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到了他們住的那棟民居,這裡倒是沒有什麼變化,甚至門前還乾乾淨淨的,似乎有人來專門打掃過。
趙景行之前爲了尋找夏然,幾乎是發動了整個基地裡的外出小隊,攪得滿城風雨,他作爲公子的身份也徹底暴露了出來。現在整個基地裡人盡皆知,同舟小隊的隊長,就是那個傳說中最神秘的公子的心上人。儘管同舟小隊已經二十多天沒回來,基地高層也沒敢回收他們的住處,還以討好的姿態,派了人來照看他們的房子。
夏然回來後的第一天晚上,基地高層就第一時間上門來了,這次沒有派其他人,而是基地長蔡雍親自登門來拜訪她。
菱江基地現在蕭條成這副模樣,蔡雍還是肥頭大耳紅光滿面,穿着一身被繃得緊緊的西裝,打着領帶,半禿的腦門上梳着油亮的背頭,後面跟了兩個保鏢,氣派十足,彷彿還是那個末世之前的菱江市市長。
“基地長有什麼事?”
夏然正在樓上收拾東西,聽說蔡雍要見她,雖然下樓到了客廳裡,但是一臉明擺着的不耐煩。她對此人滿懷厭惡,也用不着對他假裝好臉色。
蔡雍本以爲自己堂堂一個基地長,放下身份來登門拜訪一個小隊隊長,已經是給足了夏然面子。沒料到夏然竟會是這種態度,臉上的笑容頓時有些僵硬:“……也並沒有什麼大事。聽說夏隊長在任務途中出了點意外,不知現在情況如何?”
“我很好,不勞基地長費心。”夏然淡淡地道,“基地長公務繁忙,我不敢耽擱您太多時間,您有話請直說。”
蔡雍的假笑更加僵硬,幾乎快要維持不下去。他走到哪裡別人不得畢恭畢敬地接待他,而這個夏然不但滿臉不耐煩,還一副要趕他走的架勢!
但他畢竟是在官場上混了這麼多年的人,八面玲瓏圓滑世故,這一點點冷遇還是能忍得下去的,很快便換了一副更熱情的笑容。
“夏隊長是爽快人,那我就有話直說了。夏隊長既然已經回來了,相信也看得出,現在的菱江基地情況十分艱難,外面有無數喪屍虎視眈眈,裡面也亂成一團。那些民衆受了個別叛亂分子的矇蔽和鼓動,覺得我們這些官員和軍隊獨吞糧食,不管他們的死活。他們也不想想,沒有我們治理基地,基地現在不就只是一盤散沙?沒有軍隊保護基地,他們別說吃飽穿暖了,就連活命都成問題!我們費心費力給了他們庇護,他們還……”
“基地長。”夏然的聲音稍稍拖長了,“……我相信您今天來這裡,不是爲了跟我討論您政治生活上的煩惱吧?”
蔡雍口才不錯,以前在官場上最喜歡昂揚頓挫地發表長篇大論的演講,激起聽衆的共鳴,但這還是第一次說到一半被人給毫不客氣地打斷。他這次是真的有了點火氣,正想發作,轉念想了一想,還是硬生生壓下去了。
“……夏隊長,您也知道,沒有統領者的團體是沒有凝聚力的。我現在就是擔心這些民衆們不明情況,再次發動大規模的暴亂,到時候菱江基地就必定會覆滅。我今天來這裡,是想請夏隊長助我一臂之力,共同保護好這個基地。”
夏然興味索然地換了個坐姿,懶洋洋靠在沙發背上:“我只是一個小隊隊長而已,能幫基地長什麼忙?”
