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空的烏雲已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密集起來,落下了點點小雨,淅淅瀝瀝。
正值午後天色卻顯得昏暗,這裡是亂石崗,那些雜亂無章的石塊在這裡顯得十分陰冷。
“收你爲徒?”
“是的!懇請醒農老前輩做我的師父!”
“喔?那你給我個讓我做你師父的理由。”
“因爲我要爲自己找尋一個答案!”
“呵呵,有點意思,孩子,那你倒是說看看是什麼樣的答案,讓你大老遠的跑來找我,我這一把老骨頭了,想從我這老頭身上得到的是什麼樣的答案。”醒農保持着他那和藹的笑。
“我不想再讓任何人的靈魂,從我的手中掙脫,捨棄愛他的人和他愛的人,丟下他曾經的夢想,告別這個充滿希望的世界,放下他的一生,離開這片土地,讓他的過去與現在的人生,還有未來,一起消逝...我想用自己的雙手,挽留住他們的生命,因爲他還有他的家人...”
“孩子,你的想法不錯。那究竟是什麼,讓你有這樣的決心?”醒農原本那番一直笑着的臉頰,漸漸地變成一個嚴肅的表情。
“不瞞您說,我的父親、母親,還有弟弟就在幾天前離我而去...”這般往事任誰也不願重提,伊洛的臉上有着一種憂傷,這種憂傷,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感受得到。
伊洛繼續說道:“爲了完成小時候的夢想,所以我從小就立志學醫,當我向村子裡的前輩們學得粗淺的醫術之後,就爲村民們免費看病,自己也研究醫術。本以爲看着村民們的病痛在我的幫助下解除之後,我便是在向着自己從小那‘救死扶傷’的夢想一步步地前進了,就在父親倒在我的眼前的時候,握着他的手的人是我,而我卻束手無策,救不了他,眼睜睜地看着他離開。那時候,我的世界一片漆黑,看不見一盞燈火。回想起小時候的夢想,它真的離我好遠。更不明白,我學醫的意義在哪裡?”
昏暗的天色,亂石崗中陰風習習。
天空的雨,依舊淅淅瀝瀝。
“學醫的意義?這就是你想要得到的答案?”
“不是的。在那之後,一個人點醒了我,這個人你也認識,他就是——林肖。”
“林肖?你說的可是前華夏城副將林肖林將軍?”
“正是他,他是我的師傅,雖然他從未教過我任何醫術,但對於他,不僅僅教會了我基本的戰鬥本領,更重要的,是他就像是我的父親一般,在我每次低沉消極的時候,能重新點燃我心中的燈火,哪怕只有一盞,我的世界卻已經不再是那樣的一片漆黑。有光的地方必定會有黑暗,因爲他,讓我心中的黑暗湮滅,向着光明,重拾自我。”伊洛提到自己的師父的時候,眼中飽含着對他的萬千敬仰。
“嗯不錯!沒想到你是他的弟子,那看來你心中的疑慮已經解決了不是,不知道你還找尋着什麼答案?”
“關於父親、母親以及弟弟被人殺害的原因,愣是一點線索也沒有。而我似乎十分迫切地想知道兇手是誰,能爲他們報仇,但我不明白,我這樣是對是錯...”
“以命償命,更何況是爲自己的親人報仇,有何錯?”醒農立馬問道。
“親人的死,無論個人恩怨也好,戰爭引發的殺戮也罷,全都是因爲仇恨。仇恨,引發下一場戰鬥,讓世界繼續充斥着痛楚,導致更多的人因爲各種各樣的戰爭而死去,這是多麼簡單的死法。死去的人都還抱有夢想,卻輕易地死去,他們都還有自己最珍惜的東西,最珍視的人。”說着這話,伊洛的表情顯得感慨萬分,十七歲,竟帶有這番領悟。
伊洛繼續說道:“一場戰鬥,會帶來悲傷和死亡人們都無法接受自己珍視的人死去,一旦死去,產生出悲痛和無法釋懷的仇恨。這便是世間無盡的戰爭。我想掌握真正的救死扶傷之術,救活所有人,免去一次戰鬥後的死傷引發的新的戰爭,打破這個死循環!但我不知道,我親人的死去,是否應該爲他們報仇,想着用自己的學得一身醫術改變這個世界,但是再也改變不了父親、母親以及弟弟的離我而去...”說完這般話,伊洛默默地低下頭,因爲這個問題,他日日夜夜已經想過了好多次,卻沒有一次得到答案。
救濟天下本是伊洛最初的夢想,如今曾經志在解除仇恨的他,才發現原來自己也身在仇恨之中。
“戰爭能滋生仇恨,仇恨卻不僅僅因爲戰爭,否則最初的戰爭與仇恨又是從何而來的呢?縱然你醫術通天化境,卻也只能解決眼前的仇恨,而不能守護這份和平。剛剛說了,你和我很像,我和你有過同樣的想法,我救過的人,多得我已經記不清了,我可以輕易的掌控一個普通人的生死,但世間的仇恨不會平息,就像這雨不間斷地下着,因爲它還在哭泣,因爲它不曾停歇,平息世間的仇恨,至少這輩子我是做不到了,換成是你,或許可以,我願意把人生的最後一個賭注壓在你身上,因爲年輕的時候,我也想讓世界和平,只是我沒有辦法完成,看到你,就像看到我的過去,看到一個更有信念的我,至於你給的問題,在我這似乎給不出真正的答案,將來的某天,或許你能自己真正地找到這個答案,終究還是看你的造化。孩子,我看好你!”
“醒農老前輩,您這麼說的意思就是...”伊洛睜大了眼睛,眼中莫名愉悅之感。
“呵呵。”醒農微微一笑,輕輕地點了兩下頭。
“哈哈!”這是伊洛久違的笑。
他單膝跪地,對着醒農說道:“弟子伊洛!拜見師傅!”
“好好好,從此之後,彌土便是你的師兄了。”
彌土從頭到尾,不曾說過一句話,始終默默地聽着。
“師兄,請多指教!”
本着對外界的人保持高度警惕狀態的彌土,瞬間也笑了,傻傻地摸着頭,害羞起來,心裡想着:“我也成了別人的師兄了!”
師徒三人沉浸在一片歡樂聲中。
醒農之所以能掌握普通人的生死,卻平息不了時間的仇恨,或許並不是因爲他沒有能力,而是少了一份覺悟。
也許仇恨是無根的,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仇恨滋生,或許醒農缺少的,就是執着地去守護和平的覺悟和信念。
相信伊洛會有自己的人生,他會帶着不變地信念,去追尋他心中的答案,一直到,找到爲止,或許,就在將來的某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