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的等待——
那般小心翼翼地靠近,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甚至就連一聲“喜歡”都不敢說出口。
幸福,離她那般的遙遠,可是能夠一直看着他,她便覺得滿足。
……
小悠來到這個藍兒堡,已經五年了。五年中,她偷偷地喜歡上了一個人,一個她組不可能接觸得到的存在,也是永遠不可能屬於她的存在——魔王!
那一年,她十二歲,父母一起出海捕魚,就再也沒有回來。她的家鄉靠水,村裡的很多人都是靠捕魚爲生,她的父母也不例外。父母一個月不歸之後,村裡人幾乎可以斷定,他們是遇難了,這在村裡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出海捕魚那是危險地,遇上狂風大浪,是很少有人可以活着歸來的,每年因爲海南的事情,村裡都得死上幾個人。
小悠渾渾噩噩地過着日子,一心期盼着年邁的老父和老母可以回來,可是,等來的,只有絕望。
母親是在四十多歲的時候懷了她,算是老來得子,很疼她,儘管,她身體有缺陷。
是,她身體上的缺陷在她的腿上,她的右腿有點畸形,有點像麻花一樣滴扭着,並且因此,她的一腿高、一腿低,走起路來,立馬能見分曉。
父母把她當做寶貝一樣滴疼着,從來不捨得她乾重活。所以儘管她身體有缺陷,可是在過去的十二年,她過得很開心。雖然貧窮者,可是從來沒餓過肚子。
而今,父母的離去,想災難一樣滴朝她轟了過來。她被打擊的頭昏腦花,搖搖欲墜,不知道今後該何去何從?!
出去捕魚?!
以她這樣的小身板,加上一高一低的腿,風一大,就連站都站不穩,更別提在搖搖晃晃的漁船上捕魚了!
幸好,她投身在一個好地方;幸好,村裡的人都很樂於助人。
在村裡人的幫助下,她來到了這裡——藍城,一個魔王爲了他心愛的女子而專門建造的地方,那裡有這魔王最刻骨銘心的等待。
爲父母立好墳墓,她離開了生她養她的村子,來到了藍城,這個充滿着最美麗、卻也最哀傷的傳說的地方!
據說,那個美麗的人類女子藍兒,爲了魔王、以及整個人間的和平,活生生地獻出了自己火熱的心,魔王知道後,哀傷不已,整片天地都跟着哭泣。
據說,藍兒因爲某些原因,本該魂飛魄散的她,卻可以投胎轉世。那一年,魔王將所有的魔物都趕出了這片大6,也是在那一年,魔王下令,以他建造的藍城爲中心,方圓百里之內的所有孕婦生下的孩子,都得好好對待,因爲,那裡有藍兒的轉世。
那一年的孕婦,受到了最好也是最尊貴的護理。敬畏着孕婦肚子的孩子可能是魔王未來的妻子,方圓千里之內的所有人,都史無前例地參與了照顧孕婦的行動之中。
因爲,是偉大的魔王,將人類從水深火熱之中解救出來。
因爲,是偉大的魔王,給了人類和平。
所以,人類尊敬他、愛慕他、崇拜他。
但凡在那一年懷孕的,生活困苦養不起孩子的,都得到了國家的補助。魔王甚至下令,有養不起、或者不想養孩子的,都可以將孩子送到藍城來,有他親自派人照顧!那一年的孕婦和出生的孩子,都得到了最嚴密的監控,絕對不可能出現打掉孩子、或者拋棄孩子的事情。
人們都傳,那是魔王對藍兒的沈情!他在等待,等待他轉世的妻子的甦醒,等待十八歲生日之時,那個後背會出現一朵彩雲的女孩!
這樣的傳說,再整片大6流傳着,尤其在藍城所在的水大6,流傳地更爲廣泛!幾乎所有人的眼睛,都在注視着那一年出生的孩子;幾乎所有人,都在暗自揣測,哪一個孩子會是那位幸運兒;幾乎每一個人,都在殷切地期待那位美麗的藍兒甦醒過來的那一天。
魔王和藍兒的傳說,小悠聽了不下千萬遍,她就是在這樣的故事當中長大的。關於魔王和藍兒的每一個版本,她都可以聽得津津有味,並且百聽不厭。她同這片大6其他的少女一樣,都做着一個美夢,一個關於魔王等待轉世的藍兒的猛,期待着,等她們長大的時候,也有一個宛如魔王一樣的男人,會如天神降臨一般地出現在她們的面前,用最大的榮耀,將她們接走。
每個少女都有一個最純真的愛情夢!
