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連鎖之一
“死丫頭,你說什麼。有種……你再說一遍。”
可洛的拳頭,捏緊。
她手指上佩戴的導力石戒指,此刻不由得開始閃耀出一股異樣的光芒。
那是火焰嗎?
可爲什麼……這火焰竟然是黑色的?
到了這地步,莉蘿已經不可以退縮了。她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臂鎧。面對可洛的“挑釁”,她當然不會怕,也不會躲。因爲對她來說,眼前的這個女人已經不是什麼昨天一起鬧騰的女孩,而僅僅是一個敵人
“說就說,怕你嗎?你這個沒有爹孃的野丫頭。你這個咋種”
轟的一聲,可洛戒指上的黑色火焰突然躥騰起來那火苗看着幾乎有半個人一般高莉蘿見了,心中略微一緊,立刻擡起雙拳,做出迎戰姿勢
躥騰的火苗,在夕陽下跳動。
四周的人羣看到這股架勢後,紛紛向四周躲避。
是因爲夕陽……那血一般的顏色嗎?
人們望着黑色火焰的臉上,充斥着的只有無止盡的恐懼。沒有人對眼前的情況感到好奇,因爲這座城市已經承受過許多場戰鬥,對於戰鬥所帶來的死亡與痛苦,城裡的市民們全都清清楚楚。
“我曾經以爲……我們,也許能夠當朋友。”
黑色的火焰盤上半空,似乎化爲一頭猙獰的怪物。可洛的瞳孔有些虛無的望着面前的莉蘿,淡淡的,說出了這句話……
莉蘿稍稍愣了愣,說實在的,她現在並不怎麼想和可洛打。但望着眼前這個充滿了殺意的可洛,家族的尊嚴告訴她,絕對不能退縮而且,現在看起來,也該是夢醒的時候了。古德塞家的人和諾利烏斯家的人,是絕對不可能成爲好友的
“哼,你怎麼認爲我不知道。但,我可從來沒把你當成過朋友”
“哦,是嗎?那……諾利烏斯家的*子,來吧。”
“來看我今天就爲了家族的榮耀,殺了你這個混蛋”
沒有等待,因爲時間已經不允許等待。
莉蘿身爲近戰型,她的雙拳已經緊緊捏緊,一個箭步的朝着面前的可洛衝了上去她的拳頭劃過空氣,拉出一條破風之聲。足以開山劈石的拳頭毫無保留的衝向可洛的下巴,一拳轟去而可洛也是毫不留情,躥騰的黑色火苗已經全數降下,如同無數條黑色的毒蛇一般,撲向可洛
戰,已經無法避免。
在這全力的一戰之下,戰鬥似乎只能存在一個勝利者,一個失敗者。而失敗者的下場……
“呵。”
冷笑,傳入耳膜。
兩隻手,如同神一般的降臨在這戰場之上。
一隻手硬生生的擋住了莉蘿那開天闢地的拳頭,抓住,將她甩出。另一隻手,則是在剎那間拉出一條黃金劍,將那些黑色的火焰捲開。
“小丫頭,你們現在還只是玩洋娃娃的年紀。想要決鬥?呵。”
斗篷拉起,一頭金髮的戴勞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了這兩個女孩的中間。那雙金色的瞳孔彷彿看透了一切似的,冷笑。
“你?古德賽公爵”
即使是莉蘿,此刻突然間面對古德塞家族的最高領導人也不由的有些膽寒。他拳頭捏緊,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
“哥哥?”
“可洛。別忘了你身爲古德塞家族的尊嚴。我可不記得有告訴過你,我們家族的決鬥可以隨隨便便的就浪費在其他人的身上。”
可洛擡頭看着戴勞,漸漸的,她低下頭。戒指上躥騰的火焰也開始慢慢的降了下來。
“是,哥哥。我失態了。”
戴勞笑了一下,拉過披風,轉身。他背對着可洛,緩緩道——
“無父無母又怎麼樣?對於我們古德塞家族的成員來說,父母說不定只是累贅。可洛,別因爲別人的侮辱而失去儀態,會爲了父母而動怒的人恰恰是弱者的證明。而我戴勞的身邊,沒有弱者。”
可洛聽着這些話,低着頭。她的瞳孔在眼眶中閃動,戴勞的話則是在腦海中徘徊。
不需要父母……不需要自責……
自己是強者……絕對不是弱者……
“我的妹妹,你根本就不需要這種虛弱的家族成員作爲朋友。她們對於我們來說,只有臣服的資格,而沒有交友的資格。從今天開始,你不用再對她們的言語感到憤怒或懊悔。因爲,她們根本就沒有資格當我們古德塞家族成員的朋友。記住,沒?有?資?格。”
可洛,聽着。
她不需要朋友……?不需要……就像戴勞哥哥所說,自己完全……完全的……不需要……
朋友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瞳孔,在閃爍着,錯亂着。
一些古怪的笑聲,開始從可洛的喉嚨裡面發出。
她笑着,就像是極爲開心似的笑着在這越來越響的笑聲中,她猛地擡起頭,惡狠狠的瞪了一眼面前的莉蘿隨後,她大笑着走上旁邊戴勞的馬車,毫不留戀的拉起車門
被戴勞拉開之後,莉蘿的神智終於慢慢冷靜了下來。她雖然對古德塞家族的人有着戒備心理,但看到可洛突然間發出狂笑後,心頭不由的一緊,連忙叫道——
“可洛?餵你這麼了?”
