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蘇唐道。
幾個人剛剛轉身,突然,從邪君臺最裡面傳出一陣轟然巨響,其實響聲傳到他們這個地方,已經很低沉了,但他們能看到無數座漂浮的山峰都在劇烈震顫着,一望無際的雲海竟然被整個炸飛、炸爛,而來自腳下的震動感尤爲明顯。
“發生了什麼?”聞香愕然道。
蘇唐呆呆的看着邪君臺深處,本來他是要走的,但邪君臺突然爆發的異變,讓他心中產生了一種無法形容的悸動。
“快走!”蕭不悔眼中露出恐懼之色,在恍惚間,他似乎又回到了神落山,這種上古絕地的每一次變化,都有可能引發一場極大規模的流血事件。
“你們先走,我留下來。”蘇唐道。
“蘇唐?”聞香顯得很驚訝。
“走!”蘇唐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
聞香等人對視了一眼,他們知道蘇唐突然改變主意,肯定有自己的理由,應該和邪君臺的異變有關。
“我陪你留下來吧。”聞香突然道。
“不用,我可以照顧好自己的。”蘇唐笑了笑:“如果我一心要逃的話,連大祖也未必能留得下我,你放心吧。”
聞香不由露出苦笑,她聽出了蘇唐的意思,如果因爲不放心而留下,反而有可能成爲蘇唐的拖累。
蕭不悔等人遲遲下不定主意,把蘇唐一個人留在這裡,他們回飛鹿城,似乎有些太不仗義了,朋友當然要共患難,但不走,真的出了麻煩,他們又好像幫不上什麼忙。
“你們走吧。”蘇唐慢慢閉上眼睛,全神貫注感應着邪君臺內的靈力波動,每一座山峰都化作一點星光,一幅浩瀚的星海逐漸成型。
聞香第一個轉過身,向通天嶺下走去,大家都是修行者,也有足夠的突破瓶頸的經驗,蘇唐堅持要留下來,恐怕是看到了自己的契機,這個時候,不能打擾蘇唐的修行。
蘇唐就那麼平靜的盤坐在通天嶺上,默默模擬着邪君臺每一點一滴的變化。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條人影出現在高空中,隨後向通天嶺飄落,飄落的速度很快,但詭異的是,居然沒有任何靈力波動,否則,蘇唐肯定能在第一時間察覺。
人類畢竟不是飛鳥,哪怕是大祖級的大修行者,想在空中飛行,必須要運轉靈脈,那麼靈力波動就不可避免了,那人影能做到這點,應該是有非常特殊的法門。
她是個年紀在二十五、六左右的年輕女子,披着長髮,穿着很寬鬆的紗裙,其實她的相貌很普通,但一雙極大、極爲靈動的眼睛,眼波流轉間,風情萬種,讓她平添了許多姿色。
她好奇的打量了蘇唐幾眼,隨後又把自己的視線投入邪君臺深處,蹙眉沉思着。
良久,蘇唐慢慢睜開雙眼,那女子沒有看蘇唐,卻能察覺到蘇唐的變化,突然道:“你在參悟邪君臺的法則?”
突然聽到聲音,蘇唐被嚇了一跳,側頭打量了那女子片刻,暗中鬆了口氣,因爲在他眼裡,那女子顯得很普通,沒有什麼值得警戒的地方。
“姑娘是……”
“我叫司空錯。”那女子道。
“原來是司空小姐。”蘇唐笑道。
這一次,輪到那女子驚訝了,她愣了愣,問道:“你沒有聽說過我?”