小悠得知自己可以進入藍城,她興奮地不能自已。這代表着,她終於可以見到那位傳說當中的魔王了,那位天地間最俊美、最令人崇敬的魔王!
可是,理想和現實,總是有差距的!
魔王,居住在藍城的中心——藍心,不是閒雜人等可以靠近的。
藍城很大、很大,這裡住着很多曼妙的少女,千嬌百媚,宛如一個巨大的百花園。那一年出生的女子,大多數已經迫不及待地居住在了這個魔王專門爲了等待藍兒而打造的城堡。或許,出了暗暗期盼自己能是藍兒之外,那些形形色色的少女,也期望着能在不經意間與她們的魔王見上一面,然後,衍生出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只可惜,這些少女們,從來沒有機會接近魔王所居住的藍心,除非,她們到了她們十八歲的生日!
這些被人們成爲幸運兒的女孩,每個人的腰間,都繫着一條水藍色的腰帶,以便和其他的女孩子區分。她們是尊貴而幸運的,一出生,便受到了最好的對待,獲得了最良好的教養。
小悠便是分到了專門爲她們服務的小廚房。這樣的小廚房,在藍城很多,每二十個幸運兒就可以集體擁有一個小廚房!
小悠樣貌平平,加之身體還有缺陷,所以,是不可能被分派到那些幸運兒身邊當女僕的,頂多只能被分到小廚房當一個粗使丫環,幫着撿撿菜、洗洗菜、燒燒火,給大廚打打下手等等。
儘管如此,小悠還是覺得很幸福、很滿足!
在這片大6所有人的心目中,能夠進入藍城,都是一種極大的榮耀了。而且,小悠一想到她可能會親眼見證魔王找到他轉世的妻子,她就覺得有一種強大的自豪感,在她的心頭縈繞。
小廚房幹活,累雖然累了一點,但是小悠活的很充實。因爲是村裡人介紹的,所以廚房的那位跟她是同一個村子裡出來的大廚,很照顧她。從他那裡,小悠學到了很多做菜的手藝,並且,透過她自己的刻苦鑽研和學習,她在做點心方面,有特別傑出的表現,時常得到大廚不加掩飾的誇讚。
那個時候,小悠是高興的。
她一開始也抱着隨便逛逛,興許會幸運地碰到傳說中的魔王的想法,只是在外出了幾次之後,她慢慢地大小了這個念頭。藍城裡,漂亮的女孩子,真的是太多了,遍地都是嬌美的鮮花,而她這多連花都搭不上邊的狗尾巴草,落入一大堆鮮花中,真是太自取其辱了。
對於自己身體的缺陷,因爲以前村裡人的和善,她沒有太在意,只是有些羨慕別的孩子的正常罷了。可是到了這裡,她纔開始自卑,尤其,在她外出的時候,撞見的那一雙雙夾雜着好奇、訝異、取消等等負面情緒的眼眸,讓她更加無地自容。所以,她不再沒有目標的亂逛,而是在熟悉的小廚房一帶,默默地生活着。
她不可能不羨慕那些幸運兒,也不可能不期望自己能和她們一樣!她有時候想,她要是晚出生一年,那該有多好,那樣,或許……就能成爲那個真正幸運的女孩了!
這樣的想法,估計很多女孩都抱有。
也因爲如此,在十八歲生日快要到臨的時候,小悠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患得患失的同時,也愛傻笑連連。在無人的夜裡,她抱着棉被,自得其樂地做着最美的夢,夢裡有她,還有一張她盡所能而想象出來的魔王的臉,很模糊,她卻覺得那該是最俊美的。
終於,到了她十八歲生日的那一天,夜深了,她房內的燭火卻一直沒有吹滅。窩在自己的牀上,她無法控制地開始戰慄,到最後,甚至牙齒都開始打顫了起來。
終於,在聽到鐘聲沉重地敲過十二下之後,她宛如彈簧一樣地從牀上跳了下來。猛地跑到了大鏡子面前,她睜大了雙眼,看着鏡子中的自己。
這面大鏡子,不屬於她,是她爲了今夜,特地從別人那裡借過來的。
鏡子裡的她,沒有絲毫改變,還是那一張平凡無奇的臉。若說有什麼變化,那邊是夜色太暗,襯托着黯淡的燭光,讓她看上去似乎比白天要蒼白一些。
她伸手,貼在了鏡子上,細細地描摹着鏡子裡面的自己,眉、眼、鼻子、嘴巴、下頜,隨着描摹,她心裡的興奮跟着一點點地淡了下來,那個她一直想忽略去怎麼都無法忽略的嘲弄,在她的心頭猛然膨脹了起來——
這麼平凡無奇的自己,怎麼可能會是讓魔王鍾情的藍兒?!
