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夫人帶着丫鬟媳婦子笑盈盈地在門口等姜憲。
看見姜憲就迎了上來,想拉她的手,頓了頓,又放棄,客氣地道:“郡主今天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用午膳?你也不早派個人來傳話,有幾道菜都來不及做。今天就只能簡單的吃點,明天我們再一起用午膳。”
自那天大家一起用過午膳之後,李長青就不在內院用午膳了。
姜憲正好在西跨院用膳。
到何夫人這裡來用午膳,還是第一次。
姜憲聽了不免有些耳熱。
如果不是李謙不在家,家裡又沒有幾個人,她怎麼會想到來何夫人這裡打發時間,順便和何夫人聯絡下感情。
“是我來的太急了!”姜憲笑道,“我在家裡無聊,就想來夫人這裡串串門。”
“應該的,應該的。”何夫人還是挺高興的。
她在交際應酬上不在行,李長青就不怎麼讓她出去應酬,兒子三歲就被李長青接到了身邊親自教育,女兒則請了個宮裡出來的女官,她又不怎麼出去,說話也不太好使,在後院呆着也很寂寞,巴不得有人來跟自己說說話。
何夫人和姜憲笑着並肩進了大廳。
東邊的宴息室的圓桌上已擺滿了菜。
姜憲看着心中五味雜陳。
上次她來的時候,都是方桌。
方桌有上桌和下桌之分。
何夫人就算是繼室那也是名媒正娶擡進李家大門,也是正經的婆婆。按禮,她就應該坐上桌。而姜憲,雖然享的是雙親王俸祿,可那也是皇家給她的補償,而品階上來講,她不管怎樣受太皇太后的喜愛都是郡主而不是公主——如果皇家想給她公主的禮儀,自然會封她做公主,沒有封她做公主,她就不能擺出公主的款。這是極大的忌諱。
所以品級分明,禮不可混。
她和何夫人也好,和李家也好,就沒有君臣之分,她應該禮從何夫人。可何夫人卻將方桌換成了圓桌,讓兩人之間的禮儀變得不再那麼分明……
不管何夫人行事如何的怯懦沒有章法,卻對她很是友善。
姜憲就接過了丫鬟手裡的茶,親自遞給了何夫人。
何夫人受寵若驚,忙站了起來,道:“這怎麼使得!這怎麼使得!”
“您是我婆婆,怎麼就使不得。”姜憲笑着,將何夫人按着坐了下來,道,“您下午可有什麼事?會打葉子牌嗎?我在宮裡閒着無事的時候就和身邊的人打葉子牌。不知道夫人喜不喜歡?外面和宮裡的打法有什麼不同……”
何夫人聽着一愣,隨後笑了起來,道:“我還以爲郡主閒着的時候會讀書寫字呢!沒想到也打葉子牌啊!這個我會!我在孃家的時候,也常陪我娘打牌。不過嫁過來之後事很多,就打得少了。郡主若是想打牌,我幫郡主再找兩個人好了。正好我下午也沒什麼事。就算是有事,有苗嬤嬤呢,她看着處置就行了。”說着,叫了她最體己的程嬤嬤進來,“你那邊再出一個,我們下午去香樟軒打葉子牌。”
東跨院這邊內宅還有個花廳叫香樟軒,是何夫人平時應酬客人用的。花廳外面種了好幾株高過屋檐的香樟樹,夏天的時候非常涼爽。
姜憲欣然應允。
兩人用過飯,就在花廳那邊喝茶。
小穗幾個佈置着牌桌。
姜憲這邊則安排了情客湊牌角。
試着打了幾局,姜憲就漸漸摸清楚了何夫人和程嬤嬤的牌風,心裡有了底,朝着情客使了個眼色,決定兩人配合着,輸幾個錢給何夫人和程嬤嬤,也算是向何夫人釋放善意。
何夫人卻打得十分認真。
來來回回,大家都有輸有贏,倒浪費了姜憲的一番心意。
姜憲不由失笑,覺得自己在宮裡呆久了,思維已經被宮裡的那一套給禁錮了。
如今嫁到了李家,做了李家的媳婦,也應該換個思路纔是。
不能總陷在原來的泥沼裡不出來。
她趁着情客洗牌的功夫就想問問李冬至。
誰知道她還沒有開口,有個小丫鬟急匆匆地跑過來,給姜憲和何夫人草草地行了個禮就道:“郡主,夫人,施大人家的三小姐過來拜訪高小姐,您看,我們這邊要不要設宴招待施家小姐?”
何夫人聽了有些意外,卻也沒太在意,而是道:“既然是來拜訪高小姐的,就由高小姐招待好了。不過,你還是要去跟廚房裡說一聲纔是,高小姐要整什麼酒席,帳記到公中就行了。”
那丫鬟聽了笑着應聲而去。
姜憲卻不由暗暗皺眉。
這丫鬟穿衣打扮看上去很一般,應該不是何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卻敢在程嬤嬤等人都在場的情況下給何夫人拿主意。而何夫人還不以爲然,出銀子給高妙容做面子。那個施家三小姐就更奇怪了,來李家探望高小姐,居然不過來給何夫人問安,何夫人也一副習以爲常的樣子。
這是做人的基本禮儀。
就算是李家可以不計較這些,施家也不應該如此沒有規矩纔是!
就算是姜憲沒管過這些小事,也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對勁。
何夫人卻怕怠慢了姜憲似的,笑着跟她解釋道:“那位施大人是太原府的主薄,管着太原府的錢糧稅賦,在太原知府李大人面前都是說得上話的人物,他們家老太太孃家又是汾陽,我們家大人來了太原之後才知道兩家原來還有這淵源,兩家就結了通家之好,開始走動。
“那施大人家裡有三個女兒一個兒子。
“大小姐和二小姐都出了閣,如今身邊只有三小姐和大少爺跟着。
“他們家三小姐今年春上剛剛及笄,像她母親一樣,是個精明人。和妙容玩得很好。閒着無事會過來串串門。
“你也知道,姑娘家的,和我這樣的人說不到一塊去,她來給我問安,我反而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說話,索性就讓妙容接待她。
“這姑娘倒落落大方不怕生。
“有時候在妙容那裡遇到了冬至,也能和冬至說上兩句話。”說到這裡,何夫人就嘆了口氣,“冬至這孩子隨了我,膽子小,怕應酬,她跟在妙容身邊,倒比跟在我身邊的好。也能和城裡的那些夫人小姐搭上話,跟着長些見識。免得嫁了人,不知道怎樣應付公婆,不能討了夫婿的歡心。”
姜憲不由在心裡嘀咕:我看那冬至可比你要強多了!
但她嘀咕歸嘀咕,對何夫人懦弱的放棄還是很無語的。
她出牌的動作不免就頓了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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