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
清晨——
上午——
已經名副其實的灰燼城外,陸陸續續走來一支部隊,簇擁着一輛緩緩行駛的魔導列車。在抵達那被壓得粉身碎骨的鐵軌之前,列車停下。緊隨其後的騎兵們也在同一時刻停下坐下的坐騎,顯得井然有序。
每一名騎兵的身上,都遮掩着黑色的斗篷。斗篷之下,則是一雙雙久經戰場的戰士纔有的銳利眼神。可即使是這些自認爲已經見識過太多戰場與殺戮的戰士,在看到眼前這座死寂的城市之後,也是無不倒吸一口冷氣。
嗞————
列車門,打開。
披着斗篷的老者在身後兩名年輕人的陪同下,大步的走了下來。他位於所有人的前方,舉目眺望着那座城市,良久良久,沉默不語。
雄鹿外交團的人也漸漸下來了。菲爾特更是和幾個力大的同伴,搬着一個肥胖的中年婦女的屍體走了下來,放在一塊艾爾霍德鋪好的白布上。做完這一切之後,他們統統退後,垂着雙手,不敢說話。
“………………加西亞·德絲公主,是你殺的?”
斗篷下的老者緩緩開口。聞言,戴勞顫顫巍巍的走了上去,以騎士禮跪下。他的嘴脣顫抖了好久,才勉爲其難的擠出一個“是”字。
老者沉默……就在戴勞以爲自己快要大禍臨頭的時候,這位老人卻是點了點頭,轉過身,輕輕撫摸了一下他的頭髮——
“乾得很好,我的孩子。古德塞家族以你爲榮。”
“是……是!”
突然而來的稱讚儘管讓戴勞摸不着頭腦,但他還是極爲激動的應聲!要知道,能夠得到這位大人物的稱讚,那可是比完成級任務還要難得的啊!
可是,這位老者也只是稱讚了一下之後,就再也沒去理會戴勞。他招了招手,在他身後的兩個年輕人分別走了上來,在他身前跪下。
“父親。”
“帶領全部人馬,嘗試救人。”
“是!”
兩個年輕人同時應了一聲,接下來他們各自招呼,那些騎在馬上的戰士們立刻下馬,帶着早已準備好的鉤繩跟着那兩名年輕人涌入死寂的城市。這些工具原本是他們用來爲戰鬥而準備的,恐怕誰也沒想到,出征後的第一戰卻不是“殺敵”,而是“救敵”吧。
……
…………
………………
日頭,正午。
灰燼城外,已經搭起了一個小帳篷。那位王者就坐在裡面,帳篷中央的桌子上擺放着一座粘土模型,外貌,顯示的是灰燼城的地形。
兩條峽谷上插着許多的旗幟,有標識着弓兵崗哨的,還有記錄士兵巡邏路線的。在模型的一旁擺放着許許多多的圖冊,上面記載着許許多多的人名,詳細寫着這些黑龍帝國的將軍與戰士各有什麼過人之處,應該小心哪些地方,他們的優點有什麼需要避開,缺點有什麼可以利用。
在名冊的旁邊,還有一塊羊皮卷。上面詳細寫着灰燼城的人口數據,青壯年的人口比例,農田產量,去年的糧食豐收程度等等數據,幾乎所有的一切,應有盡有。
看着這些詳細的資料,老者的目光卻是暗淡。他走到帳篷前掀開布門,朝那座城市再次望了一眼之後,嘆了口氣,回到桌子旁。接下來,他不再看一眼,隨手就將那座建造的惟妙惟肖的粘土模型用手掌拍碎,再將那些資料與數據一併丟入旁邊的火爐,仍由其化爲紅色的火焰。
離開帳篷,正好,兩名士兵擡着一副擔架從峽谷方向跑來。愈萬名士兵來來往往,各個地方不斷的大聲吆喝,終於還是將這座城市的寧靜驅散了一點。
“是倖存者嗎?”
老人攔下這兩名士兵,問道。
那兩名士兵由於忙了一上午,從未見過如此可怕場景的他們顯然救人心切。也沒有看清老者,就大聲喝道:“我現在沒空夥計!別擋路!”
那老者停頓了一下,下一秒,那兩名士兵終於看清了和自己說話的是誰。原本焦急的他們猛地停住腳步,有些侷促起來——
“這個……是,先生……發現一名重傷者,但急需治療……另外……對不起……”
斗篷下的嘴略微笑了一下,老者輕輕拍了拍年輕戰士的肩膀。這一拍,和剛纔拍着戴勞的手勢完全不同,顯得十分的有力。
“沒事,小夥子。你們是好樣的,加油。”
那兩名士兵笑了一下,大聲的喊出一聲“是!”。老者讓開路,讓那兩名士兵擡着傷者前往醫療帳篷,自己則是揹着手,再次望着那邊不斷傳來呼喝聲的城市,凝視着……
“嗯?”