她慢慢地垂下了臉,眼裡有失落的哀傷!
但,她還是緩緩地解開了自己的衣裳,等到整個上半身全都之後,她慢慢地轉過了身子,將那光潔的背部,朝向了鏡面。
她閉眼,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睜開眼,緩緩地扭過頭,去看鏡子。
誠實而又無情的鏡子,冷漠地照出了她那無一物的後背!
她的背上,根本就不可能出現那令無數少女魂牽夢繞的粉色彩雲!
她怔怔地看着鏡子,看着鏡子裡面自己的後背,嘴角一咧,揚起了一個很牽強、很難看的笑容。
明知道,她要比那些繫着水藍色腰帶的幸運兒大上一歲,可是她總是不死心,總是期盼着有奇蹟!可是所謂的奇蹟,在她提前降生的時候,便宣告了終結!
她自嘲地笑了起來,可是在笑聲中,她怔怔地掉了眼淚來。鏡子中,透明的眼淚,沾溼了那一張蒼白的臉龐!
在她十八歲生辰的這一天,她的夢,碎了!
二天,去還鏡子的時候,和藹的大嬸拉着她的手,取消:“小悠呀,這下該死心了吧?”
小悠這才知道,原來,她不是特殊的,別的女孩子,也做過像她一樣的夢。大嬸笑着說,她手頭的這面大鏡子,可算是被借得最勤快,隔三差五的,總要離開主人一段時間!
每個女孩,明知不可能,還是會抱着一些傻傻的期待的!
小悠輕輕地笑了起來,原來,她不是唯一傻的那個;原來,還有那麼多的傻姑娘在陪着她。生辰這一天,她吃了一碗加了蛋的長壽麪,她覺得很開心。這個生辰,雖然一開始讓人痛苦了一些,但是想開了,還是值得慶祝的。
然後,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下去的。
這一批幸運兒到達十八歲的那一年,整個藍城喧鬧了起來。藍城裡面的女孩子,66續續的,都到達了十八歲生辰的那一天。多少女子一邊期盼着生辰快點到來,一邊期盼着生辰可以遲些到來,這般的矛盾,只是因爲害怕,害怕自己不是真正的那位幸運兒!
可儘管如此,日子還是不會因爲人的意志而轉移,時間照舊如流水一般,緩緩地滑過,轉眼間,藍城已經有好多的女孩子被送了出去,只因爲,在她們到達生辰乃至之後的一個月,她們的背部都沒有出現粉色彩雲。
看着那些失魂落魄,乃至哭聲震天的少女,看着她們黯淡而又不捨的離去,小悠開始慶幸,慶幸她不是幸運兒,這樣,她就不會被送出去;這樣,她就可以意志看到最後。
更爲幸運的是,她竟然被選中入了藍心,也就是魔王所在的居所。
“你的點心做的不錯,有沒有興趣到大廚房來展?!”大廚房的管事來問她的時候,她簡直不敢置信,外帶欣喜若狂。
大廚房,是專屬藍心的廚房,那裡,是最靠近魔王的存在,小悠怎麼可能不同意?!
在羨慕和恭喜的聲潮中,她拎着小包裹,進入了藍心。
她一直在點心上面的刻苦努力,終於給了她一個可以最近的接近魔王的機會。她算是,正式成爲了屬於藍心的大廚房的一員。然後,瞭解到一個非常重要的消息——
天氣晴朗的下午,魔王會在藍心的大花園中,獨坐一下午。
這幾乎可以表示,若是小悠抓住機會,就能見到傳說中的魔王!
