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深夜時分,又是孤燈獨暗。
飄渺的餘墨楓依然沒有睡,躲在飄渺的蚊帳深處,對着那一張模糊朦朧的畫像癡癡的發着呆。
距離她離去的那一天,已經整整過去了49天,他已癡癡守候了49天。自從頭七過後,他撤掉了圍繞“靈堂”的白布,容易引人誤會的白布,“靈堂”只剩了一層薄薄的輕紗,雪白的輕紗。
他面前的畫板上已勾勒出一個朦朧的影像,一個與那位街頭畫師留下的朦朧畫像有了幾分神似的影像。
學校已經放假,他選擇了獨自留守在校,守候在她身邊。
馬上要過年了,家裡人電話一遍一遍的催他回家,他一直各種藉口推辭着,他要守到她七九之後纔可以離開靈堂,纔可以回家過年。
他已籌劃好年初一一早就返回學校,替她上新年的第一柱香。
清江縣城離市區不過一個小時的車程,來去很方便,他隨時都可以返回學校看望她。
對比手中畫像與黑框內的畫像,他嘴裡又開始念念叨叨,手裡的筆顫抖着不停的比比劃劃,圍繞着模糊畫像畫滿了奇怪的符號,酷似數學演算公式的符號。
爲什麼在對比兩幅畫之間的差異時,他要不停的畫出各種古怪的字符?這些字符代表了什麼?是數學推演麼?
他如此癡迷的不停推算,究竟是在計算什麼?是在用數字推算兩幅圖案之間的差距麼?
。。。。。。
所有一切的疑問,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
一個多月的癡迷繪畫,已讓他脫胎換骨,身上多了一份藝術家的風采:頭髮一片蓬亂,脣邊留出了濃密的鬍鬚,臉粗糙了很多,眼睛也深邃了很多。
最初的一段時間,周圍的人都當他神經病,曾經不斷有詫異的目光,惡毒的留言圍困着他,讓他狠狠的痛苦了一段時間。
隨着時間的推延,他的不懈努力和堅持,終於贏得了周圍人的認可和尊重,原來這小子不是發神經,而是在挖掘自己,從很深很深的深度挖掘自己。
他不是發神經,是對藝術的一種癡迷與追求。
春暖花開,歸雁南來。
冷清了一個寒假的校園,漸漸恢復了那種流淌的喧囂,而餘墨楓身處的畢業班,整個班級裡瀰漫着一種躁動和不安。
臨近畢業,大家都在忙着鑽營各種路子,替自己的未來鋪設通道。
連老三那樣來自農村,無依無靠的鄉土派同學也開始四處活動,尋找着各種能夠鑽營的渠道,千方百計的推銷着自己。
只有一個人一如既往的淡定,依然固守在宿舍裡,依然癡癡迷迷的沉浸在自己的藝術夢想之中,從早到晚不停的寫寫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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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入門,他報了一個初級繪畫培訓班,之後便無師自通,一直都是自己琢磨着臨摹那幅畫,那幅模糊的半成品。
每當深夜,每當他獨自面對它,他都會靈感爆發,陷入一種如有神助的狀態,畫技都會有突破性的進步。
他已經連續畫了幾個月,他的畫技已有了突破性的進步,隨手一塗,便可以塗出一張與原畫一模一樣的畫像。
隨着畫出的像與原版的接近,畫面周圍的字符也變得簡潔了很多,越來越簡潔,直到有一天深夜,他對着畫出的畫像冥思了一夜,卻無法下筆找出一個代表差異的字符,在畫像四周留下了一片空白,蒼白的空白。
冥思,冥思,又是冥思!
不知不覺他對着那幅畫冥思了三天三夜,除了吃飯上廁所,就是癡癡的對着畫面發呆,癡癡的發呆。
直到第三天深夜,他終於撐不住了,恍恍惚惚的睡了過去。
恍惚中他突然坐了起來,癡癡的望着眼前的那幅畫,那幅朦朧模糊的畫,眼睛死死的鎖定在那一雙眼眶,黑洞洞的眼眶。
那一雙黑洞洞的眼眶漸漸拉近,漸漸清晰,一雙眼球自眼眶深處漸漸清晰,黑洞洞的眼眶居然眨了一下,調皮的衝着他眨了一下。
那張蒼白的紙面也多了一絲靈動,她嘴角一扯,衝着他笑了,調皮的笑了。。。。。。
一笑之
後,畫面漸漸模糊,漸漸隱退,隱沒在一片蒼白朦朧的光暈之間。
“小靜,不要走——”餘墨楓一聲長號,從恍惚的睡夢驚醒,翻身而起,雙手朝着漸漸遠去的她抓過去。
他一臉汗水,面色蒼白,不停的喘息着。
一夢醒來,那幅蒼白的畫依舊僵硬的橫在他面前,蒼白冰冷的臉孔,絲毫沒有夢中的那種靈活之氣,一雙空洞的眼眶,隱藏着一絲森森的寒意。
餘墨楓癡癡的望了很久,緩緩的靠到了牀頭,緩緩的拿起了自己最後的那張白紙素描,嘴角浮起一絲微笑,一絲詭異的微笑。
他拿起鉛筆,開始在那幅白描畫像的四周空白處不停的比劃,那些古怪的字符很快就爬滿了紙面的空白處。
一番比劃之後,他的鉛筆落在了畫像的眼眶裡,輕輕的畫出了一條線,一條試圖表現她眼睛的線條。
他開始爲她點睛,嘗試着畫出她的靈氣,隱藏在空洞眼眶深處的靈氣。。。。。。
接下來的每一天,他筆下新出的她,眼神都會多了一線光彩,整個畫像都會多了一絲靈氣,而他的字符演算也越來越多,越來越複雜。
畫像的空白已無法容納字符的信息量,他不得不借助空白的紙,一張張空白的白紙在他筆下變得密密麻麻。
她的眼神越來越清晰,他的眼神卻越來越朦朧,神智也越來越恍惚。
經常筆到紙面卻凝滯不發,只是目光癡癡的看着畫面,癡癡的傻笑一直凝固,一笑就是一兩個小時。
他開始做夢,不斷的做夢,夢裡出現的只有一個人,一個越來越清晰的人——畫中人。
在他的夢裡,她的眼波開始流動,目光開始閃爍,蒼白平板的面色漸漸立體起來,漸漸豐潤起來。
他卻一天天憔悴下去,眼神一天天暗淡下去,生命活力彷彿在被一點一滴的抽空,完全陷入了一種恍恍惚惚的癡迷狀態,現實生活中的人和事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遙遠。
而畫中的那個人卻越來越清晰,離他越來越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