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籃球跳到他們前面，被零一把接住了，他轉過身來和夏然面面相覷，兩人的臉上都是一片蒼白，毫無血色。
他們讓這個籃球從樓梯上滾落下去，而籃球竟然在他們上方的樓梯上再次出現，並且以這麼快的速度滾落下來，這意味着什麼？
這條樓梯的怪異現象並非他們的錯覺或者幻覺，用懸魂梯的結構也無法解釋，它無視了自然法則，真的創造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死循環！
籃球上的速度明顯有所增加，根據能量守恆定律，這動能只可能由重力勢能轉化而來，所以它剛纔確實下落了十幾米，纔會帶有這種速度。但是它在樓梯下面消失，然後又在樓梯上面出現，這就必須又要同樣地上升十幾米。
籃球不可能一邊在上升一邊在下降，所以，這是一個相悖的矛盾。
試驗到這裡，夏然再次感覺到了一種剛剛進來時的恐慌。他們的所有猜想，都被這個落下來的籃球全部推翻，這條沒有盡頭的詭異樓梯，又成了超出他們認知之外的不可解釋事物。
再去看周圍的金屬牆壁的時候，那銀白色的鏡面，以及裡面倒映出來的無數張自己變形的臉，都帶上了一種黯淡而陰森的色彩，看過去帶着一種死氣沉沉的絕望感。
“還有多少時間？”夏然轉向零問道。
零取出計時器來看了一眼：“二十三小時四十分鐘。”
“不到一天了。”夏然眉頭緊蹙。被困在這裡，其實她倒還沒什麼大不了，反正隨身有着一整個空間，吃喝不愁。大不了等着“鐮月”的人發現有人入侵，解除這個死循環下來抓她，或者趙景行跟她的小隊找到這裡。但是零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根本等不起，要是在這二十幾個小時內他沒有到達信號接收室刪改掉自毀程序，就必死無疑。
比起夏然來，零這時候卻反而沒有什麼緊張感，只能再活多少個小時的時間，對他來說彷彿根本無足輕重。他的眼裡，就只剩下了她那滿是擔憂焦急之色的面容。
原來……她也是會爲他而愁眉不展的麼？她這麼希望他能夠活下去？
他在她心裡……也有着這麼重要的分量？
他突然有一種格外溫暖安寧的感覺，剛纔心底還多少有點恐慌，現在卻完全平靜了下來。猶如一灣湖泊一般波瀾不驚，只有輕風吹拂過的微微漣漪，暖陽照耀在粼粼的水面上，湖畔十里煙柳，繁花盛開。
這個詭異的樓梯間，此刻在他眼中已經沒有任何陰森氣息，而彷彿成了最美好的地方。
當初他找到夏然，就是希望在自己僅剩的生命裡，能夠留在她的身邊。而現在在他生命的最後這段時間，他能夠和她兩個人單獨待在一起，她心裡牽掛的全是他一個人，他還有什麼遺憾？
……
夏然卻根本沒工夫去想零是什麼感受，她現在滿腦子裡想的，就是應該要怎麼辦。
如果沒有辦法解開這個死循環的謎題，找不到出口的話，那麼用強硬手段破開它出去呢？
“這周圍的金屬牆壁真的沒法被打破麼？”夏然在金屬牆壁上敲了敲，牆壁發出沉悶的響聲，後面應該是嚴嚴實實的土石層。
“我有試過，很難。”零搖搖頭，“這種金屬是‘鐮月’裡一個高等級金系異能者提供的，上面很多機密情報處的防禦設施都是用它來建造，就比如之前那個任務檔案室的房門。這種金屬硬度大，強度高，熔點在三千度以上，性質又非常穩定，用我腐蝕性最強的毒素也無法化掉。因爲製造出它的金系異能者等級很高，所以一般等級低的金系異能者也無法控制它。”
“等等……我這裡好像有一點點的魔酸。”夏然在空間裡面找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只有幾釐米高的小容器，“以前我偶然收集到的，就這麼一丁點，試試看能不能用。”