初得到消息,她好幾個晚上都興奮的差點睡不着覺。在大廚房混熟之後,她終於摸清了去花園的路線,也有了自己的空閒時間。
在藍心做事的,規定必定都在十八歲以上,這樣做,應該是避免不小心傷害到那位藍兒的轉世。小悠再一次的清醒,她比那些幸運兒早一年出生。
廚房裡,也是做點心的張大姐告訴她,魔王喜靜,不喜歡別人打擾到他。所以他到達花園的時候,周圍不允許有人走動。但是,她竊笑着告訴小悠,說她還是可以遠遠地偷看的,只要不被魔王現。
然後,按照張大姐的提示,小悠在葡萄架後面躲了好幾天之後,守株待兔的計劃,終於成功了。她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魔王。
見到他的一面,她的心撲通亂跳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害怕自己的心會就此從胸膛中蹦出來,她甚至伸手,死死地按住自己的胸口。可是那鼓譟的心跳聲,還是“咚咚”地在她的腦海裡放大着。
這個世界上,竟然會有長的那麼好看的人!
魔王,比她所能想象的最爲俊美還要英俊上成千上萬倍!
她的心在狂跳中,早已失去了秩序!那一刻,萬劫不復地心動和淪陷,她根本就無法控制,而那時,她甚至青澀地不懂這便是愛!
那一雙眼睛,一旦沾在了他的身上,就再也移不開了。
她看着他,謾罵地走過花園,到達涼亭。周圍的嬌花再怎麼爭芳吐豔,也難以比得過那個尊貴、邪魅的魔王。他在涼亭中坐了多久,她就在葡萄架後面看了他多久,癡迷的樣子,彷彿已經魂歸天外!
因爲如此,頭一次,她在工作中擅離職守,捱了訓。
她一邊反省着自己的錯誤,告訴自己不能再這樣了。村子裡的人把她送到藍城來,小廚房的大廚把她推薦到了藍心來,她不能給那些關愛她的人丟臉。可是一邊,她卻忍不住地竊喜,她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魔王。那種天人之姿,她想,會一輩子刻在她的心海,難以忘懷!
她小心翼翼地保存着美好的初次見面,一次次地回想着,那美麗而溫柔的午後陽光打在魔王漆黑如墨、勁拔如竹的身影上的樣子,也回想着,風微微吹動,輕輕地滑過他那墨黑的長的樣子;還有,那一張會勾魂奪魄的臉!每每想起,她就有一種窒息的感覺,然後,不敢再想,生怕想的太多,會被那樣一張臉西走靈魂;可是,又會控制不住地區想,在想起的時候,心就會狂跳,腦袋會在空白中轟然。那種妖異而又鬼魅的感覺,簡直有些要命,可偏偏,她還是宛如中魔一般地沉迷着。
突然想到,魔王豈不是魔?那麼,她中魔,應該是理所當然吧!
所以,她自我詭辯着、不再控制自己,讓自己的思緒一次次宛如野馬脫繮一般地馳騁着,編織着一些曠野卻不敢奢望的夢!
每天,她都儘可能地溜到葡萄架後面,在密密麻麻的葉子中,透過那小小的葉間空隙,眺望遠處的涼亭。她的運氣時好時壞,有時候,她可能一連半個月都看不到魔王;有時候,她會天天看到他。
這是一個刺激而大膽的冒險遊戲,給了她最大的快樂和幸福,自然,也有隨之而來的一些困擾和勸告。
已經在大廚房呆慣的人,對於剛來大廚房的小悠那麼想見魔王一面,表示諒解。畢竟,那是魔王,是可以開天闢地的魔王,是整片大6、乃至整個天地都敬畏的存在。所以,一開始張大姐才那麼好心地指點小悠,在什麼地方可以安全地見到魔王。
可是,小悠往葡萄架跑的這麼勤,這是讓大廚房的人擔心的。
“小悠,你要知道,魔王只是屬於藍兒的,所以,別動了不改動的心思,否則,吃苦的肯定是你自己。”
大廚房的幾個年長的,圍着小悠,語重心長的勸告。
小悠在吶吶中,垂下了眼,然後,看到了自己的瘸腿、那般的扭曲、那般的醜陋。她自卑地縮了縮腿,將自己的瘸腿王后收了收。
“我……我都知道的。”她壓低聲音,輕輕地邊界。“我……沒動別的心思,就是……覺得他很好看,想……多看看!”
她知道,魔王一直以來等待的,是藍兒,是她的轉世,死那些幸運兒當中的某一個。而不是她,一個其貌不揚,還瘸腿的姑娘!
幾位年長的紛紛嘆息,卻不再往下說了。
小悠的心有些痛痛的。大家雖然不再往下說,可她知道,她成爲了大家眼中值得擔心的意味,更甚至,她或許成爲那種“不知天高地厚、不到黃河不落淚”的那種人!
然後,她到了黃河,也落下了淚!
她被現了!