“哎喲,小姑娘,我的妹妹可用不着你來關心。而且,你們家自己的問題還沒有解決呢,似乎不是關心其他人的時候吧?”
莉蘿剛剛往前踏了一步,冷不丁,戴勞的身影已經阻擋在了她的面前。看到戴勞,小丫頭連忙舉起雙拳,一副嚴陣以待的表情。
“放心,我還沒有那麼下作,會來殺一個小姑娘。話說回來,黯?諾利烏斯,你認識嗎?”
莉蘿一怔,立全文]字整理]刻緊張起來,說道:“你問我姐姐,什麼事?”
“哦?看起來感情不錯?那麼,黯小姐的心臟病,現在怎麼樣?”
“我姐姐……我姐姐的身體,用不着你來擔心”
“哈哈哈,我當然不是擔心,我只是感到好奇。”
“好奇?好奇什麼?”
“哎呀呀,可愛的諾利烏斯家的小姐。也許是因爲您一直都處在那樣的環境中,所以不太瞭解情況吧?或是說,您已經麻木了?對於你們家族的實質,真的是一點,也不清楚嘛。”
莉蘿舉起拳頭揚了揚,大聲道:“什麼實質?說清楚別以爲……別以爲你是公爵,我就會怕你”
戴勞捂着自己的腦袋,哈哈大笑起來。好久之後,他才緩緩搖頭,用一種好笑的口吻說道——
“真的,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啊小小姐,說起來,連我都爲你們家的那種制度感到恐怖。對於沒用的廢物,洛尼烏斯公爵大人就像是扔垃圾一樣,扔到旁邊。即使這個垃圾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也決不會得到任何的憐憫。”
莉蘿一愣,腦海中似乎響起了什麼十分可怕的東西,這個可怕的東西讓她愣愣的看着面前的戴勞,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難道說你一點都沒有察覺嗎?還是說,是出於自我保護意識,才讓自己盡力不去想這裡面的事實?你看,你的那位黯姐姐得了先天性心臟病。可是呢,你們諾里烏斯家族卻一點都沒有要好好照顧她的意思。只是將她當成一個可有可無的廢棄品,然後就扔在那裡不管,靜等他死亡吧?”
戴勞的話實在是太過傷人,莉蘿不由得大聲喊了出來她揮舞着雙臂,大聲道:“你胡說我的家人……我們家族纔不像你們古德塞家族那麼殘忍和惡毒我們是家人,所以……”
“所以?所以怎樣?根據我的情報來源,你那位黯姐姐並不是住在一個良好的環境中,受到病人應該有的服侍吧?從小到大,似乎服侍她的人永遠就那麼一個。”
“不是”
“她的房子也很簡陋,幾乎很少有裝修。家裡什麼東西壞了要報修的話,可能要過一兩個禮拜,而且還要那位女僕親自去找人才能讓別人來換好。”
“不是”
“對於一個病患來說,營養是很需要的吧?但是那位大小姐的一日三餐似乎並沒有達到‘公爵府’的標準呢。之前雄鹿遭遇戰亂時,聽說那位大小姐甚至連飯都沒得吃,全靠那位女傭到處跑來跑去,祈求你的姐妹們施捨一點,才能勉強度日,對不對?”
“不是”
“哦,對了對了。我還聽說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其實你們家早就已經弄好墓地了,就是那麼一小塊地方。連棺材都準備好了,只等着那位大小姐一死,就可以直接裝殮,連葬禮都不用舉辦,直接往那坑裡面一扔。不過,這也對。畢竟是一個毫無用處的垃圾,能夠給她一個棺材和一小塊墓地,已經算是仁慈了吧?”