魔酸也就是氫氟酸和五氟化銻的混合酸，是世界上已知最強的超酸。夏然手中的這點魔酸是按1：1混合，酸性並非最強，不過已經是她手頭最有可能溶解掉這金屬牆壁的東西了。
夏然打開容器，謹慎地滴了一小滴魔酸在金屬臺階上面。果然，這魔酸的酸度是無敵的，臺階上很快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溶解出了一個深深的小洞！
“能起作用！”
夏然先是興奮了一下。這層金屬似乎也不是很厚，只有一釐米左右，她再往小洞裡滴了一滴魔酸，就把它給融化穿了，下面露出黑黢黢的泥土來。
但隨即，她又像是當頭被潑了一桶冷水，一下子泄了氣。
就算魔酸能溶解這種金屬，想要破解這個死循環，就必須把這整條樓梯給破壞掉大部分。而她手頭也只有這麼一丁點魔酸而已，撐死只能在牆壁上面打開一個勉強能鑽出去的孔洞來。但是這樓梯是建在深深的地下，就算打開了一個洞，外面也全是土層。
她的空間裡面炸藥已經全部用完了，如果用人力去慢慢挖的話，就她和零兩個人，又不知道信號接收室到底在什麼方位，跟兩隻沒鼻子沒眼睛的鼴鼠一樣在土裡瞎挖，得挖到哪年哪月才能挖出一條通道來通往信號接收室？
而且就算踩狗屎運挖到了，信號接收室的牆壁肯定也是用這種金屬製成，她已經沒有東西可以再打破，即使到了也沒法進去。
“不行，這條路走不通。”夏然糾結地站起身，把裝着魔酸的容器收回空間裡，“唉，要是我們隨便哪個有切割或者空間切換之類的異能就好了，可以無視這金屬牆的硬度把它切開……”
她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動作停滯在半空中，臉上帶着夢遊一般的表情，目光直勾勾的。
“怎麼了？”零還以爲她出了什麼狀況，嚇得連忙起身去扶她，“沒事吧？”
“我沒事……”夏然喃喃地說着，突然蹦了起來，激動萬分地給了零一個擁抱，“……我知道了！我知道這段死循環樓梯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她這完全是狂喜之下的無意識動作，但零在她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之下，整個人都呆住了。夏然剛纔說的話，他根本就沒聽到：“什……什麼？”
“我早就該想到的！”夏然完全沉浸在自己終於發現奧秘的興奮中，“我們之前一直都在思考這段樓梯到底有什麼特殊構造，但其實並沒有，它就只是一段六十一級十五米高的普通螺旋樓梯而已！”
零被她剛纔這一抱，腦子裡就跟短路了一樣，一時沒跟上她的思維：“……那它爲什麼會成爲一個死循環？”
“因爲這段樓梯裡的空間是特殊的。”夏然從空間裡取出一張白紙來，折成長紙條，在紙條最上面一端寫了“木門”兩個字，最下面一端寫了“信號接收室”，然後在中間一上一下畫了兩道線。
“你看，這根紙條就代表着這條樓梯。假如我們人在這兩道線之間，也就是中間這一段樓梯上，而這上下兩道線的位置上各有一個任意門的話，這個死循環就可以實現。”
零一臉茫然：“任意門是什麼？”
“哆啦a夢裡一種穿越空間的道具啊。你沒看過哆啦a夢？”
“沒……”
“……”好吧，沒有童年的孩紙傷不起。夏然想了想，換了一種說法：“那就假設這段樓梯的上下兩端各有一個空間通道，上面一個連接着樓梯下面的空間，而下面一個連接着樓梯上面的空間。這樣的話，我們往上走到上端空間通道處，就被傳送到樓梯底部，往下走到下端空間通道處，就被傳送到樓梯頂部。無論怎麼走，都只是在這段樓梯內一直循環而已。”