她如往常那樣地躲在葡萄架後面,頭看着他。
一個清冷的聲音突然在她耳邊響起。“出來!”帶着不可抗拒的命令!
她驚呼了一聲,將皇失措地四下環顧,卻沒在她的周圍現說話的人。等她鬆了一口氣,再度貼在葡萄葉子中,透過縫隙看向涼亭的時候,卻看到那美的令人窒息的臉龐,正直直地對着她。
“出來!”
還是那個清冷的聲音,帶着一股肅殺的意味!
她的腦地轟然了一聲,突然反應過來,這……這是魔王在命令她。
她慌里慌張地從葡萄架後面跑了出來,手裡端着裝着點心的小盤,不知所措地將自己放在了他的面前,低着頭,敬畏又害怕地等待着他的落。
腦中,響起了張大姐的話,她說,魔王喜靜,不喜歡被人打擾。以前有個女子不懂規矩,就這樣被趕出了大廚房、趕出了藍心!
想到這,她開始戰慄,開始懊悔,再然後是害怕,怕自己也因此被趕出藍心。
“過來!”他命令。
她端着小盤,手都不穩了。她領命上前,可是走路的過程中,一直在顫。那一雙腿更是不用說了,一直都在不爭氣地抖。她雖然一腿高、一腿低,但是十多年的訓練,走路還是算穩的。可是這一次不行,好幾次,她都差點要摔倒在地了。
一種前所未有的自卑,重重地朝她壓了下來,幾乎是以一種沒頂的態勢。
自己這般醜陋的殘缺,卻要在那麼完美無缺的他的面前展現,她羞窘地幾乎要調出眼淚來。她雖然也曾偷偷地幻想過站在魔王的面前,可是這一天真的來臨了,她卻那麼地想躲開。
原來,真的有一種喜歡,是寧可遠遠關上,也不願意太過靠近。
可她到底,還是走到了他的面前。
低垂着頭,一直不敢看他,知道瞄到了涼亭的邊角,她才停了下來。
“你剛纔在幹什麼?”他問,聲音雖輕,卻讓小悠覺得凌厲和沉重。
她變了臉色,估計有面鏡子的話,她應該看到自己的臉色是蒼白色的。驚慌失措之下,她動了動端在手裡的點心盤子,結結巴巴的解釋。
“我……我請你吃點心,這……這是我……我自己做的。”點心,她一直有帶着的,也一直期盼着,自己做的小點心,哪一天,能進入摸我那個的嘴裡!
真的說出了這樣的話,她的心,砰砰亂跳。
額頭上,冒出了緊張的汗水,不是熱的,一出額頭,小悠便感到了冰冷。
“擡起頭來!”
小悠顫顫悠悠地擡起了頭,然後,終於最大程度地看清了那張俊美的人神共憤的臉。她的瞳孔在瞬間放大,然後,蒼白色的臉龐悄然地染上了紅潤,或許是因爲激動,或許是因爲癡迷。
“多大了?”他慢悠悠地問,銀色冷冽!
她舔了舔舌頭,顫聲回道,“十……十九了!”
“看上去好小!”他低聲喃喃。
她聽不懂、猜不透,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沒有安定的時候。
他是知道,進入藍心做事的,是必定過了十八的,所以,這個女孩,沒必要他費心。所以,微微地合上了眼,他懶懶地低哼。“以後,不要出現在我的周圍。”
這聲音,聽着有些冷,冷中還偷着刺骨的寒,寒中更透着無法拒絕的殘忍!
小悠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她呆呆地看着他,腦袋轟隆隆地響着,仿若羣馬在亂奔,嘴巴卻自己動了起來,並且了生。“爲……爲什麼?”
“因爲,我在你的眼底看見了愛!”
他的殘忍,便是戳破、掐滅所有女子對他的愛。他的愛,只給了藍兒,也只允許她一個人進入。他不給自己愛別人的機會,同樣的,也不給別人愛他的機會。
這個一直偷偷摸摸地藏在葡萄架後面的女子,已經干擾到他了,他必須要她消失在他的周圍。
“我……我沒有!”她焦急而慌亂地解釋,一張小臉明明蒼白如雪,卻詭異地漲紅着。一雙清澈的黑色眼眸,可憐又可悲地閃爍着水澤。“我……我只是覺得您很親切,所以……所以……”
面對他,她就連醫生最卑微的“喜歡”,都不敢說出口!
