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過後不久,就該過年了。我盤算了一下自己的銀行卡,最終決定還是跟着程薇回家過年算了,反正我也愛吃阿姨燒的菜。
我以爲我會像往年那樣,置辦些年貨跟着程薇走,但是今年的我意外成了香餑餑。
蘇言向我轉達了蘇震的意思,讓我今年回蘇宅,順便就在蘇宅住下了。我心下不解,鑰匙已經給了,按理我沒有什麼好利用的了,他們還做這些事爲了什麼?難道我還有什麼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利用價值?想想還挺自豪的。
蘇言說:“今年爸主動提起這件事,你就趁着這機會回來吧。你放心,這次絕對是爸親自說的。”
我知道他是怕我以爲會像蘇震生日會那樣而不答應,我怎麼可能會害怕這些,但我還是回絕了。我不願意連過節都要看到這些人。
蘇言見我拒絕,也不着急,只是說:“我知道你還在氣頭上,你要是想回來,什麼時候都可以。”
又過了幾天,我正和程薇在超市買年貨,就接到了江墨的電話,大致意思就是要我和他一起在除夕那天吃個飯。我看了看身邊的程薇沒有說話,程薇見我的表情,一個勁地衝我擠眉弄眼,大聲說:“葉子,今年我爸媽好像不在家裡過年,說是要回我奶奶家呢,你跟着去怕是不好吧,你就跟着江墨去吃飯吧!”
江墨聞言也說:“這麼久沒見,你就不想我麼?”
我想都沒想:“不想。”又補了一句,“一點都不想。”
江墨沉默了一會兒,語氣哀怨:“我病了。”經歷無數次洗禮,我早已能夠一眼看破江墨的謊言,我說:“你就扯吧,剛纔聲音這麼洪亮,一點都沒有生病的樣子,這個時候扮虛弱太遲了。”
江墨默了默,說:“想不到你變機靈了點,但是你都沒有聽出來我剛開始的時候,聲音雖然響但是有些顫麼?”
我一愣,他這麼一說,我還真沒注意:“你、你顫了麼?”
江墨說:“顫了,你看我現在就有點顫。”
我問:“那你生了什麼病?”
江墨在那頭打了個噴嚏:“着涼感冒了。你知道我回國一直都是一個人,我只是想讓你抽出一天的時間來陪陪我這個病人,這都不可以麼?”
江墨這番話說得委實委屈萬分,生生把我變成一個沒有愛心的冷血小姑娘。我見他說得這麼可憐,心一軟:“那、那你要在哪裡吃飯啊?”
江墨的聲音像是從嗓子眼裡咳出來的:“我會打電話給你的,咳咳。”
我沒有辦法,只好說:“好、好吧。”
程薇湊上前:“嘿嘿嘿,和江墨一起過新年吧?看來這個江墨對你還真是挺用心的。”我疑惑地看着她。
她看着前方:“有個人願意騙你,甚至願意裝病帶你去吃飯,一起過年,是件很難得的事情。”我低頭想了想,笑意漸漸染上眼角。
我說:“我知道了。”程薇看着我,笑着點點頭。
今天是今年在公司上班的最後一天,顯得格外有意義。大概是臨近過節,大家都顯得十分友好,就連蘇婷婷看我也順眼了許多。她知道我
拒絕了蘇言,也跑來勸我:“葉姐姐,你就跟我們回家吧,媽媽把你的房間都整理好了,你一回去就可以住上了。”
我看了眼蘇婷婷手上挽着的手環,是之前沒有見過的。我說:“我已經和別人約好了,毀約不禮貌。而且我覺得過這種節日還是要保持心情愉快比較重要。我和蘇言也是這麼說的,你回家,要是你爸問起來你也可以這麼說。”準備離開時又折身,指着手環問:“是蘇言送給你的吧。”
蘇婷婷一愣:“是啊,怎麼了?姐姐喜歡麼?”
我笑着搖頭,這個手環我有一個一模一樣的,是小時候蘇言編了送給我的生日禮物。還說什麼是天下獨一無二的手環,看來現在他也有了一個無比珍惜的人了。
回座位上時聽到阿黃在喊我,我微皺了皺眉,苦着一張臉進了辦公室。他直接扔給我一個文件。
他說:“你和如花上次不是一起去那個廣告公司處理業務了麼,林淵之律師已經全部處理完了,這是那個公司發來的最終合同,你拿去給他吧。”
我難以置信地指着自己:“爲什麼是我?如花不是也在麼?而且這種合同爲什麼寄到我們部門,不直接寄去律師部?”
阿黃解釋:“這我也不清楚,估計是林律師忘記留下聯繫方式吧,他們只知道我們的號碼,就直接給我們部門了。你沒看到如花在處理案子麼,整個部門現在就你最閒,不派你難道要我親自去嘛?”
