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慕靈手足無措的模樣，慕燁霖輕輕一笑，上前手把手的教導慕靈指法。火紅的夕陽染紅了慕靈的臉，看她時而皺眉，時而微笑，明亮的雙眼中盛滿了歡喜，慕燁霖忽然覺得，自己應該早一些將這陶笛拿出來的。
“我以爲你十分喜歡撫琴的……”
慕燁霖此話一出，讓慕靈一愣，在想明白了他這句話的意思之後，她猛的搖頭道：“我纔不喜歡呢！以前是我自己不懂，總覺得世人都喜歡的東西我就要去好好學。我雖然那麼努力去提升琴技，其實，都不是出自本心的……後來，我想與其與琴相互折磨，還不如彼此放對方一條生路。”
“彼此放對方一條生路？”慕燁霖輕笑，“這就是你拒絕顧氏提議的原因？”
“不止。”慕靈搖頭，湊近慕燁霖說了顧氏的打算。
慕燁霖聽了，微微有些詫異，他沒想到慕靈會考慮到這一層，一開始，在他聽說顧氏爲慕靈找琴師之後，他就想過要不要將顧氏的打算告訴慕靈，後來，冰蟬過來跟他講慕靈拒絕了顧氏之後，他就覺得慕靈有些不一樣了，在聽了她這番言論之後，慕燁霖略有些欣喜地打趣問：“你還是慕靈嗎？”
慕靈一愣，立刻反問道：“怎麼不是？你說我不是，那誰是？”
“對對對，”瞧着慕靈怒不可遏的模樣，慕燁霖輕笑，按住慕靈的肩輕聲道：“你知道嗎？母親最喜歡的樂器就是陶笛了。”
慕靈一愣，拿着陶笛的雙手一緊，略有些擔心的問：“我拿着的陶笛，可是母親的？”
“瞧你緊張的模樣，”慕燁霖笑道：“母親的陶笛早就隨着她下葬了，這兩隻陶笛是我從一個意大利商人手上買下來的。咱們蕭國，還沒有做這玩意的師傅呢！”
“難怪我覺得新奇呢！原來是咱們蕭國沒有的東西。”慕靈說着，越發對手上的陶笛愛不釋手。
瞧着慕靈喜歡，慕燁霖也高興，“也是巧了，就是釉陶被髮配到莊子上的那一天，我在街上遇到了那個意大利商人，特地隨他去了他住處纔買到這兩隻陶笛，不過也因此耽誤了回來的時候，等到家之後，才知道你已經被罰跪佛堂了。”
慕靈一愣，看慕燁霖眼中似有愧色，慕靈連忙搖頭道：“哥哥不必自責，事情已經過去了。你說母親以前喜歡陶笛，你可會吹一兩首母親喜歡的曲子嗎？母親走的時候我太小了，對她的印象已經不深了……”
“以前母親還說，等你大了，便將那些曲子教給你，結果她沒有等到這一天。”慕燁霖眉目中含着淡淡的哀傷，但他語氣一轉，笑道：“不過，你哥哥我都學會了，我來教你，也是一樣的。”
慕燁霖說着便往後退了一步，拿着陶笛，十指微動，一曲醉江南便從那音孔中溢出，伴着那落山的夕陽，卷着天上的舒雲，幽幽蕩在這慕家屋宇之上。
慕家的另一邊，月竹軒中，與黎星院的其樂融融不同，衆丫鬟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在那教導慕柔的琴師離開了之後，慕柔還練了整整一個時辰，但是，那琴音中夾雜的怒意卻越來越濃，最後，原本還要練半個時辰的慕柔猛的掀了琴桌，還朝琴絃上狠狠蹬了一腳，瞬間，七絃皆壞！
此時的慕柔在屋子裡不斷的砸東西，從大姑娘那裡拿來的花瓶，如意，玉屏都摔在了地上。衆丫頭們勸都不敢勸，只要誰開口，慕柔就會把東西砸在那人的身上，沒看到一直在姑娘面前十分得臉的周嬤嬤都被硯臺砸了嗎。現在，只求顧姨娘能早點來，現在，能勸住慕柔的只有顧姨娘了！
正念叨着，顧姨娘便到了，衆丫鬟心中一喜，立刻退了出去。
顧氏看着一地的狼藉，看着被摔壞的瑤琴，心裡如同滴血一般，她急急的跑到慕柔面前，一把抱住慕柔，哭道：“我的兒！這是誰惹你不高興了！”
“太太！”慕柔也哭，“太太，我不學了！不學了！那個老太婆哪裡是在教我，明明是在折磨我！她說我天資沒有她以前教過的學生一半高！她分明就是在胡說！以前的師父都說我天資極高，是可造之材！”
顧氏也愁得不得了，那琴師走的時候，特地找到她面前說她們家的慕柔不是學琴的料，還說什麼慕柔的性格要是不改，永遠只能是個庸人！她當時心裡一口鮮血差點噴到了那琴師的臉上，如果對她們家慕柔有意見，偷偷摸摸的告訴她便是，爲什麼要站在慕家的大門口講！那個時候來來往往的人那麼多，可都將那話聽了去！她家慕柔可要怎麼辦？