“我一定要聽說過你麼?”蘇唐反問道,他第一次遇到自我感覺如此良好的人。
“也是……”那女子笑了,隨後轉移了話題:“以你的修爲,就算參透了邪君臺的法則,也是無用的。”
蘇唐默然,聽對方的口氣,似乎很輕視他蘇唐的修爲,但不是刻意的,而是無意中自然而然的流露,難道這女子是大修行者?不大象……飛行所損耗的靈力,對大修行者而言是無所謂的,真的是大修行者,肯定會御空而行,那麼他就會察覺。
“爲什麼無用?”蘇唐問道。
“就算你參透了法則,也過不了雲徑,就算你僥倖過了雲徑,也受不得那蝕骨風。”那女子道:“頂多是在外面轉一轉罷了。”
“司空小姐識得雲徑?”蘇唐又問道。
“不識。”那女子搖頭道。
蘇唐笑了,心中暗道,原來你和我都是一路貨色啊?大家都不識雲徑,自然都沒辦法通過,何必把自己的姿態擺得這麼高呢。
就在這時,又一條人影在通天嶺下出現,隨後大步向上衝來,雖然沒有釋放靈力,但他奔跑的速度極快,片刻間已衝上峰頂。
那是一個年紀在六、七十左右、鬚髮斑白的老者,可人老身不老,他的身軀挺直,因奔跑的速度極快,勁風把他的袍袖吹了起來,露出了一雙肌肉極爲結實的雙臂,他身後揹着一柄靈器,應該是長槍,被黑色的槍套包裹着。
“司空大人。”那老者揚聲道。
“老南,你還真來了。”女子露出微笑。
“大人有召,某豈能不至。”那老者道:“大人到多久了?”
“比你先到了一會。”女子道。
“某在林中時,感應到邪君臺的靈力出現波動,莫非……”
“沒錯,他們應該已經動手了。”女子頓了頓,隨後看向那老者:“家裡的事情安排好了?那幾個冥頑不靈的傢伙捨得讓你出來?”
“此事關係到大人,他們心中不想,但總抹不開這個臉面,換了別人,我可是走不脫的。”
“很好。”女子嘆了口氣:“自從我上次吃了些虧,很多人都以爲我不行了,只有你們……老南,今曰你不負我,今後我也不會辜負你們。”
“願從大人差遣。”那老者顯得非常激動。
轟……轟轟轟……邪君臺內再次傳出轟響聲。
“好大的陣仗。”女子緩緩說道。
“大人,只有我們兩個?”那老者問道。
“夠了。”女子道。
“那……我們什麼時候進去?”
“急不得。”女子道:“現在進去,我們就成了目標。”
那老者不做聲了,反正他來只是做打手的,一切事情,都要有那女子做主。
女子轉頭看向蘇唐,隨後緩步走了過去,蘇唐不由自主向後退了半步,事實上,在那老者出現之前,他還能保持着平常心,等那老者出現,他的心境便失去了平衡,因爲那老者散發出一種極爲霸道、威猛的氣勢,而且對那女子的態度一直畢恭畢敬,讓他感到很狐疑。
女子的手搭在蘇唐的肩膀上,蘇唐本能的要避開,但還是勉強控制着自己,沒有妄動。
女子湊到蘇唐耳邊,輕輕嗅了幾口,雙眉微蹙,喃喃的說道:“你身上有一種我非常喜歡的味道,是什麼呢……”
蘇唐汗毛直豎,那女子只是嗅了幾下,他竟然感覺自己的靈力被吸走了少許,這種能力是他從來沒聽說過的。
邪君臺被的炸響聲逐漸平息了,翻滾沸騰的雲海也恢復了原狀,那女子道:“是時候了,小傢伙,想不想和我一起進去?”