零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你是說，這樓梯上端的空間和下端的空間實際上是被連接在一起的？”
“對。”夏然把那張紙條捲成了一個圈，讓上面一條線和下面一條線重疊在一起。
“這個樓梯內的空間，可以被看做是一個封閉的環形。這兩個任意門在三維空間上是分開的，並且高度相差十五米，但是在超越三維的空間維度裡，它們其實重疊在一個地方。這就可以解釋籃球爲什麼明明滾落向樓梯低處，但是又會從樓梯高處再次出現，並且擁有更快的速度，因爲它的確滾落了十五米的高度，獲得了重力勢能，只是在滾到最低處的時候又被傳送到了最高處而已。”
零沉吟着說：“照這麼說的話，這段死循環樓梯應該是有一個等級很高的空間通道異能者，在樓梯上下兩端各建立了一個任意門。這兩個任意門的啓動，就設置在木門非正常打開的時候。”
“沒錯。”夏然接過去說，“這兩個任意門一啓動，等於就把木門和信號接收室的空間給隔到了這個封閉空間之外。樓梯上端的那個任意門只能通往樓梯下端，無法再通往木門；同樣，樓梯下端的那個任意門也只能通往樓梯上端，無法再通往信號接收室。所以，我們一走進這段樓梯，就再也找不到出口了。”
不得不說，“鐮月”裡面果然高手濟濟，竟然連這樣的空間通道都能建立得出來。趙景行的瞬間移動也是人在空間裡的穿越，人體會感覺到一種天旋地轉的空間扭曲感，就像被吸進黑洞裡一樣。但是這兩處空間通道的連接，竟然絲毫沒有破綻，讓人根本無法察覺。
只能說，這個異能者的空間傳送技巧極其成熟，而且應該有着頂尖的物理頭腦。很多影視作品裡面，空間通道的表現都是一個黑漆漆的洞，人被吸進去之後纔到達另一個空間，但這裡的任意門不僅僅是實體物質，包括聲音，光線等等都能夠完美地傳送過來。
所以，他們即使是現在就站在這個任意門前面，也根本看不出它在哪裡。甚至假如這個任意門的位置就在他們所在的地方，穿過了他們的身體，那麼在三維空間內，他們就是半個人在樓梯上端，另外半個人已經在樓梯下端了。這場面讓人一想就覺得毛骨悚然，而他們本身卻一點異常都感覺不到。
夏然剛纔發現死循環原因的那股興奮，漸漸地又冷靜了下來，一顆心再次沉落下去：
現在他們已經明白了這段樓梯的原理，那麼，要怎麼才能破解它？
“我想，這個任意門的面積不可能是無限的。”零望着樓梯中的空間，“它的大小應該跟樓梯間的豎截面一樣大。如果用你的那一點魔酸，在任意門位置上的金屬臺階那裡打開一個洞，挖出一個坑來，我們從坑裡鑽過去，繞過這個任意門，不再被它傳送的話，就有可能到達這個封閉空間之外。”
他們兩人都沒有空間類異能，又沒有足夠的破壞性力量來把這段樓梯整個毀掉，這是唯一能夠脫離循環空間的辦法了。
夏然手上只有幾毫升的魔酸，按照估算，只夠在金屬臺階上開一個一兩米見方的洞。這也就意味着，他們只有一次機會，必須準確地在任意門所在的位置上使用。
但問題就是，這個看不見摸不着的任意門，到底在這段樓梯的哪個位置上？
－－－－－－題外話－－－－－－
有很多讀者猜的都是莫比烏斯環，其實莫比烏斯環模型也是可以製造出死循環效果的，但是重力問題不能解釋，必須加上一個精心設計的特殊引力場，才能讓人在裡面行走的時候無法判斷到底是上坡還是下坡。so，只說到了莫比烏斯環不能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