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月如鉤,星光滿天。
李通天赤着上身坐在石屋前,抽着一管旱菸,正在享受着來自荒墳野草間的一陣陣陰風帶來的涼意。
就算是一年中最炎熱的日子,坐在荒墳間的一座石院裡,也不會因爲酷熱而煩惱,反而有一種寒氣森森的舒爽感覺。
他已是一個死過一次的人,已是一個精通鬼神之道的陰陽大師,處於這樣的環境不但沒有絲毫的恐懼,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安全感。
只有遠離人羣,與鬼爲鄰,他才能徹底放鬆自己,不用擔心自己的秘密泄露,擔心被官府抓去砍頭。
離開皇陵已經很多年,只有在這裡過夜他纔會睡的安心,纔不會做噩夢,被官兵抓住,押解到黑洞洞的地牢秘密砍頭的噩夢。
他已經一把年齡,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也是看透生死的大師,他已不怕死亡,但他害怕死無全屍,害怕那代表官府威嚴的斷魂一刀。
那一刀下來,斷的不止是脖子,而是他的魂,魂一散,永世不可轉生。
他的魂不能斷,因爲他的魂也許可以脫離軀殼而長存不滅。
那一次死裡逃生,通過通天棺神奇的魂屍分離之術讓他從皇陵墓地逃出生天,李通天已悟出了一些其中訣竅。歸來之後,經過不斷揉合他在皇陵工程學到的天下龐雜之學,不斷揣摩鄭通天的棺材絕學,漸漸領悟到鄭通天並不是一個簡單棺材匠,那口通天棺也絕不是僅僅是一具棺材,而是一種神秘的工具,做成棺材之形,也許只是爲了掩人耳目。
“尋找地心,再造通天棺。”鄭通天的臨別囑咐,聲猶在耳。
李通天似乎已參悟出鄭大師的意圖,已按照鄭大師的暗示找到了“地心”,並開始他的新工程,一個可以讓他逃離斷頭惡夢,永遠逃離當今之世的工程。
工程建造同時,已開始構思策劃一幕龐雜的生死佈局,如何殺死蘇天河的佈局,這一刻他正在苦思冥想,對
着滿天星光苦思冥想。。。。。。
蘇天河武功高絕,神劍護體,帳下雄兵十萬,就憑李通天這樣的一位民間大師,想殺死他簡直就是癡人說夢,癡心妄想。
就在李通天冥想一刻,天空突然一道流星閃過,拖着長長的光芒,彷彿一道銀芒落入了一片荒草墳塋之間。
“天狗隕落,血流成河!”李通天癡癡凝視,嘴裡喃喃自語,眼睛深處露出一絲殘酷的光芒,似乎已想到了一個殘酷的佈局。
“哇——,哇——”一聲詭異的嬰兒啼哭,自亂墳之間而來,哭聲七分像人,又有三分像發情的母狗之聲。
李通天眉頭一皺,收住心神,豎起了雙耳。
“哇——,哇——”詭異的嬰兒啼哭居然有飄忽到另一個地方。
“哇——,哇——,哇——。。。。。”哭聲忽左忽右,忽遠忽近的不停來回飄蕩,飄忽在月光之下的蒼涼墳塋荒草之間。
李通天突然抄起身邊的桃木柺杖,在面前畫了一個圓圈,四周畫了八個奇怪的字符,似乎是來自通天棺上的神秘字符。
他又伸手腰間摸出一支小葫蘆,取開塞子,導出一縷細細的紅色液體,沿着刻畫出的圓圈灑了一圈,紅色液體迅速蔓延,很快將與圓圈勾連的字符槽也填滿。
李通天快速塞住葫蘆,閉目端坐,手指捏成一個奇怪的形態,嘴裡開始唸唸有詞。
一陣陰森森的陰風吹過,那些血紅液體居然不點自燃,燃成了一團火焰,那些字符隨着火焰不停的跳動,發出吱吱的刺耳之聲。
遠處的嬰兒啼哭嘎然而止,片刻後,遠處出現了兩個藍汪汪的光,不停的猶疑閃動,漸漸清晰起來。
原來是一雙眼睛,一雙藍汪汪的狗眼。
那是一條毛色純黃的黃狗,比黃狗更大更壯更肥,身體雖然肥碩,但跑動的速度卻比黃狗更快,更輕盈。
它正朝這邊飛奔而來,目光裡的猶疑漸漸
轉換爲恐懼,深深的恐懼。
它的目光一直癡癡的盯着那一道火符,它的腳步一直在朝着石屋而來,這一刻它的心依然在掙扎,但它的肢體卻失去了控制。
它腥紅的嘴裡叼着一隻搖籃,一個臉蛋紅撲撲的嬰兒正躺在搖籃內吸着手指,眼睛居然癡癡的看着天上的星星,似乎入了迷,居然不再啼哭。
那隻狗漸漸接近,一雙藍汪汪的眼睛裡已經燃燒起兩團火,地上的火符已清晰的映入了它的雙眼。
它猶豫一下,還是乖乖的低頭走進了那團火,乖乖的放下了嘴裡的搖籃,乖乖的匍匐在那個火圈之內。
搖籃的嬰兒居然笑了,格格格的笑了。
滴溜溜的眼睛正眼巴巴的看着李通天,一雙肥嘟嘟的小手不停的朝着李通天亂抓,似乎在等着李通天抱她起來。
“是個女嬰?”從嬰兒的笑聲,李通天已聽出她是一個女嬰,眉頭不禁鎖了起來,臉上佈滿了疑雲。
當他目光落在女嬰的張開的右手手心,不禁脊背一陣發冷。
她的掌心居然有一個鮮紅的痣,不,那不是痣,而是血晶印。跟李通天手心的血晶印一摸一樣。
李通天的血晶印記,是吸納了滴在白玉龍牀之內的血晶珠。那麼這個剛剛出生的嬰兒,她掌心的血晶印記又來自哪裡?
李通天略一沉吟,立刻伸手一揮,那道火符立刻黯然而收。
那隻臥着的黃狗目光死死的盯着李通天,兇悍的目光漸漸變得柔和起來,居然爬起來給李通天磕了三個頭,搖着尾巴蹲在了一邊。
李通天緩緩站了起來,提起那隻搖籃,緩緩走出了石院,那條黃狗猶豫一下,搖着尾巴緊緊的跟着了他身後。
荒墳深處,一個佝僂的人影,提着一個搖籃,後面一隻像黃狗一樣的黃狗,搖籃裡的嬰兒居然已經酣然入睡。
他們的背影朝着遠處的李家村而去,漸漸消失在荒墳野草之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