他沒有擡頭,只是淡淡地吩咐。“下去吧!”裡面,無悲無喜、無怨無怒,只因爲,她的存在,激不起他絲毫的感情!
她的眼淚,終於決堤,從眼眶中狂涌而下!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因爲自己的放縱和不加節制,終於要錯過那些最美好的。她應該聽大廚房的那幾位前輩的話,不應該這麼頻繁而熱切地靠近魔王的!
“對……對不起……”
她抖動的越劇烈了,長短不齊的腿,可憐地彷彿如在寒風中顫抖的兩根樹枝,那般的醜陋怪異,彷彿會一觸即斷。
踉蹌着,她蹲了下來,顫抖的雙手,捧着連帶着顫抖的小盤,將那一盤糕點放在了草地上。
“請……請您吃!”
帶着啜泣,她哆哆嗦嗦地說完這話,轉身,爬着起來,一腳深、一角錢地疾步離開,生怕她走的慢了,會污了他的眼睛!
魔王啊,那麼高高在上的人,怎麼可能是她這種渺小的凡人可以靠近的。
以後,她再也無法接近他了,哪怕,連遠遠地望一眼,都是不被允許了。
這個認知,幾乎擊垮了她!
她慟哭,在漆黑的夜裡,眼淚沾溼了一個又一個的枕頭。
然後,迅地消瘦!
“小悠,我給你放幾天假吧!”
好心的大廚房管事估計是看出來了什麼,這麼對她說着。她咧嘴笑着,用盡量燦爛的笑容面對他,搖着頭拒絕。
“我只是有些不舒服,不會影響做事的。”
管事的臉色有些沉重,但是沒有拂逆她。
小悠不想讓自己看起來那麼可憐,她也不想讓大家同情她。
她曾經一次又一次地遠遠偷看着魔王,這相比許多女孩子而言,已經很幸福了。她不能這麼不知足,不能這麼貪得無厭!
還能呢個繼續呆在藍心,這便是魔王對她的最大的仁慈了!
可是,這種不舒服,到底還在延續着。
廚房裡的人大多都很體貼,對她的蒼白臉色和暗淡申請,表示理解,也表達勸慰和關心。
她用盡量明媚的笑容,向他們回覆,讓他們別擔心她。她是小悠,一直一個人過來的小悠,沒什麼困難可以打倒她的,哪怕雙親去世,她也可以熬過來。所以給她一點時間,她也可以從這次打擊中恢復過來的。
那麼這一次,頂多也就是半年的時間吧。
只是,心裡痛苦的時候,似乎連老天都跟着會落井下石。小悠感冒了,小感冒,流流鼻涕、熱,可是這小感冒,卻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哭的要死的藥也吃了,可是感冒卻不見好,還是頑固地纏在她的身上,不捨得離去。
生病讓人脆弱,她開始想念起爹,想念起娘,想念起……那張冷漠的臉,今晚,尤其地想!
明明是如下的季節,天氣燥熱,晚上都無需蓋被子,可她卻冷得直抖,甚至,那條小被單根本就不夠她蓋的。她用被單將自己裹成了一團,還是冷得哆嗦成一團。最後,沒辦法,她將她冬天穿的衣服找了出來,也蓋了上來。因爲她剛來,冬天的杯子還得等到入冬的時候往下呢!所以,她沒有大棉被!
