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謙站在長江頭望着金陵城方向的位置,只覺得江濤拍岸,天高氣爽,無比舒暢。
他問身邊服侍的雲林:“家裡的事都安排好了?”
從前他出徵,都會把雲林留在家裡,可自從劉小滿身體不好,劉冬月自請調回來照顧劉小滿,姜憲就留劉冬月當了家中的總管之後,雲林就撥了一些人給劉冬月帶着,服侍姜憲的,也改成了劉冬月。不過,這還是劉冬月回到長公主府之後李謙第一次出門,他心裡還是有點擔心。
雲林笑道:“劉冬月這些年來不得了。做生意的手段是跟着董大老爺學的,御下的手段是跟着劉小滿學的,又曾經跟着我幾進福建,和我手下的人不僅相熟,我手下那些人還很敬佩他,有他在京城坐鎮,您就放心好了?何況我也反覆叮囑過邱晌,其他的事都可以忽略,郡主的事是一定要放在心上的,有什麼風吹草動就會立刻飛鴿傳書過來報平安的。”
李謙緩緩地點了點頭。
這次南征,他把慎哥兒也帶在了身邊。臨出發之前,王瓚帶着止哥兒過來,想讓李謙把止哥兒也帶在身邊。
止哥兒是王瓚的獨子,李謙很是猶豫。
還是姜憲出面爲止哥兒說話:“玉不琢不成器。讓他們去跟着見見世面好了。”
王瓚也道:“既然把止哥兒交給您了,您就把他當成慎哥兒似的,他若是不聽話,您直管教訓,我和他娘都絕對沒有半句怨言。”
李謙想到自己小時候父親是怎樣磨練他的,覺得姜憲的話很有道理,把兩個小傢伙都一起帶着,姜憲一個人在京城,肯定很擔心兒子。
他對雲林道:“你等會給郡主報個平安,就說慎哥兒和止哥兒身邊有衛屬,很安全。”
雲林笑着應諾,腦海裡卻浮現出當衛屬知道自己身邊兩個還沒有舞勺之年的白嫩少年是李慎和王止的時候,差一點從馬背上摔下來。
“我就看着挺面熟的。”他滿臉愁眉地把雲林接到了一旁,小聲嘀咕道,“可我也沒有想到是這倆祖宗啊!我說,這是誰在坑我呢?戰場上刀槍無眼,這要是傷着這兩個小祖宗了,我就是萬死也難辭其咎啊!這不是要讓我死無葬身之地嗎?”
雲林當時就錘了衛屬一拳,道:“說什麼呢?我這幾年一直在世子爺身邊,我要是像你,早就不活了!”
“所以我們都很佩服你啊!”衛屬快言快語地道,“你這些年來也很不容易。”
雲林哭笑不得。
可讓他摸不着頭腦的是姜憲。
當姜憲知道這個消息之後,立刻回了封信來,問能不能讓慎哥兒和止哥兒跟着鍾天宇,結果還沒有等他把這個用飛鴿傳來的條子遞給李謙看,姜憲的第二封信又來說,讓他依舊照着李謙的意思行事。
他摸了半天腦袋也沒有想明白。
姜憲不過是想起鍾天宇是前世屈指可數的大將軍,從未有敗績,想着兒子跟着鍾天宇比別人都安全。只是飛鴿傳出去了一會兒,她就後悔了。
前世今生有太多的改變,萬一鍾天宇壓根就不會打水仗呢?
她又急急地寫了張條子過去,讓雲林一切都聽李謙的。
這當然是之後發生的事。此時的李謙,站在長江磯頭,意氣風發。
穿着青衫布衣作普通士子打扮的謝元希則一手撩着袍角,一手拿着份邸報面色凝重地匆匆走了過來,遠遠地就喊着“王爺”,道:“正如您所料,宮中有旨傳出來,說所謂的勤王詔書是假的,要您速速回金陵城述職。”話說到這裡,他人已走近,在離李謙不過三、四步地方停下了腳步,低聲問:“王爺,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早在出發之前,他們就商量好了會遇到的各種困惑,現在只看李謙選擇哪一種方法和方式了。
儘管如此,李謙聽謝元希這麼說還是忍不住冷哼了一聲,道:“事已如此,難道皇上還以爲我能半途而廢不成?皇上是想不出這樣的主意。多半是趙嘯的意思。你傳令下去,明天一早誓軍。”
“是!”謝元希道,一顆懸着的心這才放下來。
之前有幕僚建議李謙先和趙嘯委與虛蛇,在大義上站穩腳步,謝元希不以爲然,覺得最終還是要靠實力說話,先把趙嘯打得頭破血流了再說。
當時李謙沒有吭聲,謝元希擔心李謙當了幾年王爺,又譽滿北邊,怕李謙礙於虛名。
如今看來,李謙的主意還是很正的。
若是打下了金陵城,王爺是要做攝政王呢?還是要……
謝元希想了又想,最終還是按捺住了心頭話,覺得這件事還早了點。
最好莫過於趙嘯戰敗,不甘心帶着趙璽退到福建。
柳籬卻沒有這樣的擔心。
當他知道李謙沒有派人去聯繫趙璽就發了檄文,就知道李謙打什麼主意了。
他和李長青坐在已經枯黃的葡萄架下一面下着棋,一面說着閒話。
只是他下一子,李長青通常要考慮半天才能落一子。
柳籬的腦子就忍不住飛快地轉了起來,並忍不住問李長青:“大姑奶奶還在在京城嗎?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省親?”
李長青這兩年沒什麼事做,也開始學着官場上的那些人學着下圍棋,只是他棋藝始終沒有什麼長進,又不願意出去丟人現眼,就常拉了柳籬練習,並且樂此不疲。
聞言他擡起頭來,苦悶地道:“說好帶慎哥兒一起回來的,結果又說過年的時候再回來。這個季節不冷不熱,最好趕路了。都回來過春節不行嗎?”
對李謙南征的事既不擔心,也不關心。
柳籬就有些納悶。
這李大人是心太寬還是胸有成竹?
李長青也不瞞柳籬,嘿嘿笑道:“我是看清楚了。我這個兒子比我這個老子強多了。他願意怎樣折騰就怎樣折騰去好了。之前我也讓人帶信給他了,問他有沒有什麼事我能幫得上的,他說沒有。讓我守着太原,看着九邊就行。我覺得這樣也好。那些韃子雖然被宗權打怕了,可這是特殊時期,萬一看着宗權南下又蠢蠢欲動怎麼辦?”
柳籬無聲地嘆了口氣。
李長青,說不定還真有這個福份做太上皇呢!
不過這樣也好。
至少他們這些跟着李家的人從此以後再也不必擔心會有一天李家功高震主,他們跟着顛沛流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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