小傢伙?這個稱呼對蘇唐而言具有一些侮辱姓,至少他自己感覺是這樣,但那老者在一邊虎視眈眈,他只能刻意忽視掉。
“我……”蘇唐遲疑着。
“這是你的大運道,還不快答應?”那老者道。
蘇唐本意是很想進去的,要不然也不會獨自留下來,片刻,他拿定了主意,點頭道:“好吧,請司空小姐在前面引路。”
“小樣吧,還司空小姐呢……”那女子嘻嘻笑了起來,而那老者露出啼笑皆非之色。
下一刻,那女子探手抓住蘇唐的胳膊,縱身向邪君臺內飛去。
蘇唐不由大駭:“停!現在不能進……”
可惜,他喊得晚了一些,身形已經陷入到雲海上空,此刻蘇唐心中悔恨到了極點,他知道,自己馬上就會被邪君臺的力量徹底吞噬。
緊接着,耳邊傳來沉悶的轟響聲,瘋狂捲來的雲氣,竟然都被一道如鏡面般光滑的光幕隔絕在外。
蘇唐本已閉目等死,半晌無事發生,這才慢慢張開眼,打量着周圍。
蘇唐看到了那道穩如泰山的光幕,不管和雲海衝擊得有多麼激烈、兇猛,光幕都怡然不動。
飛行的速度也快到極點,前方出現了幾條雲路,還沒等蘇唐開口提醒,已經從雲路當中衝過,蘊含着神秘殺傷力的雲路,轉眼被截斷,化作無數飛濺的煙氣。
這個時候,蘇唐總算明白那女子當時是什麼意思了。
她不需要識得什麼雲路,因爲她在這裡已經肆無忌憚的橫衝直撞,邪君臺的恐怖力量,根本沒辦法對她形成制約。
再看向後方,那老者緊緊跟在後面,不過,他的神態就沒那麼輕鬆了,而且他只敢沿着那女子的軌跡飛行。
邪君臺的地域太大了,他們飛得如此之快,也足足飛了半個多小時,纔在一座山峰上落了下來,那女子隨手把蘇唐扔在一邊,蘇唐的身形晃了晃,勉強穩住。
雖然他沒有動用靈力,但有一種心力交瘁的感覺,或許是因爲沿途發生的衝擊太多,對他造成了一定影響,或許是因爲那女子一直在悄悄的汲取他的靈力,讓他的靈力變得衰弱了。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蘇唐沉聲道。
“我告訴過你了,我叫司空錯。”那女子道。
蘇唐的大腦急速運轉着,他確實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否則一定能記得的,姓司空的,他只知道一個司空星野。在司空星野失勢後,顧隨風跟着司空星野混了一段曰子,他的煉藥之術,就是從司空星野那裡學到的。
“司空星野是你什麼人?”蘇唐問道,在他想來,如果雙方有關係,司空星野應該是對方的長輩,那麼他就可以從容發揮,渾水摸魚,至少能保得自己的姓命。
“你認得他?”那女子顯得有些驚訝。
“認得。”蘇唐硬着頭皮說道,同時回想着顧隨風說過的點點滴滴,以便回答對方的問題。
“他是我不成材的弟弟。”那女子幽幽說道。
“弟弟?!”蘇唐差一定咬到自己的舌頭,他不會記錯,顧隨風說過,司空星野死的時候已經一百多歲了,眼前的女子,難道是司空星野的姐姐?
胡說八道吧……但又不象,因爲對方沒有必要說謊。
“你在哪裡見過他?”那女子問道。
“在蓬山。”蘇唐道。
“那就沒錯了,真的是他。”那女子突然皺了皺眉:“我記得他死了有不少年了,你那時候……”
“我那時候十歲。”蘇唐急忙道:“我是顧先生的書童,所以跟着先生見過司空藥主。”
“顧先生?哪個顧先生?”那女子又問道。
“顧隨風。”蘇唐道。
那女子和老者交換了一下眼色,隨後都搖搖頭,他們從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顧先生在跟着司空藥主學習煉藥,不過司空藥主從沒有把先生收爲弟子。”蘇唐解釋道。
“那你也懂得一些煉藥之術了?”那女子急忙道。
“我……”蘇唐頓了頓:“只是稍微懂得一些。”
“太好了。”那女子露出微笑:“我就說麼,爲什麼會這樣喜歡你,原來真的是我的福緣。”
蘇唐乾笑兩聲,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對方的話太過曖昧了。而且,說起司空星野,對方的反應很平淡,似乎根本沒有把那司空星野當成自己的親人,或者,她對親情冷漠到了極點。
“大人,那邊怎麼沒動靜了?”那老者道。
“不知道。”那女子頓了頓,猛然擡頭看向上空。
一個年輕男子緩緩從高空飄落,他的相貌很英俊,但又帶着幾分邪氣,身穿青色長衫,雙瞳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女子。
一股恐怖的壓力,從上空灑落,猶如實質,又無孔不入,蘇唐驟然感覺到空氣似乎都變得凝結了,讓他無法呼吸。
隨着那年輕男子的身形飄落,壓力越來越大,那老者露出緊張之色,蘇唐更爲不堪,饒是他心姓堅韌,也忍不住發出低低的悶哼聲。
“有意思麼?花西爵?”那女子淡淡說道:“你這點花招,對我沒什麼影響,最多能嚇唬嚇唬兩個小輩,你啊……是越來越沒出息了。”
“你怎麼來了?”那年輕男子道,他一開口說話,沉重的壓力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蘇唐用驚駭的目光看向那年輕男子?他就是花西爵?習小茹的師祖?!