顧氏不敢將那些話說給慕柔聽，只得勸道：“那師父是爲你好，你要聽她的話，她以前可是教導過太子妃的，你要是得了她的真傳，你說不定就有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一天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慕柔歇斯底里的大叫道：“我管她是教了誰的，反正她不能再教我慕柔！我伺候她不起！”看顧氏明顯變了的臉色，慕柔立刻哭道：“太太，您知道的，她是出了名的偏心，總是喜歡拿我跟太子妃娘娘比，我怎麼比得上？以前不是說要慕靈跟我一起學的呢？爲什麼慕靈不來了？要是慕靈過來，捱罵的也不會是我啊！”
顧氏心中一陣嘆息，她拍了拍慕柔的背，拉着她坐在椅子上，“慕靈這小妮子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次居然說不學了！我當時也想着讓那師父能好好教你，別讓慕靈給你拖後腿，便答應了這件事。”
“怎麼可以！”慕柔忽的一下站起，指着慕靈那邊道：“太太，必須要慕靈跟我一起學！不然，我就不學了！”慕柔說着就往外跑，“以前慕靈一直都聽我的話，要是我去求她，她一定會答應的，這樣，就有人替我捱罵了！”
想到一開始的計策便是想借那琴師的口敗壞慕靈的名聲的，顧氏也站起身來道：“柔姐兒，你等會，我跟你一起去。”
慕柔甜甜一笑，上前拉住顧氏的手道：“太太，只要慕靈來了，我每天都會比她表現的好，讓那個老太婆罵死她！”
看慕柔笑了，顧氏也笑道：“那你一定要好好學，那個師父可是我花了大價錢的。”
兩人說說笑笑便往慕靈這邊走，在快到慕靈的雲詠閣時，隱隱約約可以聽到從黎星院那邊傳來的樂曲聲。慕柔聽得清楚，拉着顧氏問：“太太你聽，好像是從大哥那邊傳過來的，這聲音真好聽，像笛聲，但比笛聲更清脆，好像是我沒聽到過的一種樂器的聲音。”
此話一出，顧氏的臉色立刻就變了，她十指緊緊絞着手中的手帕，咬牙切齒的道：“那是陶笛，是李氏生前最喜歡的一種樂器。不知道她是從哪裡弄來的，模樣看着奇怪的很！可是慕濤那個死鬼還就喜歡那個東西！”
慕柔被顧氏現在的樣子嚇了一跳，連忙捂住顧氏的嘴道：“太太，父親的名字也是你能這樣喊的嗎？”
被慕柔這麼一提點，顧氏也想起來了，她連忙看了看四周，發現身邊跟着的都是她的親信，她便緩了一口氣，略帶埋怨的看了慕柔一眼，“這旁邊又沒有外人，你一驚一乍的幹什麼！慕濤的名字我叫了便叫了，他還聽到了不成？”顧氏說着，回頭看着一穿着得體的丫鬟道：“碧翠，你去前面問問，吹這陶笛的人是誰？”
碧翠應了，跑出去之後很快便跑了回來。她看着顧氏低聲道：“太太，是大公子。”
顧氏一愣，“慕燁霖？怎麼會是慕燁霖？他哪來的陶笛？那東西蕭國沒有，老爺都找不到！”
“奴婢不知道大公子哪裡來的陶笛，但是聽他們講，大公子在教大姑娘學陶笛。”
“教慕靈？”慕柔皺眉道：“爲什麼要教慕靈，不行！如果慕靈學了，那我也要學！”
“你學什麼！”顧氏厲聲道：“你是我顧妍姍的女兒，你去湊什麼熱鬧！陶笛是那個女人喜歡的東西！就讓她生的小/賤/種們去學吧！”
慕柔被顧氏此時的樣子嚇得一愣，傻傻喚了聲：“太……太……”
顧氏皺着眉沒有理她，而是看着剛剛回來的碧翠道：“你去看看老爺在哪裡，等會跟他說一聲，讓他今晚等等我，我做羹湯去看他。”說到這，顧氏眼中已有笑意，李氏已經死了，現在，能陪在老爺身邊的只有她顧妍姍！
看碧翠猶豫着似有話說，顧氏皺了皺眉，略帶些厭煩，道：“怎麼回事？我養着你倒把你養啞巴了？”
“回太太的話，碧翠不敢！”碧翠白着一張臉，小心翼翼的道：“老爺他……現在正呆在大公子的院子裡……”
顧氏一聽，臉立刻青了，她拉着慕柔道：“柔姐兒，走，我們去看看你大哥那裡有什麼好的，怎麼這些人都跑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