這樣的衣服,根本就不低寒!冷,依然是冷。
身體冒着汗,可是身體卻冷得在顫,這麼多天依賴,這是她覺得最冷的一天了。這般的冷,好似是要將以後的冷,都在今天一晚上給透支出來一半。小悠哆哆嗦嗦地將小手縮在了胸前,身體像蝦米一般地蜷縮了起來,儘量弓成一團,好圍住熱量。
可是,效果不佳,她依然冷得厲害。於是,她開始渴求燃燒着柴火的大火爐。那裡面散出溫暖的光來。隨着“噼裡啪啦”柴火燃燒的聲音,熱量會像小太陽一般地照射着她。這麼想着,她的身體似乎溫暖了起來。然後,閉着眼的她繼續想着,這個時候,應該有她的父母——
她的爹和娘,應該是笑眯眯地坐在火爐邊,爹受理拿着木梭,在那編織破舊的漁網;娘應該拿着繡花針,在那替她縫補衣裳。她嬌聲幾句,笑眯眯的爹應該會跟他說一些大海里的神話故事。她窩在孃的懷裡,半眯着眼,咧着小嘴,靜靜地聽着。爹的說話聲音很蒼老,但是很和藹,妹妹都能讓她聽的昏昏欲睡。然後,她覺得開始困了,開始打起哈欠,可是在睡之前,她是一定要聽一遍魔王的故事的。然後,孃舅抱緊了她,溫暖的大掌輕輕地拍打着她,一邊搖晃着她的小身軀,一邊輕柔地低喃那百聽不厭的魔王神話……
身子開始輕飄了起來,彷彿回到了過去,彷彿睡在了搖籃裡,彷彿躺在了孃親的懷抱中,彷彿在海浪中盪漾……
耳邊,模模糊糊地響動着孃親的聲音,那一張從小到大都模糊的魔王的臉,這一次,終於是清晰了……
“呵呵……”
她無意識地笑了起來,在甜美的夢裡載浮載沉,不再覺得寒冷,反而感覺到了一種遙遠而令人懷念的溫暖……
天亮了,冰冷的是軀體,也是笑靨。
小悠走了,在昨日那個寂靜而寒冷的夜中走了。
廚房的大嬸惦記着小悠的感冒,見她遲遲沒來,就過來看她一眼,卻不料,在一大堆凌亂的衣裳中,觸摸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她愀然變色,失聲尖叫。
尖叫聲,引來了很多人。
看着那嬌小的弓成一團的軀體,那麼的年輕,那麼的稚嫩,卻在花一般燦爛的年紀,就那樣地枯萎在了黑暗的夜當中。
大家默默地紅了眼,有些心軟的,早已是淚流滿面。
“幫她擦擦身子,送她走吧!”管事嘆聲,盡是惆悵和不忍。他也沒料到,這麼年輕的生命,竟然說走,就走了。他有錯,他不該就放着她一個人的。早在她生病的時候,他就該派一個人,跟她同住的,這樣,也能方便照顧到她。
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人死了之後,是要乾乾淨淨地入棺收殮的。男人們走了出去,留下了幾個年齡大的女人。
溫熱的水,迅被送了過來。
張大姐一向跟小悠親,眼下這光景,她的眼淚,一直就沒斷過。哀慟地伸手,去解小悠身上的衣裳,張大姐輕聲喃喃:“好小悠,大姐給你擦擦身子,讓你乾乾淨淨地上路,來世再投胎,再做一個乾乾淨淨的人,投一戶乾乾淨淨的好人家……”
她泣聲喃喃,在將小悠的衣服巴拉下來一腳的時候,她愣住了!然後,臉色大變,尖聲嘶叫。
那個已經冰冷的身軀,迅消瘦下來的後背上,赫然飄着一朵粉色的雲彩。明明小悠的軀體已經變冷,後背也跟着浮現死氣的蒼白,可是那多粉色的雲,還是那般的鮮嫩,彷彿或的一般,以一種與刺目的白格格不入的粉,大剌剌地襲擊者衆人的眼球,轟炸着衆人的心!
“啊——”
是誰悽聲叫了起來?!
是誰咚咚咚地跑了出去?!
是誰在樓道中喧譁?!
是誰開始放聲大哭?!
是死而就此昏厥了過去?!
亂……亂成了一片!
惡狠狠地瞪着那一朵可笑的彩雲,蒼夜的眸色一紅再紅。
她那般小心翼翼地靠近,可他卻毫不猶豫、且毫不客氣地將她趕走!
可笑,她竟然是他要等的人?!
“爲什麼?!”他喃喃。“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他開始憤怒,開始咆哮,整個房間都是他憤怒的哀嚎。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要如此愚弄他?!
明明他費盡心機,準備好了一切,卻爲何,偏偏要錯過他最在意的那個?
明明他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他也感覺到了她的存在,可爲何,要相見不相識?
明明曾經那麼近,可是爲什麼,現在那變得那麼遠?!
十八年!
十八年了啊!
十八年,日日夜夜的等待,任憑寂寞和愧疚煎熬着自己,在孤獨而冰冷的夜,睜着眼,細數着日子,一天天地縮短,等待她的來臨,可爲什麼,要讓他等來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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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
誰能告訴他爲什麼?
爲什麼要如此愚弄他?
他不過是錯了一次,就要如此懲罰他媽?
他不過是等一個他愛的人,爲何就要這麼的男?!
爲什麼?!
爲什麼?!
抱着她冰冷的身軀,看着那殘缺的腿,想着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念着她淚流滿面的道歉,他的臉上,滾下了熱燙的淚!