看兩者針鋒相對的模樣,叫司空錯的女子應該是與花西爵比肩的大存在!
蘇唐心中充滿驚恐,這種大存在,每一個都是我行我素的,一切約束對他們而言都是笑話,稍微觸犯到對方,或許就要迎來滅頂之災。
蘇唐知道不應該這樣,不管面對什麼,都要保持自己的心境,但這是他第一次面對如此懸殊的壓力。
以往遇到對手,他總可以做出選擇的,或者戰,或者逃,現在,生死全在人一念之間,那是一種身爲螻蟻的無奈感。
“你能來,爲什麼我不能來?”司空錯微笑道。
“我來了,是因爲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花西爵冷漠的說道:“而你……大概是因爲我來了,所以你也要來吧。”
“你知道的,我喜歡湊熱鬧。”司空錯笑得更盛了。
花西爵皺了皺眉,隨後看向那老者,喝道:“你們兩個,去別的地方!”
那老者看起來地位也很尊貴,但聽到花西爵的話,他一聲不吭,轉身向山峰的另一側走去,蘇唐也沒有理由留下,跟在那老者身後。
“雖然我們一直看對方不順眼,但我還是可以相信你的。”花西爵淡淡說道。
“呵呵呵……越來越有意思了,你會相信我?”司空錯道。
“這是一個死局,進來的人大概都會死。”花西爵又道。
“誰想讓我死?你嗎?”司空錯反問道。
“不是我。”花西爵搖了搖頭:“我要找一個人,他就在我們這些人當中,或許……是他們。”
“你要找誰?”司空錯一愣。
“一月一。”花西爵道。
“極樂之夜,往生之門……往生殿?!”司空錯的神色突然變得肅然:“他就在我們當中?!”
“沒錯。”花西爵道。
司空錯沉默良久:“你憑什麼認爲我不是一月一?”
“你是個喜惡分明的人,從不掩飾自己,也不屑於掩飾。”花西爵道:“雖然你很無恥,甚至無恥到了可以接受我妻子的挑戰書,但你總是明來明去,從不在背地裡搞鬼,一月一……和你不符。”
“你這是誇獎我呢還是在嘲諷?”司空錯無奈的搖了搖頭。
“放心吧,我不會誇獎你的,不過,如果你死了,我或許會爲你感傷一次,畢竟我少了一個對手。”
司空錯明智的轉移了話題:“這是你故意設的局?”
“一月一很想讓我死,他怎麼可能放過這個機會?”花西爵道:“不過……我花費了這麼大精力,只是要把那一月一引出來,沒想到你居然一頭鑽進來了,看樣子司空大人確實是我的宿敵啊!”
“他要殺的是你,和我有什麼關係。”司空錯道。
“所有的大能、大聖、大魔神都死光了,只剩下他,纔是真正的唯我獨尊啊。”花西爵笑了,笑得很邪氣:“你以爲自己會平安無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