我反駁:“我現在清閒是因爲我工作效率高。”
阿黃不耐煩地衝我擺擺手:“行了行了,你去吧。”
我抱着文件悶悶不樂地出來。還以爲他又要臨時給我安排什麼工作,結果是這樣事情,那還不如讓我接案子呢。
我上到16樓,一走出電梯我就心虛了。之前纔跟人家說希望以後不要見面了,這還沒過多久,我自己就送上門來,實在有損我的形象。正踟躕着,一位認識的律師部同事看見我,奇怪地問:“難得啊,你們設計部怎麼會來16樓?”
我想着正好遇上他,一把把文件塞給他:“這個是給你們林淵之律師的,你一定要送到手上哦。”
同事這時笑着看着我身後:“不用我給了,你看,這不就是林律師麼?你自己給他吧。”我回身一看,只見林淵之正抱着一疊文件站在我身後,直直地望向我。
我跟着林淵之進了他的辦公室。我因實在不好意思,便順便找點事情來轉移注意力,我撥弄着他桌前的小盆栽,感嘆:“想不到你待遇不錯嘛,還有自己的獨立辦公室。”
林淵之翻了翻我拿來的文件,頭也不擡:“羨慕的話誰叫你大學不學法律。”見他這得瑟的樣,我衝他翻了個白眼。這時他突然擡頭,看見我的表情一愣,說:“你這是什麼怪反應。這文件我看了,大致上應該沒有什麼問題。等我發現出問題了我會聯繫你們的。”
我得到這句話立馬站起身:“那我就不打擾你工作了。”林淵之在身後叫住了我:“蘇葉,我記得我好像落了一件外套在你那裡,你能拿給我麼?”
我回身看他:“什麼外套?我沒有拿過
你的外套啊。”
林淵之說:“大三的時候,有次我比賽訓練突然下雨,我不是借給你擋雨用的麼?”
我回憶了一下,還真有這麼回事。當時因爲難得有了一件林淵之的衣服,我開心地都要抱着睡覺了,怎麼可能會願意還給他。我訕訕地說:“都過了這麼久,不知道衣服還能不能找到。你怎麼會記得?”
林淵之緩緩地說:“和你有關的事情,我一直都記得。”
和同事們告別了之後,我一個人沿着街道慢慢走回家。這幾個月來大大小小的節日比剩餘的那幾個月加在一起都多。路上的人看起來都被節日的氣氛渲染得明朗多了。街邊的小店門外垂着幾根霓虹燈,將蕭瑟的冬天街道裝扮得熱烈起來。我站在櫥窗外,映着背後漆黑的天空,我淡然地衝自己做了個鬼臉。
陣陣涼風襲來,吹得我清醒了幾分。雖然我沒有豐富的情感經歷,連追人也是第一次,不太懂什麼男歡女愛,不過我看過不少小說,耳濡目染大約也瞭解了幾分皮毛。
女主角即使感情受挫,也斷不會就此對感情失望,從來沒有一個女主會在尼姑庵裡一面剃頭一面就跟男主一見鍾情的。
當時我年紀尚輕,自以爲全世界最悲情的人就是我,因此一蹶不振。其實大學裡我追着林淵之跑的日子,不開心的遠多於開心的,但是我現在回想起來,都是那些開心的,這點讓我覺得,那段日子對於我而言,總歸還是圓滿的。
那個時候我對林淵之的要求太高,總想着他也要喜歡我纔好,眼看着他同甘靈一直糾纏不清,我在一旁心裡也怪難受的。可是這麼多年過來了,回憶起以前的這些事,覺得是自己太過多地期待林淵之對我的感情作出迴應,其實從那些小事情看來,他總歸對我還是挺好的。
那個時候我有事沒事就會去籃球場看林淵之訓練,有時幫他買個水,有時在操場上一看就是一下午。林淵之並沒有過多地來找我說話,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坐着看打球和站着看打球之間轉換,我沒有覺得無聊,反而覺得他沒有攆我走而開心。
有的時候中場休息,他會過來問問我渴不渴,熱不熱,還會把手機塞給我讓我聽歌。其實我的口袋裡也有手機,但我還是接過來捧在手裡不撒手。想起來那個時候他大概也只是當我好朋友而已,但我卻覺得很滿足。
有天突然下雨,訓練只好終止,林淵之看着沒有雨傘,站在雨地裡等着他的我一皺眉,拿出包裡的外套,一把蓋在我頭上。
他的聲音透過衣服悶悶地傳進來:“把頭蓋好,要是感冒了我付不起責任。”我原本想告訴他我是個不易生病的體質,但是後來一想,讓他覺得我是個嬌弱的弱女子好像也沒什麼不好的,於是也就這麼應下了。
我記得那一天是他騎着小電瓶送我回的寢室,我還沒來得急把衣服還給他,他就已經衝進了雨裡。後來他沒有再向我提起外套的事情,我也就半推半就地把衣服留了下來。
現在回憶起來,那個時候的日子雖然單調無趣,甚至有些無聊,卻比現在單純。
往事真是叫人不得不輕嘆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