“我……我只是覺得您很親切,所以……所以……”
甚至連醫生喜歡,都沒來得及讓她說出口,就那樣殘忍地趕走了她!
在最後的一個月,她迅地枯萎的時候,他還像個傻瓜一般,在那些似是而非的藍帶女子之間,殷殷地等待某一個脫穎而出!
於是,就這般錯過!
於是,十八年,就成了這樣一場笑話!
於是,就這樣擦肩而過!
他只是,愛她過深!
所以,不給任何女子靠近他的機會!
難道,這也錯了嗎?
這也錯了嗎?
他蒼涼一笑,帶着淚滾下。“是我太自負,還是你太殘忍?!”
所以,要一次次的,這麼折磨他!
血紅色的淚,滴答着,墜落到了那瘦骨嶙峋的背上,暈紅了那一片可悲、可笑、可嘆的彩雲!
他抱着她,在衆人面前,永遠地消失了!
此後,再也沒有藍城!
再也沒有藍心!
再也沒有藍心的魔王!
……
小悠的身世
因爲與紅幽的契約,所以藍兒必然要投胎轉世,履行約定。只是因爲蒼夜的破壞,她的殘破靈魂非常的虛弱,必須要儘快投胎轉世。而且,她的靈魂跑不出去千里之外,必然會就近投胎。
在魔王還在那創造新大6、引導着魔物往新大6趕的時候,一個孕婦生產了。孕婦奇異的生了一對雙胞胎,家裡人有喜有憂,因爲一個孩子平安,一個孩子身體有殘缺。後來的孩子可能在母體中壓迫太久了,所以出生的時候,一條腿變形了,看樣子,將來長大必定是個腿部畸形的。這樣有缺陷的女孩子,既是養大,估計也很難嫁出去。所以,這個不幸的女孩,被偷偷地送到了野外的樹林中。
既然將來會是那麼的不幸,那麼還不如就讓這個孩子別來到人世受苦了。家裡人不忍心親自殺害,所以將孩子送入了樹林。樹林中多有野獸,那個孩子在沒有母奶餵養的情況下,必死無疑。
另一邊,小漁村的老夫婦,好不容易老來得子,可是這個猜不過一歲的女孩兒,卻在一場傷風中,輕易地夭折了。老婦人幾乎是哭斷了腸,精神相當低不穩,已經接近瘋。
老漁夫趁老婦人哭暈過去的時候,抱着小女兒的屍體往樹林中趕。老婦人不願意接受自己的孩子已經死去的事實,抱着已經死去的孩子,自欺欺人地哄着孩子吃奶、喝粥、換尿布。老漁夫不想自己的小女兒死了都不能入土爲安,所以偷偷地抱着小女兒出來埋葬。
然後,他被樹林中嬰兒的哭聲吸引。
看着那尚在襁褓中的嬰兒,老漁夫怔怔地掉下了眼淚。
難道是老天開眼,見他死了一個女兒,所以着急忙慌地又給他送過來一個嘛?!
老漁夫在老淚縱橫中,對着蒼天,連磕了三個響頭,歡喜地抱緊了新的來的嬰兒,讓繼承成了小女兒的一切,包括年齡、包括姓名。
在老漁夫寬厚而仁善的心理,這個孩子,就是他女兒的轉世,就是老天對他的恩賜,哪怕這個女兒是有缺陷的!
已經有些失心瘋的老婦人,抱住了活生生的嬰兒之後,大哭一場,嘴裡“小悠……小悠……我的小八被”,叫個不停。
然後,這兒嬰兒就這樣錯亂地頂替了小悠的存在!
等到紅幽對魔王體己藍兒的轉世,,魔王立刻下令,方圓千里之內的孕婦以及新出生的孩子,都嚴格監控起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生出嬰兒的那一家,曾經因爲害怕,偷摸地去樹林中尋找過嬰兒,無果之後,就再也沒敢提起此事。對外的宣稱,如一開始說的那般,就是生了一個女兒。
老漁夫和老婦人,這輩子也就這麼一個孩子可以指望了,更不可能說出此事。況且,這樣一個身體有缺陷的孩子,還遭到了遺棄,怎麼看,都不會是魔王要等待的人!真要是有個萬一,517Ζ也得等到孩子的後背出現彩雲再說。只是沒想到的是,老漁夫和老婦人過早地在海難中失去了生命。
於是,就這麼一直誤會……一直誤會……誤會下去,直至,誤會到無法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