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手下抵敵不住,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只有周秦川和趙子桐來人名號後,互相對視一眼,面容古怪。
來者人數不多,不過百人左右,遠遠看去,這些人大都戴尖帽,着白靴,穿褐色衣衫,腰間繫着小絛,與錦衣衛並不相同,應該是承襲了東廠的裝扮。
由於丐幫和喇虎不敢阻攔,這些人速度不慢,很快就推波逐浪來到衆人面前。
爲首之人飛魚服繡春刀,顧盼自雄,倒是與錦衣衛相類,看來就是領頭之人了。
此人見兩幫人噤若寒蟬的樣子,很是滿意,輕咳一聲,就要開口,不料眼角餘光掃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已經到了嘴角邊的話又咽回了肚子裡。
定睛再看,不是那個早已相熟的少年又是何人,趕忙翻身下馬,剛纔還挺得高高的胸膛不知何時已經躬了起來,身量眼瞅着矮了下去。
“不知紀善大人在此,小將失禮了,失禮了啊!”
現場一片寂靜,丐幫和喇虎們驚奇的是,這個剛纔還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的西廠千戶大人,轉眼間就成了一個標準的狗腿子,而他諂媚討好的對象,正是剛到不久,讓他們自己的頭目都異常尊敬的那個少年。
西廠的番子們則大多驚掉了下巴,他們怎麼也沒想到,自家高不可攀的大人,會向這麼一個平凡普通的少年搖尾乞憐,此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只有幾個曾經是陽和衛邊軍的番子,因爲見過周秦川,和高進一樣早早下了馬,屁顛屁顛地上前問好。
周秦川面帶微笑,無意裝叉反倒成了焦點,這纔是裝叉的至高境界啊,不錯,高進此人有前途。
吳大和沙老大等人見狀,稍稍放下些心事,對周秦川又高看一眼,張三隻隱晦地說過,周秦川如今尊貴非凡,沒想到卻是連西廠也要矮上一頭,到底是什麼身份?
同時怎麼也想不通,爲什麼場面會越來越大,從丐幫、喇虎兩邊對峙,變成了三方碰頭,連西廠都跑來湊熱鬧了。
他們西廠貿然參與江湖爭鬥,到底是要作甚?
“喲,趙相公也在,好久不見,一向可好?”
高進是個人精,同周秦川問過好之後,又趕緊向趙子桐打了個招呼。
周秦川的能耐他最清楚不過,別看自己是西廠掌刑千戶,但對方若要爲難自己,還真沒什麼辦法,誰叫自己的頂頭上司,西廠廠公馬慶都是得了此人的好處才上臺的呢。
隨後扭腰回頭,衝着那些仍在馬上發呆的下屬怒吼,“愣著作甚?還不快快下馬,過來參見紀善大人。”
“呃……高大人。”周秦川自覺裝夠了叉,再裝下去不太合適,終於開口了。
“不敢當不敢當,在你面前我哪裡當得起大人二字。”
周秦川無奈,不叫高大人又叫什麼呢?直呼其名不禮貌,難不成叫小高?那就更不成了。
“既如此,高將軍?”
“唉,小將在。”高進眉開眼笑,用舊稱纔好,這才能體現出雙方是舊識。
“高將軍,你如今可是西廠掌刑千戶,長途跋涉來到濟寧,不知有何貴幹啊?”
“呃……”高進左顧右盼一番,見周秦川沒有揮退周邊諸人的意思,咬咬牙,把自己的來意說了,反正不是什麼機密要事。
原來西廠這一年來名氣雖大,勢力擴張得卻並不盡如人意,尤其是在京師。
廠衛的人員構成主要分爲兩部分——緹騎和探子,不論東廠、西廠,緹騎多從錦衣衛中選拔而來。
這裡所說的錦衣衛,並不是有職位之人,而是那些祖祖輩輩都是錦衣衛,卻因爲不是長子,不能承繼父輩之職,只能閒遊浪蕩的錦衣衛後輩。
這種現象不只錦衣衛所有,各個衛所都是如此,這些人被統稱爲軍餘。
有東廠被人滲透的前車之鑑,馬慶並沒有大張旗鼓地從這些人之中遴選所需人員,而是極爲謹慎地考察了一番之後,方纔收了數量不多的錦衣衛軍餘充實到西廠緹騎之中。
與之相比,探子就沒那麼多的要求了,反正都是單線聯繫,只要願意花銀錢,不愁找不到人打探消息。
不過緹騎不多,就限制了探子規模的擴大,畢竟探子是需要緹騎來監管的。
這就導致了西廠擴張緩慢,直到今歲,方纔將勢力伸出順天府,進入魯東。
此次出京,高進打算在濟寧發展勢力,而正在火拼的丐幫、喇虎兩方,就成了他想要收服的對象。
今日他就是想要在雙方主力都在場的情況下,以雷霆萬鈞之勢,壓服丐幫和喇虎。
西廠?周秦川眉頭一動,要是把丐幫和濟寧喇虎全劃拉到西廠去,豈不是好。
有了這身行頭,他們能來錢的路子,可就不僅僅是那些下九流了,大可插手一些官宦才能涉足的行業,如此一來,銀錢的來源就多多了,再不用爭搶那點三瓜兩棗。
要是人還多的話,就弄去京師,反正西廠不是缺人麼。
而且這麼一來,自己,不對,是小濟和杭後的勢力能就此滲入西廠,雖說馬慶與自己相善,但再怎麼也比不上自己人不是。
有了西廠做掩護,打探消息也好,保障自身安危也罷,多了不少手段。
成,就這麼辦。
“吳大哥,沙老大,嗯,還有高將軍,讓兄弟們都散開些,就地歇息,咱們好好嘮嘮。”
周秦川笑眯眯地把幾個頭目聚到一棵大樹下,又安排人警戒,幾個人嘀嘀咕咕了好半餉,最終,在周秦川的撮合下,有了皆大歡喜的結果。
丐幫、喇虎全員加入西廠,作爲西廠的外圍探子,同時雙方遴選部分大小頭目和精幹人員,充任這一帶西廠的掌班、檔頭和番子等職位。
自此,西廠的勢力一下子擴張到了整個兗州府和部分青州府,高進回京足以向馬慶交差了。
而吳大、沙老大等人則罷手言和,成了公門中人自然沒必要再你死我活地爭鬥了,一起升官發財纔是應有之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