯的畏縮了。比起管朕來,他也就是大着膽子在那個中年人看向他的時候,微笑了一下表示友好。
中年人呵呵一笑,說:“大家活到現在都不容易,互相親近親近吧,以後也有個照應。小姓劉,劉正軍,這位是我最得力的兄弟,是我本家,劉海濤。”他指的是旁邊那個一身刀疤的傢伙,然後又問:“怎麼稱呼啊你?”
陳在含笑說:“呃,小姓陳,陳在。”
劉正軍點了點頭,說:“曾經在此的意思?嗯,我很欣賞你這個名字。我看我們還是很有緣分的,以後多多照顧啊。”
陳在趕緊說:“不敢,不敢,還要請劉哥多多照顧。”
看起來這些人也不像太壞的樣子,陳在陪着笑,悔得腸子都青了,媽的,還是有槍的時候好啊。不過好在劉正軍他們進來這裡面似乎也不想生事,各自找到自己的地方休息。對於那個棺材一樣的狹小休息間,這些人忍不住都在那裡破口大罵,周圍的人明顯的都讓着他們,沒有人接茬。罵累了,也就都躺下來休息了。
陳在覺得這時候想什麼都是沒用,也只能躺下來休息。不知不覺的就睡着了,不過,這一覺他睡得很不踏實,和那天跟李莞爾睡在火車頭裡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可是一直都在做噩夢。事實上,他就是從夢裡面直接驚醒過來的。
他夢見這間隔離間被緊緊的關閉了起來,沒有人出來說話,突然間就有幾個變異人闖了進來,然後,就是一片慘叫,他甚至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身體被變異人撕成了幾片,血和內臟流了一地。
醒來的時候,陳在渾身是汗,但是還好,畢竟只是個夢。這裡一切都還正常。而且,就在他醒來不久,裡面就開飯了。幾個穿着防化服的人推着幾個小車的食物進來,還是熱氣騰騰的,每個人發一個快餐盒,飯管飽,菜每人兩勺,一葷一素。這麼多天了,除了和李莞爾一起吃了兩頓玉米,這還真是第一次真正吃上了熱飯熱菜。一時間,所有的人都激動得有些嗚咽了,很顯然,陳在所經歷的一切,這裡的人也全都經歷了。
整個隔離室裡,大約有兩三百人,一時間一點說話的聲音都沒有,全是拼命吞嚥的聲音。這時候,沒有好人壞人的分別,也沒有身份地位的分別,所有的人,都是被飢餓和恐懼折磨的人。甚至看起來都不像人了,養殖場裡給家畜們餵食的時候,想必也是這樣的景象吧?這時候,卻沒有人感慨,也沒有誰會在意自己看起來是不是像一隻被餵養着的家畜。
像什麼,那不重要。
在隔離室裡,他們被關了整整48個小時。
經過48小時的隔離,確定他們沒有攜帶病毒以後,他們纔有被依次領了出去。在一個經過長長的通道才走到的小房間裡,他們每20個人一批被帶進去,然後每個人發了一套軍服,從內到外都有,只不過樣式比較老,估計也是前些年積壓的庫存。當然,沒有人會在意這些,他們關心的,是接下來會怎麼樣。
小房間裡坐着一些人,很明顯,他們都是軍人,看軍銜的話,有一個少校,兩個中尉,還有幾個士官。那個少校很瘦,一張很長的馬臉,眼睛也很小,看人的時候,目光像錐子一樣。
“你,還有你,到這邊來。”少校指了指唐哀和另外一個看起來很瘦弱的男人,叫士官把他們帶到了一邊。
唐哀不禁有些發抖的問:“爲什麼呀?”
少校揮了揮手,沒有任何的解釋。而剩下的18個人,包括陳在和藍曉陽還有劉正軍他們一夥人在內,被帶到了屋子外面,。終於又見到天日了,陳在還以爲他們被送到了地下,以後都沒有機會出來了呢。在剛過去的48小時裡,陳在百無聊賴,做出了無數種猜測和想象,其中想得最多的,就是他們到底會怎麼安排。
出來以後,接待他們的就是一個士官和幾個士兵,而擺在他們面前的,則是一排武器。
“會用槍的,站出來。”士官站在那裡說了一聲。
站還是不站?陳在心裡在迅速的盤算着。站出去,會不會直接把他們拉上車,直接送回城市裡跟喪屍作戰?不站,等待他們的又是什麼?陳在不認爲世界上會有免費的午餐,倖存者聚居地也不可能無償的向他們提供食物,那麼,做苦力?
正當陳在還在猶豫的時候,藍曉陽已經站了出去。唉,沒有經過底層生活的人啊,就是這麼容易熱血。你都不知道叫你出去是幹什麼呢!陳在心裡嘆了口氣,也站了出去。他害怕被送回去跟喪屍作戰,但是,他也怕被送去做苦力,相比之下,站出來至少他還可以把槍拿到手裡。這些天來的經歷告訴他,所有的東西都是靠不住的,靠得住的,只有槍。
田望不會用槍,管朕比陳在還有猶豫,其他的人裡面,站出來的總共有7個,其中劉正軍、劉海濤和他的兄弟就佔了6個,還有一個是個30多歲,看起來成熟穩重,不胖不瘦,不醜也不帥,名字叫廖強的男人。連同陳在和藍曉陽,一共9個,剛好一半。
另外的人又被帶走了。
士官說:“好,簡單點說。現在是非常時期,每個人都要儘自己的一份力。從現在開始,你們被編爲一個班,我是你們的班長,我叫張傲東,希望你們記住這個名字。我要你們做的事情,第一是服從命令,第二是服從命令,第三還是服從命令。我會對你們進行訓練,不管你們以前是什麼人,如果誰給我搗亂,我就會把誰扔到外面去,外面會遇到什麼,相信你們也很清楚。這個基地的最高領導人叫蔣松濤,他是我們團的團長,現在是基地的司令。外面是什麼情況不管你們的事,只要你們在基地一天,蔣司令就是唯一的首長。”
藍曉陽似乎想說什麼,被陳在拉住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你是博士,動物學家,好吧,但是在這裡,人家明說了,是那個姓蔣的說了算。走一步看一步吧,團長變成司令了?陳在想,我怎麼覺得好像回到瞭解放初呢,那時候很多山裡的土匪,不也是司令、少將的委任狀跟手紙一樣滿天飛嗎?
很快,陳在就發現他當時選擇站出來是對的。他們被編進了戰鬥部隊裡進行訓練,但是並沒有直接拉到城市裡和喪屍作戰。而有一次他在訓練回去的時候,就看到管朕和田望被編進了工程隊裡,用手推車來回的運送挖隧道修地下通道的各種材料。
外面的情況?比起來到這裡之前,他們更難獲得消息了。
班長張傲東年齡比陳在小,脾氣比陳在大,這不是問題;和他們一起的劉正軍等人本來就是出來混的,經常藉故收拾陳在、藍曉陽還有那個叫廖強的男人出氣或者取樂,這個也不是問題,藍曉陽不能忍,經常被揍得鼻青臉腫,陳在能忍,每次藍曉陽捱揍了,都是陳在想方設法的幫他。這些都不是問題,就連不知道外面怎麼樣了,也不是問題。
問題在於,進到這個基地以後,陳在就沒有再見到過李莞爾了。以她的姿色,該不會是被司令看上了,拉過去當壓寨夫人了吧?如果發生了這麼狗血的事情,他自問是沒有膽量,也沒有力量去救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