就在這時,老者的眼角忽然撇到了一個人。此時,雄鹿外交團的衆人還因爲昨天的戰鬥而傷疲交加,正三五成羣的圍在午飯竈爐旁邊包紮,閒聊。這並不奇怪,但奇怪的是,一個抱着個小女孩,約莫十三四歲左右,衣服破破爛爛的男孩也坐在下人所呆的爐子旁,目光呆呆的望着爐竈中升騰的火焰,用繃帶包紮傷口。
可讓人在意的是,這個孩子的雙手雙腳上卻戴着一些重刑犯人才會帶着的手銬腳鐐,不管那孩子怎麼移動四肢,手銬腳鐐之間的鎖鏈始終都維持着繃緊的狀態,看來,是始終自動收縮的。
“……………………”
從昨晚到現在,老人開始在腦海的記憶中搜索。列車上……有這個人嗎?好吧,儘管看起來他只是一個僕人,而且列車上的僕人挺多,自己不可能每一個都見過。但……對於這個孩子,自己真的有印象嗎?
恰好此時,一個十人團隊的成員拿着紗布一邊包紮胳膊上的傷口從老人身前走過。他立刻被老者叫住。
“孩子。”
“啊……啊!是……是!陛……”
“我說過,在外面,叫我先生。”
“是……是!”
那孩子顯得激動萬分。
“那邊那個黑頭髮的下人,是誰?”老人指着火爐旁的那個男孩,問道。
那孩子瞥了一眼那個男孩後,立刻回答道:“他?哦,他好像是諾利烏斯付錢僱來的僕人。”
老者的眼中閃過一抹淒厲:“…………僕人?從出發時就跟着你們的?”
“是的,先生。是一個存在感不大的人。好像叫……對了,叫白癡。”
“白癡………………???那他手上腳上的鎖鏈呢?”
“這個……好像是他犯了什麼重罪吧?反正一直都戴着……啊!在灰燼城裡的時候並沒有帶,但來的時候的確是戴着的。”
老者低頭思索,他隨手揮了揮,讓那個孩子離開。這位老人的視線停留在那個“白癡”的身上,凝視良久。隨後,再次回頭,看了看那座死寂的城市。片刻之後……
“咳……看來我真的老了……就連觀察力也減弱了許多……這怎麼可能呢?”
老者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一絲苦笑。而那邊的那個“白癡”,則是從鍋裡取出一碗麪疙瘩,抓起一小塊,塞進早已看着那些食物流着口水,嗚哇嗚哇大叫的小女孩嘴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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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接近黃昏,搜索行動依舊在繼續。此時此刻,那位老者的帳篷內卻是擺放着另外一張泥塑地圖,地圖的中心,正是已經毀滅的灰燼城。在灰燼城周圍的許多城市上都插着一些黑龍的小旗子,隔着沙漠,與雄鹿帝國遙遙相對。
“父親!父親大人!”
突然,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掀起帳篷布衝了進來,他看起來有些失穩重,但還是十分歡快的說道:“父親大人!找到倖存者了!我們發現一個地下室,裡面有23名倖存者!其中22個孩子,一個好像是黑龍帝國的騎士!”
“這個人在我們的刺探名冊上,似乎是一個‘王’之武技的新晉騎士,原先是貴族,後來家族不知爲何被人滅門,成爲孤兒,在孤兒院中長大。實力不弱,16歲就獲得騎士封號,現在更是騎士團中的一名小領隊,主要負責交通設施,孤兒院等公益設施的建築與維護。從他身上沒有佩劍,也沒有配甲看來,應該是在孤兒院裡住宿時突然遭遇變故,被壓在底下的!”
“啪!”
老者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眼睛裡冒出精光,立刻撫開斗篷大踏步的走向帳篷門,同時喝道:“人怎麼樣了?”
男子隨着他的父親走出帳篷,一邊指路一邊說道:“22個孩子只是因爲飢餓而體力不支,但沒有大礙。那個騎士卻是嚴重大失血,但還有一口氣在!”
“務必救活。我要從他嘴裡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是!”
“另外,去告知外交團的所有人,把他們都集中起來。不管是僕人也好,侍女也好,即使是一個牽馬的馬伕,我也要他們一個不落的集中。一小時後你和邪火也帶領頭領們出席這次的集會,我有話要說。”
男子愣了一下,一時沒搞懂自己的父親到底什麼意思。但他沒搞懂沒關係,對於命令執行就行了。當下立刻應了一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