“不是莉蘿再也聽不下去了。她捂着耳朵,大聲的喊了出來。
戴勞也是順勢止住口,不再說下去。他看着這個小姑娘,嘴角散發着充滿嘲諷意義的冷笑。畢竟,要玩弄這麼一個十一歲小女孩的心靈,實在是太容易不過了。
“不是的……不是的……你說謊……我們家……我們家不可能……不可能這麼殘忍……不可能的……”
“可不可能,你自己心裡清楚。不過勸你一句,小姑娘。你現在生活的地方可不是什麼童話世界,而是現實。只有在童話中,纔會有什麼血親之間相親相愛,互相幫助的事情。在現實中,血緣的紐帶可能連一條可以耕種的牛都不如。你其實很清楚我說的到底是不是事實,只是你不想承認而已。”
莉蘿的額頭開始冒出冷汗,她抓着自己的臉,因爲腦海內一直維繫着的世界觀被無情敲碎而站在崩潰的邊緣。她跪在地上,低着頭,雙眼的瞳孔更是開始不停的閃爍。
不可能的……不對……他說的不是真的……我家……我們家族……我們家族根本不可能做這種事……
但是……黯姐姐?黯姐姐她的環境……爲什麼……如果不是的話……那又是爲什麼?爲什麼突然,莉蘿感到一隻大手按住了自己的頭頂。這隻手中降下壓力,壓的她快要擡不起頭來在極爲勉強的擡頭看了一眼,戴勞,已經蹲在她的面前,那俊俏的嘴角,則散發出一抹嘲諷般的冷笑。
“丫頭,你應該感到幸運。因爲你不是沒有用的人。家族這種東西,對於沒用的垃圾的確很殘忍,但是對於有用的零件,卻是出乎意料的溫柔。”
“你應該慶幸自己不是個廢物。因爲只要你繼續保持自己不是個廢物,你就永遠不可能變成你的黯姐姐現在這種待遇。只要換個角度想想,早一點知道了這個事實對你來說可是一件好事。女孩子,遲早要離開王子與公主永遠幸福美滿的生活下去的童話故事。這算是我這個敵對者給你的一條忠告——顧好自己,別管別人。不要因爲他人的生死而感到傷心難過,換個方面想想,這只是在進行大自然最自然不過的優勝劣汰的事實而已。明白了嗎?”
說完,莉蘿頭頂的壓力瞬間減輕。她擡起頭,進入眼簾的,正是戴勞極爲瀟灑的拉起斗篷,轉身,上了馬車的身影。在車廂中時不時傳來的可洛的咯咯嬌笑聲中,馬車的車伕一揚鞭子,立刻,馬車絕塵而去,消失在了那邊的拐角處。
只剩下莉蘿,還趴在地上,回憶着剛纔戴勞所說的那些話……
那些………………實話我該怎麼辦……我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思考着,憂慮着。莉蘿慢慢的直起身,望着那漸漸沉入懸崖那邊的夕陽。現在的自己……應該怎麼辦?究竟……該怎麼辦?
出主意……對了找個人出主意找誰?黯姐姐?瑪利亞姐姐不,麪包
對,就找麪包麪包很聰明,她往往可以看透自己看不透的東西只要能夠找到麪包,將自己心中的疑惑全都說出來,這樣的話……這樣的話她一定可以告訴自己,究竟該怎麼做的
此時的莉蘿,跌跌撞撞的站了起來。
她搖搖晃晃的朝神聖恩寵跑去,懷揣着心中的最後一抹希望。
麪包可以告訴自己的……
她可以解開自己心中的疑惑
所以……只要告訴她……問問她……自己應該怎麼辦……自己現在應該保持着如何的心態的話……她……
一定會告訴自己的
“不好意思啊,莉蘿小姐。麪包現在不太方便見你。”
在樹屋前,蜜梨十分委婉的,拒絕了莉蘿的請求。
夕陽,此刻已經完全隱入了懸崖的對面。天空中的星辰和月色,此刻也被密密麻麻的樹葉遮擋。樹林中,夏日的氣溫並不是那麼的濃烈,相反,還有少許的寒冷,讓人感覺有些刺骨……
“爲什麼……爲什麼不讓我見面包?今天她沒有來碰頭,現在又不見我,到底是怎麼回事?麪包”
房間裡,託蘭按住麪包的嘴,不讓她說話。因爲現在,他和蜜梨已經完全理解了白癡的意思,那就是絕不能讓麪包離開樹屋。這個時候如果讓莉蘿進來和麪包見面的話,天知道小麪包這個人小鬼大的丫頭腦子裡會出現什麼主意。所以最好的方法,莫過於不讓她們見面,讓麪包安安心心的度過這些天。
門外的蜜梨攔住想要硬闖的莉蘿,十分歉意的說道:“真是抱歉。不過,麪包這幾天真的不太方便見客。她需要靜養,所以,請離開,好不好?估計7月26日以後,她就可以見你了。”
莉蘿怎麼可能等到7月26日以後?她咬了咬牙,不顧蜜梨的阻攔,伸手就去推搡。同時,她衝着樹屋大喊道——
“麪包你爲什麼不出來?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今天來和我們碰面的話……說不定……說不定我就不會和可洛吵架……我們就不會……然後古德塞公爵又對我說了那些話,我現在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啊”
“莉蘿小姐,請您安靜一點。”
“我不麪包,告訴我我現在該怎麼辦?除了你之外,我突然發現自己誰都無法相信了我家的人……我的那些姐姐……我的爸爸媽媽……我現在的腦子好亂,不知道該怎麼判斷了呀麪包,算我求求你,告訴我現在應該怎麼辦,好不好?”
莉蘿大聲咆哮着,拼了命的想要往樹屋裡衝。可是,她的怪力對於其他人來說也許還行,但在蜜梨的阻攔下,卻半點都發揮不出作用來。在僵持了一段時間之後,她終於知道自己不可能突破蜜梨的阻攔見到面包,這個女孩不得不退下,流着淚,不甘心的看了一眼樹屋……
“爲什麼……爲什麼誰都不肯告訴我……現在我該怎麼辦……?誰來……告訴我……我該相信什麼……我要相信……誰…………”
她,唸叨着。
反反覆覆的唸叨着該相信誰這句話。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