“夏隊長過謙了。”蔡雍暗中咬了咬牙,假笑道,“我的意思是,想讓夏隊長和您的小隊也進入基地高層擔任重要官職,憑藉夏隊長這麼高的名望,肯定會給基地高層帶來良好的影響,這樣也可以穩定基地的統治。當然,我們自然會給您的小隊最高的待遇,您絕對不用再擔心以後在基地的生活問題。”
他覺得自己提出這個邀請,簡直就是天上掉下的餡餅,夏然沒有任何理由拒絕。別墅區那邊基地高層的生活,那可是比末世之前都差不了多少。衣食住行就不用說了,光說電力供應這一項,基地裡發出的所有電力,現在都用在了別墅區裡面。這大冷天裡,外面的民衆們都得在寒風裡受凍,辦公樓裡卻可以開着空調來取暖,這待遇上哪找去?
結果夏然就輕描淡寫地回答了三個字:“我拒絕。”
蔡雍一下子就愣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這……您怎麼會拒絕呢?”
夏然掃他一眼:“難道我不能拒絕?”
“這……當然……”蔡雍還是難以置信,“……但是,您至少給我一個理由吧?”
“沒什麼理由。”夏然淡淡道,“我不喜歡而已。”
她沒興致再談下去,說完就站起來給自己倒了杯水,不再理會蔡雍,很顯然是送客的架勢。
蔡雍尷尬地坐在原地,走也不是,接着說也不是,半天才緩過神來,隨便寒暄兩句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就匆匆離開了。走的時候似乎終於沒忍住火氣,連理也沒理會外面同舟小隊的成員們,把大門摔得震天響。
同舟小隊的其他成員在外面都聽到了大概,蔡雍離開後,有些疑惑地問夏然:“蔡雍這個邀請對我們好像也沒什麼壞處啊,爲什麼這麼幹脆地拒絕他?”
“壞處大了去了。”夏然的語氣有些冷,“等以後你們就明白了。”
蔡雍來找她談這事,恐怕就是看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以爲她好騙罷了。同舟小隊自從上次三級喪屍入侵事件之後,在基地裡的名望就很響,這一次任務成功歸來,更是水漲船高。再加上她和趙景行的關係已經全城皆知,現在她在基地裡的名氣已經如日中天。蔡雍邀請她的小隊進入基地高層,無非就是想讓她當一個吉祥物,提升基地統治者的形象,不至於那麼快發生暴動而已。
但對於他們來說,一旦真的進了基地高層,就成了全體民衆的敵人。倒不是她正義感強烈,不肯和基地高層同流合污,而是她看得出來,菱江基地的政權已經徹底腐敗,遲早要被推翻,現在自然不可能讓自己的小隊牽扯進去。
同舟小隊的成員們對夏然的決定都是無條件相信的,但還是有些擔心:“那……我們這麼得罪基地長,以後會不會有事?”
“得罪就得罪了,沒什麼可怕的。”夏然絲毫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她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解決,“你們先休息,我晚上出去一趟,恐怕會晚點回來。”
……
同舟小隊全員安然無恙回到菱江基地裡的消息,除了基地高層在第一時間得知以外,也很快傳到了另外一些人的耳中。
“她居然沒有死?!”
別墅區裡的一座仿古別墅二樓,坐在輪椅上面的一個女生聽到門口來人的彙報,又驚又怒地尖叫起來。
這女生身上穿着華麗的衣裙,臉上卻嚴嚴實實地遮着口罩,看不到一點面目。而且她的雙手雙腳似乎都已經殘廢了,雖然看那暴怒的程度,彷彿恨不得撲上去撕碎那個給她帶來消息的人,但卻怎麼也沒法從輪椅上站起來,甚至連擡手都做不到。
“‘鐮月’不是號稱沒有完不成的任務嗎!我都已經以最高的報酬請了他們排名最高的零號殺手,爲什麼還是殺不了她!”
這女生正是梅夢雪。門口的那人穿着一身灰西裝,看過去似乎仍然十分害怕她狂怒的樣子,站得離她遠遠的,畏畏縮縮地回答:“小姐,我已經跟‘鐮月’那邊聯繫過了,他們倒也沒敷衍我們,說是零號放棄任務不願意殺她,甚至還爲此背叛了組織,現在正在逃亡中。至於這個任務,他們會派出其他的殺手繼續完成,請您儘管放心。”
梅夢雪的暴怒模樣這才緩和下去一點:“告訴他們,我已經不想再等了,早點給我把事情辦完!而且我之前的要求不變,絕對不能讓那個賤貨死得太痛快,把她折磨得越慘越好!”
“是,我這就再去跟‘鐮月’聯絡。”
那個灰西裝退出門外,轉過身去正要離開,卻突然僵在了原地,直挺挺地面對着走廊外面,半天一動不動。
“杵在那裡幹什麼?”梅夢雪不耐煩地怒道,“還不快去!等着找死……”
她話說到一半,突然噎住了,瞪大了眼睛。那個灰西裝緩緩朝前倒下去,撲嗵一聲毫無知覺地砸在地板上。站在他後面的那個人跨過他的身體,從門邊的陰影中走出來,整個人都顯露在了房間裡的燈光中。
修長秀美的雙眉,漆黑深邃的眼眸,有着令人驚豔的無雙絕色,似笑非笑的神情中帶着一股輕蔑和冷意,正是她最痛恨的那張面容。
“你……”一股說不出的寒意從梅夢雪的背後升了上來,喉嚨彷彿被什麼堵住一般,連話都說不完全,“……你怎麼能進得來?”
雖然她手腳殘廢之後,父親梅威對她的態度就更加冷淡,但好歹也是派了幾個保鏢日夜守在她住處外面的,這些飯桶都是幹什麼吃的?
“你還真當自己還是被保護得滴水不漏的大小姐了?”夏然彷彿覺得有些可笑地瞥她一眼,“再說,就算你有十倍的保鏢,我也照樣進得來。”
“你想幹什麼?……”梅夢雪脊背上的那股寒意更重了,“別過來!……我爸爸他們就住在這棟別墅裡,只要我一喊,他們都會聽見!”
夏然似乎覺得更可笑了:“那你又爲什麼覺得,我會給你喊的機會?”
她右手一擡,一團拳頭大小的水球飄向梅夢雪,透過着她的口罩,一下子全部鑽進了她張開的嘴裡,差點沒將她的兩腮給撐爆開來。梅夢雪還沒來得及把嘴裡的水嚥下去,夏然雙瞳再次一緊,那團水球瞬間在她嘴裡結成了冰塊!
“喀啦!……”
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血肉撕裂聲,梅夢雪的整個下頜,竟然已經被這團冰塊給硬生生撐得裂了下來!
她臉上還嚴嚴實實地帶着口罩,但整張臉瞬間變長了三分之一,兩邊嘴角全部都被撕裂到了耳根,鮮血從口罩後面淋漓而下。
這一下活生生撕肉裂骨的劇痛,簡直比之前毀容殘廢還要更加恐怖。梅夢雪身子猛然一個劇烈的抽搐,從輪椅上摔了下來,在地上像一條半死的魚一樣,發了瘋一般拼命地翻滾掙扎着,卻因爲聲帶都被冰塊堵死,哪怕連一點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夏然在她面前蹲下身子,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你似乎還少了解了一點內容啊,‘鐮月’雖然號稱沒有完不成的任務,但是隻要僱主本人死了,這個任務自然而然就也隨之消失。這麼說的話,被殺對象只要去殺了僱主,就不用擔心殺手上門了,這倒是人性化得很。”
她掃了梅夢雪臉上已經全是鮮血的口罩一眼,似乎十分惋惜。
“我聽零號說,你似乎不想讓我死得太快,還要錄個視頻慢慢欣賞?……本來我也應該給你一樣的待遇,可惜你這幅尊容讓人看着實在沒有興致,還是算了。所以……你想要什麼樣的死法?壯觀一點的,還是唯美一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